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迷了一个多月的池田靖左臂的石膏已经拆了,换成了塑料夹板;不过胫骨骨折这个有些严重,导致人两个月以来一直都是躺在床上,连如厕都是田昭亲历亲为,亲妈调侃着27年来也算是给她反尽上孝了。 “奇迹。”温霄瑷拿着手术报告,感叹道,“我曾经说过她很矛盾,既是这一行的料子,又不是——你看,除了骨头断了的硬伤,后脑干淤血,胃出血,胆微破裂,轻微白肺,再加上本身卧底期间长时间没有服用抗甲减的药,任何一项都可能让她凉在腊戍。” 客观上能解释得通的就是WU集团再次动用钞能力,ICU的灯亮了三天三夜才把人从鬼门关里扯出来。 “得了吧,是在难受您就让我自个儿去。”池田靖头上包着纱布,做了开颅手术的脑袋剃了光头,“我这躺着都快生蛆了。” 田昭笑着骂了一串,池田靖瘪瘪嘴,还没开始回怼就被打断,门被象征性的敲敲:“看你俩母女吵嘴吵得这么阳刚,没事儿了?” “嗐,瞎掰掰呗。”池田靖看着来人,笑道,“至少在我恢复好之前不用担心公务——小姑?!” “今天拆了线,”跟在池厉锋身后的池知嫝笑着,手上没有拎着东西,“唉~果然是岁月不饶人,四十多的身子就是不能跟二十多的比啊!” 池田靖不禁回想到之前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和她的对峙,呲了呲牙:“可别了,您老儿跟我爸一个样儿,看着沉稳的年纪老能造了!” “去你大爷的!”池知嫝笑道,那语气与在金三角卧底时跟她斗嘴的一模一样,“我还没说你呢,堂堂大名鼎鼎的池田靖竟然愣是没猜出来自己上司,还他妈给了我一刀!” 一说到池知嫝的那只左眼,池田靖就够心虚了,“别别别,”她怂怂一笑,梨涡显得可爱又乖巧,“我错了,特殊情况……” 池田靖不知道海的康就是“玄鹭”,这是真的;后者明确作为她的上司没有告知自己的身份,就是为了保证真实性,这也是真的。 “人只有在不知情的情况下的一切举动才是下意识的真实。”池知嫝说,“你不知道我的身份,才能保证我的安全。” 这也就是为什么她能骗过上井祇。 或者说池知嫝足够狠心,也足够大胆,她甚至骗了池田靖。 池知嫝受伤没有她和竹昱严重,但毕竟是四十多岁的人,与一个三十多的打手1v1还能留着气回来,也足够让人瞠舌。女人卸去了二十年如一日的浓妆,一根低马尾扎在脑后,脱去火辣红艳的旗袍装,普通的衬衫也给予了她不一样的气质。 政审后,身为八〇〇二行动初计划人之一的池知嫝证实了池田靖同志的立场正确,也明确了“朱鸢”在不得已的情况下射杀“青鸾”的事实。然而“玄鹭”同志,则因为自身承认属实的决策失误问题被予以撤职处理。 但是到头来池知嫝也没有多么委屈,只是轻轻一笑:“我也该退休了。” 所有人都知道愧疚于她,但是主人公却是释然拂袖去。 池厉锋把水果放在柜子上,池知嫝就把保温袋里的保温杯拎出来:“来来来每日任务啊!” “卧槽!”池田靖欲哭无泪,“又来!” 即从池田靖醒了之后能进食,中央部加省厅加自己家里的所有长辈恨不得把所有稀奇古怪的珍品给她塞进去,一向以能吃著名的橘猫靖也没有想象到自己有朝一日会拒绝吃饭。 池知嫝:“今天的是海带排骨汤,加了冬虫夏草和藏红花的!” 