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如:扩大容积, 增加过滤层数,争取能一次出油,无需二次过滤, 而且榨油坊做的是生意, 自己榨油桶似乎有点小了, 一次最多能装三十斤黄豆…… 可若再加大容积的话,效率会不会下降呢?动能是否足够?是否需要再增加几组杠杆, 或者调整力臂来达到进一步省力的效果呢? 吴蔚正单手把着自行车的把手,苦思冥想,张水生却明白了吴蔚要送给他们一家人的惊喜究竟是什么, 用手指沾了沾油壶里的豆油,放在鼻子下闻了闻, 又吃到嘴里。 张水生来到吴蔚身边,激动地说道:“蔚蔚妹子,你能不能下来, 让我试一试?” “啊?哦,哦, 好, 二姐夫请。” 吴蔚下了自行车,脑子里还想着改良的事情, 张水生学着吴蔚的样子蹬了几下,没想到竟如此省力,彻底呆住了。 吴蔚回过神来,把新型榨油机的使用方法告诉了二人,并当场将榨油桶拆卸,再安装。 “二姐,二姐夫,这三层都是可拆洗的。我回去再想一想,看看能不能把出油率再提一提。” 吴蔚拧着眉毛抿着嘴走了,柳翠微和二人说了几句,也跟着去了。 新型榨油机无疑是成功的,可吴蔚对此并不满意,通过实践吴蔚看到了好几处不足,在她看来都是必须要着手改善的问题。 张水生夫妇听不懂吴蔚口中嘟囔的是什么,眼下有更令他们在意的事情。 夫妻二人立刻行动起来,将油桶清洗后,装上了新豆子,按照吴蔚的叮嘱配比盐水,加入盐水,直到亲眼看着油从出油口滴到油壶里,二人才敢相信这一切都是真的。 张水生和柳二娘激动的和两个孩子一样,柳二娘子更是当场以手掩面,哭出了声音。 张水生搂住柳二娘子,蒲扇似长满厚茧的大手,一下下抚过柳二娘子的后背,无声地安抚着妻子。 柳二娘子却哭的更大声了,窝在张水生的胸膛里,说道:“有了这个好东西,你以后再也不用那么辛苦了。我看着你每天荡着几十斤的磨盘一下一下的砸,我这心里可真不是滋味儿……要不是种田供不起读书人,我就什么都不要了,拉着你咱们回去种地去,谁愿意吃这份苦啊,手让绳子勒的出血泡,血泡破了变成茧子,这哪里是人遭的罪哟!这回好了,都好了!”柳二娘子心中舒畅,将这半年来心中的郁结都释放了出来。 柱子见自家娘亲哭的伤心,小嘴一撇,也跟着哭嚎起来,一双肉乎乎的胳膊抱住柳二娘子的腿,仰头叫道:“娘!” 听到柳二娘子哭声的张家老两口再也坐不住了,就连腿脚不好的张老爹也蹒跚着从楼二下来,生怕是出了什么事。 老两口来到榨油间,见这一家三口抱在一起,儿媳妇和孙子哭得伤心,自家儿子也红了眼眶,张老夫人看了自己的丈夫一眼,不知所措。 “你把柱子抱起来。” 张老夫人抱起柱子,孩子哭着要娘亲。 柳二娘子听到自己公婆的声音,心下大窘,暗中掐了张水生一把,闪身从张水生的怀里出来,背对着二老擦去眼泪。 张水生解释道:“爹娘,你们别担心,二娘这是心疼我,为我开心呢,蔚蔚送了咱们家一份大礼……” 张水生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给自己的父母又讲了一遍,并不知疲惫地又给他们当场演示了一遍榨油。 张老夫人也跨上自行车蹬了几下,就连腿脚不好的张老爹,也上去蹬了几下。 见榨油竟然变得这般省力,张家老两口震惊不已,要不是自己亲眼所见,他们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柳二娘子激动地说道:“有了这个,今后咱们家所有人都能榨油了,也让水生歇歇,多到这泰州城里去走走看看,别整日关在这间屋子里,没日没夜的干。” 张老夫人点了点头,激动地表示,自己这把老骨头也能给榨油坊出一份力了。 张老爹走上前去,拍了拍张水生的肩膀,说道:“蔚蔚那孩子帮了咱家太多了,喝了她送来的虎骨酒再加上每日熏艾草,我这腿也没有从前那么疼了。水生啊……咱们张家可有祖训,要知恩图报,你好好想想,咱们应该怎么报答人家才是。” 柳二娘子劝道:“爹,您这么说就见外了,蔚蔚不是那种人,她帮咱们从来也不是图咱家什么的。” 张老爹点了点头,认同儿媳的看法,但还是说道:“人家不图回报,咱们却不能不知回报,咱们张家……之所以从村里搬走了,还能叫来这么多人帮忙修房子,那是咱们祖祖辈辈,经年累月积累下来的情分。如今咱们家的日子虽然好了,却不能忘本,你们做爹娘的,也该给自己的儿子做个榜样,小孩子什么都不明白,看到什么就学什么。” “是,爹,您教训的是。”柳二娘子虚心接受。 张老爹点了点头,说道:“水生他娘,时辰不早了,快去准备晚饭吧,加两道菜。” “哎,我这就去。” …… 晚饭,张尺也来了。 做饭时柳翠微特意来告诉柳二娘子,新榨油机的事情不要宣扬,并晓以利害,柳二娘子又把话原封不动地传给剩下几人,张尺到底是外人,原本准备好的诸多感谢的话语只能硬生生地憋了回去。 