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翠微一把抱住吴蔚,心疼地说道:“是我看得不长远,咱们不卖,只给二姐夫一家用。” 吴蔚在柳翠微的怀中拱了拱,低声道:“三娘,我没有改变这个时代的能力,我只是一个小人物,一个幸运的布衣百姓,能有如今的日子我已经很满足了,我愿意用自己的能力让咱们一家人过上更好的日子,但是我不能用这份能力去破坏这个时代百姓的生存空间。” 即便听吴蔚说过好多次“时代”这个词,可柳翠微依然想不明白这个“时代”代表了什么,不过柳翠微已经习惯了,即便吴蔚偶尔会说些自己无法理解的词汇,可是并不影响她们的交流。 柳翠微搂着吴蔚,犹如安抚孩童般,轻轻地抚摸着吴蔚的后脑和脊背,她知道吴蔚是个心怀大义的人,当初那句“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柳翠微暗自品味了好几日,才明白其中深沉的含义,壮烈的胸怀。 只可惜,这世道并未给女子留了太多的出路,从前前朝还有位东方大人,如今也不知所踪了,柳翠微曾无意听到米庄的两个伙计私下议论,言语中不乏惋惜:若吴蔚是男子,定是位顶天立地的大丈夫。 柳翠微深感荣耀,但她在心里却并不认同二人说的,吴蔚即便是女子,依旧顶天立地,世上有多少男子都是不如她的。 吴蔚不仅撑起了这个家,还默默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做了许多力所能及,为百姓谋福祉的事情。 比如多方奔走,劝说,使得其余几家米庄的老板生了迟疑,拖延了刘老板意图垄断米市的阴谋,最终让此事成为泡影。 比如米庄的粮仓里,一直都有一仓是满的,即使店里缺货也不会打开那个粮仓,这些粮食是吴蔚留给张家村村民的应急粮。 还有张家村周围几个村子在吴蔚的影响下,纷纷在山上凿了山洞,假以时日一旦派上用场,就能救下人命! 吴蔚依偎在柳翠微的肩头,情绪被温柔抚平,二人并肩坐着,讨论起新宅子的布置。 还商量着待到米价回落,米庄的生意不忙以后,她们就把铺子托给掌柜的全权打理,然后驾着马车出去游历一番。 “该去哪里好呢?”柳翠微问,她对外面的世界,还知道的太少,除了仓实县和泰州,再没去过其他地方。 吴蔚笑道:“不如找一份地图来,咱们指到哪里,就去哪里?” “不如抓阄吧,把周围的几个地方都写在纸上,抓到哪个,就去哪里?” “嗯,这是个好主意,我们家三娘可真聪明。”
第176章 还需磨砺 泰州, 宜王府。 宜王拿着一份密报来到了东方瑞的书房,问道:“卷宗整理的如何了?” “已经统计出了那人在掌管舶来司的这些年,一共低价卖了多少物资给扶桑, 其中不乏甲胄, 刀兵,这种朝廷明令禁止贩卖的重器。还有数量庞大的熟铁, 大量低价的粮食。折合市价这些年, 舶来司对扶桑的贸易中,一共亏了一百三十八万两。若是殿下所提供的账目无误的话。” 宜王脸色阴沉起来,一拳擂到了书案上, 不解又愤怒地说道:“若非与他自幼一起长大, 我都要怀疑他是不是扶桑的种了, 我实在是想不明白,以他的身份怎会做如此窃国之事?难道他就不怕东窗事发, 被天下人唾骂吗?” 东方瑞沉思半晌,答道:“殿下给的这些账簿,都是前朝的。这人或许是通过对扶桑的扶持, 换取某种支持,以达到他最终的目的呢?毕竟当初他的前途也并不明朗, 若是能得到一些新朝的账目就好了。” 宜王点了点头,说道:“我明白,我尽力而为吧, 此一时彼一时,现在朝廷盯我盯的很紧, 就是这府里恐怕也不干净。我能护住这间小院不被人打扰已经很不容易了。泰州到京城此去千里, 就连我也不敢轻易调动京城留下的那些势力。中途一城一城的过去,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京城那边的势力, 是我最后的底牌,我可不想被人给揪出来。” 东方瑞也明白宜王的无奈,没有再多说什么,可惜明镜司不在了,就连之前那些忠心耿耿的人,也都被肃清了,不然…… 想到这里,东方瑞的心中很是伤感,事情虽然已经过去很久,可夜深人静时,东方瑞总是能回想起从前那些陪在自己身边的伙伴,他们从未犯错,也没有站过任何一方,即便如此竟然也能惨遭毒手,东方瑞早已暗暗发誓,就算是拼了自己的命,也一定要把这件案子翻了,还大家一个清白。 东方瑞不无担心地说道:“我明白你的苦衷和顾虑,但是有些事儿拖得越久,对我们越不利,这个道理殿下不会不明白吧?” 宜王叹了一声,说道:“容我想想吧。”说着将手中一直捏着的那张纸递给了东方瑞,说道:“你看看这个。” 东方瑞接过宣纸,上面只有短短的两行字:三月十六日,吴蔚于米庄内突放豪言。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乎?噫!微斯人,吾谁与归?