池田靖:“我他妈再喝就要喝成巨人观了!” 其乐融融(?)的氛围被一阵敲门声打断,竹昱拄着拐杖朝里面探了个脑袋:“嗯,不打扰吧?” “不打扰不打扰!”池田靖忽然两眼一亮,像是看见了救星了一半,“竹昱——过来过来,今天的海带排骨汤,加了冬虫夏草和藏红花,对你恢复有帮助,赶紧喝了!” 竹昱的眼珠从池知嫝手里拎着的保温壶转到池田靖满脸“快点亲爱的救命SOS快快快快”又转到池厉锋和田昭憋笑的脸上,最终化作一抹复杂而古怪的笑,又包含着无奈。 池田靖脑袋上冒了个问号,忽然第六感不妙。 只见竹昱从背后拎出一个保温杯,“我这个是柏厅煲的,”她实在没忍住笑了,拐杖放在旁边,另一只抬起来扶额,“鸡汤——F市的走地鸡,散养,今早活杀的。” 田昭把人扶着进来,竹昱坐在沙发上,两个人大眼瞪小眼的面面相觑,竹昱最先没忍住的笑了。 “草……”池田靖扶额捂眼,“不是,我和竹昱是猪吗,在这么喂下去还没恢复先出三高了!” 竹昱的伤势比池知嫝好不了多少,但是奈何30岁的年纪身强力壮,检查下来骨折、小面积内出血和头部除了轻微脑震荡没有问题,甚至于大部队赶到时竹昱还是强撑着清醒的状态,一直持续到池田靖被推进ICU。 “话说,”池田靖看着那碗排骨汤犯恶心,趁机问,“当初我和竹昱是怎么被找的?” “是因为——” “我。” 刚要开口回答的池知嫝被打断,众人回头看去,门口来人正是主人公。 奚婋站在门口,身旁挽着一个比她略矮小半头的女人,年纪莫约40岁多,三庭五眼端正,撩翘的眼尾倒是显得温婉挑人,面上带着笑,比奚婋亲人的多。 竹昱怔愣片刻,听见床上靠着的池田靖乖巧的叫了一声:“万俟姨。” “哎呦——!”万俟璟松了自家对象的爪子就扑过来,满脸心疼,“额滴个乖乖哟!咋回事泥!”她目光热切的把人浏览了一遍,“伤成这样儿?!那个上井祇干的?” 竹昱震惊中敏锐的察觉到一丝不对:万俟璟似乎对金三角的这些事很了解。 “嗯,”池田靖无奈的笑笑,让田昭拉着人坐下,“没事了,反正那龟孙子也死的彻底,多说无益了。” 奚婋走过来,抱臂站在万俟璟身旁,点点头:“找到了上井祇的尸体,尸检显示生前内脏大出血,右大臂骨裂,胯骨骨碎——当然最狠的致命伤还是头部,CT照头骨顶骨骨碎,右半边连着下颌骨错位,大半个脑袋被这家伙砸烂了。” 社会你靖哥,徒手劈脑壳。 竹昱愕然的听着,见到在座的没有一个人有异议,似乎预感到了什么。 “20年前,”坐在她身边的池厉锋轻轻开口,“八〇〇一行动‘铸血计划’,除了我和你商叔柏叔以外还有不少老东西们,”他微微一笑,“那俩就是其中之二。” 奚婋挺着背,身材伟然。“我跟上井祇,甚至上官桀的瓜葛都不小。”她转头朝着竹昱笑笑,语气抱着歉意,“很抱歉,我是把‘靖渊’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人。” 竹昱瞳孔骤缩;池田靖倒是不以为然的调侃:“你可是让我遭老罪喽——来来来,作为惩罚,今天这个排骨汤替我干了!” 那边咋咋呼呼的闹着,池知嫝凑过来冲竹昱轻声解释:“你们这回爆炸的佛堂是上官桀二十多年前逃窜至金三角建的,当初婋婋去过。爆炸之后地层结构改变,我们都快绝望了,是她带着人摸索着地下河的流向愣是把你们找到的。” 