吃完饭,吴蔚把自己的想法和众人说了。 “我觉得狗子是个可塑之才,他的手艺拿到泰州城里也是好的,我这阵子问了几位城里的老东家,还有牙行的人,这泰州城里工匠的月钱很可观,只要有活干,每个月最少能拿到二两银子,多的要五两。即便狗子不进匠人所,到牙行去领个差事干,也不会为生计发愁。” 张尺舔了舔嘴唇,双手不自觉地搓动,明显是动心了。 张水生算了笔账:“若是牙行能提供住宿,倒也不错,只要能出工,主家都是要供饭的。如此一年下来,刨去其他的花销,也能攒下十两银子呢!” 十两银子! 张水生家没有发达之前,除了那满仓的粮食,家底也不过才几两银子,还是张家老夫妇的棺材本! “真的吗,水生哥?” “我骗你干什么,不过你自己得争气,得有活干才行!干工匠不像种田,好歹到最后还能剩下几石的粮食,你要是一年到头接不到一个活儿,你就得饿着。” 柳二娘子忙说道:“哪里就能饿着了,大不了到这儿来,嫂子供你一口饭吃。” 张水生无奈地看了柳二娘子一眼,没再说话。 张水生故意把后果说的很严重,无非是想让张尺有个心理准备,不要头脑一热就做出决定,庄稼这东西一旦错过了时令,一年的收成就别想了。 总不能让吴蔚承担这个责任吧? 吴蔚听听懂了张水生的话,也说道:“狗子,这件事儿你得想清楚了。我虽然觉得你很适合这份工作,但是并不能替你承担后果,也不能替你做决定。你家人丁单薄,你若走了,家里的田地一定会受影响的,泰州城里张家村又远,回去一趟并不容易。今后你还得把你母亲也接过来,到时候无论是租住,还是建房子,都是很大的一笔银子,需要你一点点赚出来。” 张老夫人在一旁说道:“狗子,你娘生你的时候伤了身子,遭了好大的罪,你可得好好孝顺你娘。” 张老爹却给出了肯定,说道:“当年狗子他爹,可是十里八村有名的鲁班匠,谁家上梁不得请他过来啊?他们家从前在村里也是富户。老子英雄,儿子好汉,我看狗子能行。” …… 张尺的目光从所有人的脸上扫过,最后落在吴蔚的脸上,说道:“蔚蔚姑娘,你容我两日回去想一想,行吗?” “当然了,这是你的人生大事,你回去慢慢想,什么时候有结果了,什么时候来和我说一声。” “嗯。” …… 张尺走了,夜已深沉,两家各自回屋歇息去了。 吴蔚与柳翠微相拥在被窝里,柳翠微问道:“你觉得狗子的答案是什么?” “我不知道,决定权在他手上,他要回去耕田,打家具的工钱我也不会少给他一分。他要是选择留下试一试呢,我手里倒是有几个活儿,保证他未来一年的吃穿用度足够了。” “那你刚才怎么不和他说呢?他心里肯定担心的就是这个。” “这是关系到一辈子的大事儿,我不好替人家做决定的,再说我能帮他一时,我却不能帮他一辈子,一年后呢?他还是要靠自己的,再说想在泰州安家并非易事,这也是他该好好考虑的问题,狗子也挺不容易的,才二十岁就要做这么大的决定了,我二十岁的时候……”想起自己的二十岁,吴蔚扯了扯嘴角,没再言语。 “你二十岁的时候,在干做什么?”柳翠微好奇地问道。 “在虚度光阴,浪费人生。”
第179章 工匠巧思 转眼又过去了大半个月, 就要到播种的时令了,新宅那边陆续传来好消息,可张尺却迟迟没有答复。 柳翠微在心中暗暗替张尺感到惋惜, 她从吴蔚的口中得知, 吴蔚为了这件事儿,硬是在几大米庄老板的手上凭交情讨到了些修宅子, 修店铺, 打家具的活儿,连工钱都替张尺谈拢了,只等着张尺这边一点头, 吴蔚就会通过牙行把这些活都推给张尺, 保准他能忙碌大半年。 可就像吴蔚说的, 此等人生大事,还是要张尺自己想清楚才行。 一日清晨, 毛驴出现在了榨油坊,告知张水生一家,房子已经修缮完毕, 请两家人过去验收。 吴蔚十分高兴,当即套上马车拉着两家人往新宅的方向去了。 院墙被粉刷一新, 白的发亮,在这一片凋敝,破旧的宅子中, 脱颖而出。 毛驴指着院墙说道,说道:“院墙上的瓦片我们都仔细检查过了, 替下来三十多片瓦, 把原先瓦片上的积灰都刷洗干净了,补了新的。为了让院墙上了新漆面后看起来平整, 也把从前墙面上的老漆全都挂掉,刷了一层防水油,才上的漆。你们这几日先别碰啊,还没干透呢。” 张水生满意地说道:“兄弟几个辛苦了,这刮老漆可是个累人的活儿。” 毛驴挠了挠头,笑道:“都是自家兄弟,水生哥别这么说,我们这阵子干活虽然累,可心里头高兴,每天的伙食也好,我们都吃胖了。” 众人笑了一阵,来到大门前,原先的门板已经被拆掉了,正戳在院子里,院子大门上的老漆也被挂掉了,上了一层新漆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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