吴蔚也陷入了沉思, 拿人手短, 吃人嘴短的道理吴蔚明白, 她并不抵触为东方瑞办事,只是不好离开这个清庐县。 吴蔚正想着如何争取, 就听东方瑞继续说道:“明镜司只听陛下一人调遣,每一块令牌的归属在御前都有记录,由何人颁发, 发给了什么人,作何用途都会记录得清清楚楚, 这可比你用‘告御状’的幌子来震慑小槐村的里正管用多了。所以……从即日起,你便是我明镜司的‘桩子’我将你安插在清庐县,等待我的调遣。” 惊喜总是来得猝不及防, 吴蔚心想:既能不离开清庐县,又能解决自己黑户的问题, 已经没有比这更好的结局了! 而且通过相处, 吴蔚也感觉出东方瑞是封建社会里少有的,严格遵守律例的高官。当初自己质疑东方瑞滥用私刑时, 对方可以将相关的律例背诵出来让自己心服口服,这次的户籍问题也是,以东方瑞的身份,相信她只要和清庐县的府衙稍微打个招呼,问题就能得到解决,可是她并没有这么做,在这样一个缺乏监督的人治社会,东方瑞能坚守到这个程度,令人钦佩。 “多谢大人。” 东方瑞点了点头,说道:“若今后有人问起那日的案情,记录在仵作手札上的,你想说就说,反正也不是什么秘密,但是……仵作手札上没有的,你半个字也不许说,记住了?” “记住了。” “明日我就要回京城去了,你还有什么问题?”东方瑞问道。 吴蔚舔了舔嘴唇,嘴角抽动几下,说道:“我还真有一个问题,在我心里盘踞好多天了,只是怕问出来大人生气。” “说吧,这里只有你我二人。” 吴蔚清了清嗓子,问道:“大人,你不是被百姓尊为‘玉面神机’吗?大人的断案手段,我见识了。只是这个‘玉面’……,到底怎么得来的呢?”吴蔚看着东方瑞小麦色的皮肤,忍不住笑出了声音。 东方瑞微微一怔,她之所以留了一个问题给吴蔚,其实是想让吴蔚问出关于无头案的问题,自己好借机试试吴蔚的深浅,万万没想到吴蔚会问出这样的问题。 也不知这吴蔚到底是真聪明啊,还是装傻,还是吃过亏之后变得小心了,东方瑞转念一想:也好,明镜司从不缺能人异士,也不缺聪明人,真正能在明镜司里生存下来的更多的是“安分守己”的人。 想通这里,东方瑞觉得自己的心里没有那么堵了,但还是忍不住瞪了吴蔚一眼,答道:“肤浅,谁告诉你玉都是洁白无瑕的,难道就没见过黄翡吗?” “噗……哈哈哈哈哈哈。”吴蔚的笑声回荡在空旷的原野上,东方瑞见状也跟着笑了一阵。 东方瑞虽然位高权重,但私下里其实并不是一个不苟言笑的人,偶尔也会和张威张猛他们开开玩笑,听着吴蔚肆无忌惮的笑声也并未见东方瑞有不悦之色。 吴蔚的眼泪都笑出来了,回去的路上还一边走一边擦擦眼泪,心想:等回去一定要把这件事讲给绣娘,今年的笑点就指望这个了。 东方瑞翻身上马,吴蔚朝东方瑞拱了拱手,后者点头示意,随后一拉缰绳,潇洒地策马离去。 走出好远,东方瑞突然有些庆幸。 若适才……吴蔚真的如自己最初期望的那般询问无头案的内幕,那自己此刻的心情还会这般轻松吗? 自己还会放心对吴蔚这个来路不明的人委以重任吗? 答案或许并不如人意。 看着东方瑞离去的背影,吴蔚长长叹了一声,自己到底还是没能拉下来这张脸,开口问东方瑞要个几两银子之类的。 吴蔚明白,只要自己开口东方瑞一定会给的,可拿着她的银子,自己或许不会有现在这种开心的感觉了。 就算是用东方瑞的银子盖了房子,自己住着也不会安心的。 果然,还是通过努力得到想要的东西,最踏实了。 吴蔚回到家,绣娘一如往常,几乎是吴蔚刚一踏进院子就推开了房门,吴蔚快步进了屋子,绣娘心中的不安也随之烟消云散。 米饭的香气已经从锅中散发出来,吴蔚拉着绣娘的手进了卧房,二人坐到火炕上,吴蔚便迫不及待地把“玉面”的解释和绣娘说了,吴蔚讲完还是觉得很好笑,笑到腹部酸痛,索性往绣娘的腿上一枕,绣娘也跟着笑出了泪花,抬手拭去。 笑声渐止,绣娘嗔了吴蔚一眼,说道:“那可是东方大人,你拿她取笑,不怕她治你的罪。” 吴蔚摆了摆手,答道:“东方瑞不是那样的人。” “你们才见过几次呢?万一她恼了可怎么办?而且……戏文里不是说,东方大人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你怎么不趁机和她好好求教?”绣娘替吴蔚感到可惜。 吴蔚却平静地答道:“人家东方大人忙着呢,再说了……真正高深的知识哪里是三言两语就能讲清楚,学明白的?而且我真的很好奇啊~我听说她的雅号叫玉面神机之后,就想问了。得到这么有趣的答案,咱俩开心一场,也不亏嘛。” …… 玉面神机走后,绣娘和吴蔚的生活也逐渐恢复了平静。 义庄送走了那位无头的客人后,也一直都是空的。 绣娘和吴蔚的日子又回到了从前自给自足的模式,每隔两天到市集上卖一次柴,除此之外上午干活,下午吴蔚拿出《杂记》教绣娘读书认字,日子平静又惬意。 