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蔚一个箭步穿到张老夫人身后,拉起她的上衣露出腹部,双足前后开立,前腿穿过张老夫人的双腿中间,心中默念着“剪刀,石头,布!”,冷静地摸到张老夫人的肚脐伸出二指,贴在肚脐上部,随后另一只手成空心拳抵在定点位置,适才比划“剪刀”的那只手五指张开,按在自己的拳头上,用力推压! 海姆立克急救法!应对眼下情况最有效的急救法! “一,二,三……”眼看着张老夫人力量越来越小,吴蔚的额头上也渗出了汗珠,但她的目光坚决而明亮,有节奏地推压着,一直到第六下,只听“噗”的一声,一颗红枣从张老夫人的口中飞落下去。 张老夫人大口大口喘着粗气,“哇”的一声哭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吴蔚向后退去,一直退到绣娘所在的墙角,“咣”的一声,半摔半靠到墙上,长叹一声。 “蔚蔚!”绣娘见吴蔚脸色苍白,额头冒汗,紧张地揽住了她的身体,目露关切。 吴蔚靠在绣娘的肩头,用疲惫且略带颤抖的声音说道:“我这是第一次实操……好险啊,万幸。” 绣娘不明白吴蔚口中的“实操”是什么意思,只知道吴蔚刚才救了人,自家二姐的婆婆。 张老夫人吓坏了,瘫软到凳子上靠在张老爹的怀里哭泣,柳二娘子一边劝着婆婆,一边抹眼泪,张水生在后面扶着柳二娘子。 闹了这么一出,谁也没有心思吃饭了,吴蔚悄悄对绣娘说:“你吃饱了吗?” 绣娘心领神会,搀扶着吴蔚出了堂屋,来到了院子里。 吴蔚坐在院子里的木桩上,抬起袖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抬头仰望夜幕即将降临的天空,尘封多年的往事突然戳了她一刀。 “……蔚蔚。”绣娘感觉到了吴蔚的不对劲,这样落寞的微微,是绣娘从未见过的,绣娘的心也跟着揪了起来。 “蔚蔚,三娘,你们俩在院子里做什么?快回屋!” 张家人从惊恐中恢复以后才发现他们的大恩人吴蔚已经不在了,张水生送自家爹娘回了东屋,让柳二娘子请吴蔚他们回来。 桌子已经重新摆好了,张水生眼眶通红,端起酒杯对吴蔚说:“妹子,这份救母的大恩大德,我张水生这辈子都不会忘的,今后但凡有什么事儿,只管言语一声。” 说完豪迈地一饮而尽,吴蔚也干了杯中的酒。 柳二娘子一边抹着眼泪,一边说道:“多亏蔚蔚了,真是多亏了蔚蔚……娘的眼睛都憋红了,明儿请郎中来看看。” 回来之后吴蔚就变得很沉默,吃完了饭张水生到东屋去陪父母,柳二娘子和绣娘一起收拾碗筷,吴蔚也想帮忙却被绣娘推了回去。 姐妹二人一起刷碗的时候,绣娘趁机对柳二娘子解释道:“二姐,蔚蔚刚才也惊到了,累得不轻,你和二姐夫说说,别放在心上。” “傻妹子说什么话呢?今天要是没有蔚蔚……这个家可就全完了!”柳二娘子又忍不住抹眼泪,若是张老夫人真有个三长两短,那她腹中的孩子岂不是成了不祥的孩子吗?还没出生就克死了亲奶奶,以后可让她怎么做人? 吴蔚不仅救了人,还挽救了这个家! “二姐,你有了身子,去东屋歇一歇,陪陪老人家,剩下的交给我。” “你去吧,你也进屋。这点儿活有什么打紧的,去去去,快去进屋替我陪陪蔚蔚,等过几天,娘身体好了,再好好感谢她。” 绣娘被柳二娘子推进了屋,吴蔚正靠在墙角的褥子堆上,不知在想着什么,怔怔出神。 绣娘坐到炕沿上,一直等到柳二娘子也离去,才脱鞋上炕,来到吴蔚身边坐定。 二人谁也没有说话,隐隐约约的爆竹声从外面透进来,也不知过了多久吴蔚低低唤了一声:“绣娘。”
第34章 出命案了 “我在这儿。”今天是除夕, 屋子里点了灯,但绣娘在听到吴蔚的声音后,依旧像是担心吴蔚看不清自己一般, 又往吴蔚身边挪了挪。 吴蔚又进入到了沉默中, 绣娘几番犹豫终于鼓足勇气问出了口:“蔚蔚,你是不是想到什么伤心事儿了?” 长长的一段沉默后, 吴蔚“嗯”了一声。 绣娘又说道:“你不是告诉过我, 伤心难过的时候可以哭一哭吗?你要是想哭你就哭,要不……也可以和我说说,我不会和任何人提起的。” 吴蔚发出一声叹息, 眼眸愈发空洞, 说道:“我从前有个朋友, 我们俩从小一起长大,一起上学, 她一直是我的同桌,也是我最好的朋友。她特别聪明,学习好, 会好几门乐器,还会说两门外语, 可是谁也不知道她生病了,病得很重。我爹……其实算是仵作吧?有一天,我朋友突然和我说, 如果她死了,一定是自己了结了自己, 但是她父母是不会相信的, 说不定还会找仵作来给她验尸,她当时像极了开玩笑, 她看着我,问我:‘你能不能帮我作证,保住我死后的体面?’我当时觉得她一定是在说玩笑话,她是个时常微笑的人,对待身边的每个人都很温柔,怎么会寻死呢?我还是劝了她几句,她只是笑着,什么都没说。大概又过了两周吧……我听说她死了。” “啊!”绣娘发出一声惊呼,急忙捂住了自己的嘴。 “她父母的反应和她当初预料的几乎一模一样,我朋友留了遗书,但她父母反而更加怀疑了,因为他们觉得遗书里描述的那个人的内心世界,根本就不是他们的女儿,我做了所有的努力,把我朋友的遗愿告诉了我能接触到的,几乎所有能在这件案子里说得上话的人,差点被误会成了嫌疑人,可是依旧没有改变她父母的想法,我到底没能保住她所希望的那份体面,她生前是个特别特别爱干净的女孩,课桌永远都是整整齐齐,脱下来的校服上衣每次都要叠好,放在袋子里。而我爹,就是这件案子的仵作之一。” 吴蔚一不小心说了太多现代名词,绣娘整理了片刻才勉强串联起来,这件事情以绣娘的伦理观来看太过于复杂,首先死者为大不便评说,绣娘能听出来吴蔚的怨气有一些在她父亲的身上,可那是吴蔚的父亲,绣娘就更不敢说了……只剩下吴蔚孤零零的在这件事里,受苦,难心。 绣娘想了好多安慰的话,最后也只能低声道:“你的那位故友……一定病的很难受吧?” 吴蔚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说道:“她的病不在身体上,而是在这儿……她的心病了,她的精神世界崩塌了,她找不到逃出去的路,寻找不到活下去的意义。” 吴蔚没有哭,毕竟已经是过去很多年的事情了,她只是喃喃道:“我觉得仵作这行,真脏。” …… 大年初一,张家也来了些亲戚,不过大都是到东屋去拜访老两口的,吴蔚和绣娘在西屋里还算清净,除非谁家领来了女眷才会到西屋里来坐一坐,柳二娘子早就嘱咐过不要详细介绍绣娘的身份,再加上常年做农活的柳二娘子和绣娘长得其实并不像,故此那些女眷也不知道绣娘的“底细”,聊起家常来也很自然。 好不容易送走了宾客,吃过晚饭柳二娘子回到西屋问绣娘:“三娘,明天就是初二了,外嫁女回娘家的日子,你跟我一起回去吗?” 话音落,房间中的气氛就像被冻住了一样,绣娘并不是外嫁女,而是分家出来的女儿,但初二这天姑娘回门是老规矩,绣娘觉得自己是应该回去的,可一想到回家之后可能要面对的事情,绣娘的心里很发憷。 特别是,绣娘觉得不能把吴蔚丢下,回去就要一起去,可是……自己受些委屈,哪怕是被大姐偷偷骂几句,打几下都忍得,要是大姐对蔚蔚恶语相向怎么办? 绣娘心中的天平开始倾斜,转念一想……爹尸骨未寒,家中尚有娘亲,自己分家出来到底是得了些家产的,要是连过年都不回去看看,娘会伤心的吧? 就在绣娘摇摆不定之时,吴蔚的声音响起:“你要是想回去,我陪你一起回去。” 绣娘看了看吴蔚又看了看柳二娘子,只听柳二娘子说道:“你不用担心没东西能拿回去,我公公和你二姐夫备了一份谢礼送给蔚蔚,咱家以前的老屋在回娘家的路上,到时候可以从谢礼里面分出些来拿回娘家,剩下的放到你们家里,也足够你们两个吃上半年的。” 绣娘低声道:“我不是心疼东西,我只是……怕回去了招人烦。” 柳二娘子叹道:“我还能不知道你的难处?说分家那是好听,明眼人谁看不出来,他们就是把你撵出家门了,你不回去也没什么,就怕他们到时候又说你是个白眼狼,分走了老宅,过年都不回去看看咱娘。人嘴两张皮,正着说,反着说都是他们。要是再扣上一个不孝的名头,你以后可怎么办啊。” “那我还是回去吧……”绣娘说着,看向了吴蔚。 后者报以宽慰一笑,答道:“我和你一起。” …… 到了年初二,天还未亮柳二娘子就起床了,张水生把借来牛车拉出来,将送给吴蔚的谢礼和给柳二娘子娘家的年礼都装上了板车。 张老夫人顶着一双眼白充血的眼睛,拉着吴蔚的手诉说着不舍和感谢,吴蔚表示以后有机会再来探望,并嘱咐张老夫人这几天不要干重活,静养一段时间眼睛慢慢就会复原。 张家今年给柳家的年礼比往年多出不少,这源自于柳二娘子有了身孕。 给吴蔚的谢礼有:一石白米,两石粗粮,一斗白面,一斗玉米面,一斗糜子面,还有两缸的酱菜和几条腊肉,上回柳二娘子见吴蔚好像很喜欢吃豆腐,专门给吴蔚做了两板豆腐,切好了冻成冻豆腐也一并装到了车上。 这一石白米是张水生到来年秋收,专属于他壮劳力这个身份的全部精细口粮,都给了吴蔚就意味着从此刻到来年秋收,张水生只能吃粗粮,没有细粮了。 就连吴蔚都觉得这份谢礼太贵重了,她知道张水生家并不富裕,不过就连一向精打细算的张老夫人也坚持要吴蔚收下,吴蔚只能从命。 四人上了路,三人都要求柳二娘子坐到车上,于是柳二娘子背靠着粮食袋子怀中抱着一篮子鸡蛋才勉强挤下。 出了张家村沿着山路一直走,经过绣娘家的老屋再走一个时辰就能到柳家了,平常这条路来往的人也不少,不知怎地今日却异常的冷清。 昨夜刚下过一场大雪,雪没过足面,好在张水生经常去杀猪宰羊的人家帮忙,家里不缺毛皮,出发前给吴蔚和绣娘一人找了一双羊皮靴子,是那种直接套在鞋子外面的,靴筒到小腿的位置,一来可以保暖,二来是避免布鞋沾到雪以后湿了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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