奚婋闻言回头看着两人,淡淡一笑:“话说回来,嫝姨你还有印象么?” 竹昱有些懵的摇摇头。 奚婋噗的笑了一声;池知嫝浮夸的受伤倒地的模样,做作的抹着莫须有的眼泪:“唉~真是没良心~的小东西~” 竹昱坐在这一群除了奚婋以外都很中二的长辈里有些无措,听见万俟璟解释道:“20年前,你父母暴露,你还在中转站,人身安全危险……” 池田靖不闹了,在场的只有她和竹昱不了解这段过往,但也是竹昱心里的一根不能动的刺。 “你躲在衣柜里,亲眼目睹了……你父母的,牺牲。”万俟璟深吸了口气,端坐着看着她,“是么?” “……是。” 竹昱永远都忘不了那一晚,明明是周密筹划好了的一次接头,身在囹圄竺怀崇和年潇湘在接头点看望竹昱,却在半途出了岔子。 小竹昱被年潇湘紧急塞进了衣柜,透过衣柜下面的百叶扇,恍惚的记忆着看到了一个身影,走进来与自己的父亲交谈。 那股诡异的恶心的烟味弥漫在空中,伴随着谈话声渐渐平静。 门被重新关上,小竹昱还没来得及推开衣柜门,就听见了父亲人不人鬼不鬼的嘶吼,就像自己在途中偷偷看见过的那些行将就木却满眼痴欲得人,疯狂的低吼,咆哮,魔怔般朝着母亲攻击。 “给我烟——!给我烟——!” 她想出去阻止,却被母亲先一步从外面扣上了门闩。 她看见鲜红的血,蔓延到地板上,咸腥味炸开,混着那股烟味,充斥在逼仄的空间里;耳畔是父亲喃喃自语,和血肉模糊的母亲拼劲全力抱住他,哀求般喊着他的名字,企图让他清醒,也用最后的一点力气护住竹昱。 然后…… 后来呢? 竹昱不记得了。 恐惧和过于巨大的冲击给年仅9岁的竹昱带来了不可逆的精神创伤,本就不容回忆的过往变得更加模糊而禁忌。 “其实在此之前,八〇〇一行动一线卧底‘干将’‘莫邪’同志就已经暴露了,”池厉锋攥着水杯,沉声道,“甚至于等到你那天接头,也不过是上官桀为了引出潜伏在金三角的其他卧底同志。” 竹昱会意,看向了池知嫝。 “所以……”竹昱匀了匀气开口,嗓音出乎自己意料的沙哑,“我究竟是怎么安全回来的?” “是奚婋。” 池知嫝说:“上官桀亲手递给你父亲那只‘靖渊’,就是为了看着你父母自相残杀,或者你的母亲为求自保勾出别的同志。事后,他带着人来屋子里进行清查。” 竹昱拧着眉,沉神听着。 “我找到你的时候你已经吓呆了。”奚婋拉过一旁的小凳子坐下,“也是幸运,我把你偷偷藏着送了出去,扔给了接手的嫝姨。” 竹昱忽然就知道为什么池知嫝说她“小的时候还抱过”竹昱了。 “那时候我的卧底身份还不是‘玄鹭’,”池知嫝笑笑,缓和了些凝重的氛围,“八〇〇一行动一线卧底缉毒警,池知嫝,‘干将’‘莫邪’下级单线接头人,代号‘赤’。” 同样震惊的还有池田靖,这个只从父亲嘴里听说过八〇〇一行动只言片语的姑娘。“那奚……呃,顾问?”她称呼道,“当时——?” 万俟璟抬头看了奚婋一眼,笑了,伸手握住了那人筋骨分明而修长的手。“我都不知道奚顾问是我们的人。”池知嫝接话道,“当初……唉!” 最后她还是没说什么,似乎有些应该沉寂于世的东西就不必再向后辈们揭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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