临近上元节,写对联的红纸还剩下一些,吴蔚本想扎两个灯笼,后来想起绣娘的父亲去世未满三年,也只能作罢。 离上元节还有两天,吴蔚正在给绣娘上课,她们已经学到了“花草树木”,吴蔚却发现一向专注的绣娘今日频频走神儿。 “绣娘?” “啊?啊!我在!” “把羽毛笔放下吧。” “对不起,蔚蔚,我……” 吴蔚柔声道:“先放下,我们说说话。” “好。”绣娘放下羽毛笔,却不敢去看吴蔚的眼睛,和犯错的学生一模一样。 “绣娘,你是不是有什么心事?” 绣娘摇了摇头,随后又点了点头。 “我和说说好不好?有什么问题我们两个一起解决。”吴蔚实在是猜不到绣娘会被什么事情所困扰,她们两个每天同吃同睡,真要是出了什么事儿,吴蔚不会不知道的。 绣娘犹豫良久,用很小的声音说道:“再过两天就是上元节了,我、我想给我爹送盏灯,再做些吃的送去。” 吴蔚恍然大悟,绣娘继续说道:“我听村里的老人说,上元节故去的亲人也能回家,只是需要一盏灯,看到了灯,才能找到回家的路。我分家出来,不能和娘亲还有大姐她们一起祭拜爹了,可我想去看看,我想我爹,我想做些吃的给他摆上,告诉他我如今很好,请他别挂念。”绣娘的声音有些颤,吴蔚心中亦不是滋味,绣娘的独立和坚强,总是能让人忽略她的年纪。 她只是一个年仅二十,经历诸多不幸并失去了父亲的女孩儿。 吴蔚握住了绣娘的手,柔声道:“是该去看看,你想给你爹送什么样的灯?还有两天,我给你扎一盏,用义庄的白蜡烛做灯芯,再做些好吃的,等到十五那天一起送过去吧?” 绣娘抬眼,嘴角下弯,眼眶红红的望着吴蔚,伤心地说道:“可是……我不知道我爹葬在哪儿,大姐说……爹是我克死的,不许我跟着,我连我爹埋在哪儿都不知道……” 吴蔚感觉自己的心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猛然攥紧,狠狠地揪了一下,眼眶也跟着红了。 “蔚蔚……” 绣娘一头扎到吴蔚的怀里,吴蔚亦抬手拥住了绣娘,片刻后吴蔚的怀中传出绣娘闷闷的哭声,只听绣娘哽咽道:“蔚蔚,我爹真的是我克死的吗?不是的吧?我的心里好难受,我好委屈……我明明,明明什么都没做,每天都和平常一样做我应该做的事情,这么多年了都是一样的,爹也好好的,怎么就把爹给克死了呢?” “绣娘,你没有错。你爹不是你克死的,人上了年纪,就像藤蔓上熟透的瓜果,哪怕是看着饱满,终有瓜熟蒂落的一日,每个人都会死,你爹的死与你没有关系!你要勇敢一点,相信自己,这么说的人一定都是生活的懦夫,连承受不幸的勇气都没有,才会让你这个无辜又没有反击能力的人承担责任!” “……蔚蔚,呜呜呜。” 吴蔚一下一下轻抚着绣娘的脊背,哄道:“哭吧,哭完这一场咱们昂首挺胸好好生活,你要相信我,你爹的死与你无关,今后我不会再让人往你身上泼脏水了。” “……嗯!”
第47章 祥瑞交接 绣娘哭累了, 吴蔚把她哄睡以后看了看天色提着斧头出门去了。 次日,吴蔚又拉着绣娘去了一趟市集,将卖柴换来的铜板全部都买了木工的工具还多搭了十几个铜板才够, 绣娘不明白吴蔚买这些东西是做什么, 但只要是吴蔚想要的东西,一向节俭的绣娘掏铜板的动作都会变得非常潇洒。 回到家吴蔚开始做工了, 似乎很急, 白天在院子里干,到了晚上还要点着蜡烛在堂屋继续忙碌,上元节的前一天晚上更是几乎忙了一个通宵。 这期间绣娘几次想帮忙都被吴蔚拒绝了, 吴蔚解释说:好不容易弄出这么一块合眼缘的料子, 要小心些, 至于具体要做什么,吴蔚没说。 上元节一早, 绣娘一觉醒来,看到吴蔚坐在炕沿上,睁着一双通红的眼注视着自己, 绣娘吓了一跳,当即睡意全无坐起来问道:“蔚蔚, 你怎么了?你这是……一夜没睡?” 吴蔚放上炕桌,把赶工出来的东西捧进屋放到了炕桌上,绣娘看到成品立刻明白了吴蔚这两天在忙什么, 惊愕溢于言表:“蔚蔚,你忙了两天, 是为了做牌位?” 吴蔚点了点头, 取了砚台开始研墨,问道:“令尊名讳是?” “……这牌位是给我爹做的?你怎么不告诉我?” 吴蔚笑了笑, 平静地答道:“我这也是第一次做木匠活啊,这东西我也只是见过,知道是怎么个形状,刨坏了好几块材料,总算是成了这么一块儿。万一我完不成呢?我不想再让你难过一次了。” 听了吴蔚的解释,绣娘只感觉自己的心里沉甸甸的。 墨研好,吴蔚却并未动笔,而是先拿了羽毛笔,问绣娘:“老爷子叫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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