时二年三月十六日。 东方瑞的眼中划过一丝意外,在她的记忆中吴蔚一直都是一个遵纪守法,但却对家国大事兴致缺缺的人,让她关心政事,关心百姓,还不如给她一条猪肉来得实在,怎么会突然转性了? “你说这话,是她说的,还是别人教她的?” 东方瑞立刻回道:“虽然是短短两句,却是气吞山河,掷地有声之言,若是出自旁人之口,恐怕早就流传开了。”言下之意明了。 宜王想到了吴蔚上次和自己说的“天下为公”,也渐渐信了这两次都是出自吴蔚之口。 宜王赞道:“你说得没错,此人确有大才。连本王也没想到,此等豪言,竟出自一位不足而立之年的女子之口,真是了不起。” 东方瑞扫了宜王一眼,似对后半句不满,却并没有说出来,话锋一转感慨道:“看来,这一年的历练让吴蔚成长了不少,去年这一带大旱,农田欠收,吴蔚经营着一家米庄,定是亲眼见证了不少世间的苦楚,她本就是个心地善良之人,能有此感慨,并不奇怪。” 宜王询问东方瑞道:“那你看,给她派个什么差事好?” 东方瑞冷静地说道:“恐怕还不是时候,再等等吧。” “先派个小官做做,也不行?” 东方瑞依旧拒绝道:“依我之见,还不到时候。眼下殿下身边亦不太平,泰州城内危机四伏,过早的暴露吴蔚的才能并不是一件好事儿。再则,吴蔚此刻依旧难堪大任,虽然她生出了忧思百姓的心思,可这并不代表着她已经具备了这个能力。况且一旦有了殿下明确的庇佑,她今后也看不到什么真相了,若之后吴蔚见到的人都在陪她做戏,那她又如何成长呢?”顿了顿,东方瑞突然又补了一句:“宝剑锋从磨砺出,吴蔚这一路走得太顺畅了,再等等吧。” 宜王“啧”了一声,单手支着书案,身体前倾,打量着东方瑞,问道:“你是不是嫉妒人家啊?” “殿下何出此言?” “哎,你说你,是不是觉得自己这辈子过的很苦,见人家吴蔚一路顺遂,你心里不好受啊?” 东方瑞疑惑地看着宜王,目光中还带着一丝丝的嫌弃。 宜王浑然不觉,自顾自地说道:“吴蔚的事情我可是知道的,曾经被张宽滥用私刑打了板子,丢在地牢里关了一个多月,你管这叫‘太顺畅了’?这世间如你这般苦命人,可没几个。” 东方瑞的表情恢复如常,平静地说道:“张宽之事,算是吴蔚的一场磨难,可之所以会招致这样的灾祸,与吴蔚经验不足有很大的关系。臣与殿下所谋之事,不容得半点行将踏错,民间的磋磨至少不会要了她的命。” “行吧,那就听你的吧,反正就在本王的眼皮子底下,也不怕她跑了。” …… 转眼又过了半月,吴蔚和柳翠微那边,米庄的生意依旧红火,宅子的修缮也正如火如荼地进行着。 清早起来,吴蔚本想去铁匠铺把新型榨油机的零部件取回来,却见米庄一楼堆了一批新到的粮食,原来是张全回来了。 吴蔚只好组织伙计们卸货,过称,入库,自己则和柳翠微在一旁监督,记录,忙活了一上午才忙完,隔壁的中午饭也做好了,来叫柳翠微和吴蔚过去吃饭。 今日张老夫人和柳老夫人想出门走走,新宅那边的中午饭便让她们去送了。 吴蔚草草扒拉了一口,起身道:“我吃好了,你们慢用,我还有点儿事儿,三娘你盯着点儿米庄。” “嗯,你去吧。” 见吴蔚风风火火地走了,柳二娘子给柱子夹了一块肉,问道:“三娘,蔚蔚这是怎么了?急匆匆的,有事啊?” 柳翠微笑道:“是有些事情,二姐马上就要知道了。” 柳二娘子来了兴致,追问道:“什么事?好事还是坏事?我看蔚蔚挺高兴的,应该是好事儿吧?什么好事儿?” 柳翠微笑而不语,柳二娘子瞪了柳翠微一眼,说道:“你和你亲二姐还卖关子啊?真是的。” 柳翠微解释道:“不是我不愿意告诉二姐,而是这件事蔚蔚费了许多心思,还是让她亲自告诉二姐和二姐夫吧。” “那行,我等着!” “二姐,快叫二姐夫来吃饭吧,一会儿饭菜该凉了。” “不用管,我在锅里给他留了一份,温着呢。你二姐夫就是这个牛脾气,不管是什么事儿,都要一口气做完了心里才踏实。” 听着身后榨油间传来的“砰砰”声,柳二娘子忍不住勾起嘴角,心里一阵踏实。 “辛苦二姐夫了。” 柳二娘子摸了摸柱子的头顶,说道:“是啊,这大半年是辛苦他了,这榨油比种田还辛苦呢,种田还有个农闲,榨油却要没日没夜的干,赚个辛苦钱罢了。可眼看着这孩子就该开蒙了,我知道他心里着急,别说他了,我也着急,可惜我没什么手艺,要是我有你那一手好绣工,我白日里一边看柱子,一边做活儿,也好让他爹肩上的担子轻松些。” “二姐,你放心吧。你们的苦日子不会太久了,今后的日子会越来越好的。”柳翠微差点忍不住把吴蔚的计划告诉柳二娘子,好不容易才忍住了,安慰道。 “是啊,跟着你和蔚蔚,日子一定会越来越好的,再过几个月冰块就能卖钱了,不敢奢求今年和去年能卖上一个价,哪怕一块冰能卖上一百文钱也好啊,能赚一点儿,是一点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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