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这等拙劣的演技如何能瞒得过堂上几人的眼睛,不待师爷提醒,县令已紧紧追问道:“你们二人为何来的青阳县,昨日去了哪儿,一一道来,不可隐瞒。” 县令发问,老向头不敢不答,只好真真假假道:“想来城里买点儿东西,不想回去晚了,就宿在城里,没承想遇上了这么个事情。” “本官是问你,何时入城,入城后去了哪儿,进了哪个店铺,吃了什么,又如何找到这住宿的地方,若不实话实说,就当你包庇罪犯,同样要下板子。” 县令说完,重重拍了一下醒木,指着一旁的向婆子道:“老婆子,你来说。” 向婆子看了一眼老向头,只好战战兢兢地道:“未时到的城里,进了城就去了四方茶楼喝茶,再去易食居用晚食,待到天黑,就去了三巷那间屋子过夜。” 众人一听,忍不住窃窃私语。 县令冷笑道:“你们夫妇二人不过是在地里刨食的农户,进一次城却去了四方茶楼,又去易食居,还赁了房屋睡觉,那我问你,你们一天下来一共花了多少银子?” 向婆子支支吾吾说不出话了,这吃饭喝茶的银子都是刘家父子付的,他们哪儿知道。 “还不快从实招来,是谁带你们去的,或是你们去那儿见了谁?” 一连番逼问之下,向婆子顿时方寸大乱节节败退,就在她还想继续抵赖下去,却不想旁边的师爷早就派人去把四方茶楼和易食居的伙计带来。 老向头夫妇见到那两个眼熟的伙计出现,瞬间腿软在地。 “你二人上前看看,可认得二人?” 两个小伙计赶紧上前,仔细一打量,其中一人忙回道:“小的认得,这二人,下晌来我茶楼喝茶,随行的还有一对父子,喝了一个时辰方走,不过小的倒没注意打听他们说了些什么。” 一旁易食居的伙计道:“小的也想起来了,当时小的看着几人打扮也觉得纳闷,怎么儿孙穿得这般体面,祖父母却穿的如此寒酸,起先还以为不是一家子,可听那老婆子一个劲地叫那年轻人孙儿,小的就没再多想了。” 小伙计指着蔡乾和蔡坤二人道:“几人吃完饭后,两老的和那父子分开,转而跟这二人走了,看着他们有说有笑,那孙儿与这二人是相识来着。” 王五李四证词一出,围观的人忍不住叫道:“倘若是一家子,将这老头的儿子传来一问不就知道了。” 县令又拍了醒木,喝道:“安静——是本官判案还是你们来判案。” 百姓只得噤声。 县令又问道:“今日向老汉的儿子可都来了?都站出来让两个小伙计瞧瞧,昨日一起进茶楼酒楼的是不是他们。” 老向头夫妇被害的消息传到大柳树村,几个儿子儿媳自是在第一时间赶来了,如今县令出声,几人赶紧钻出人群跪到堂下。 “王五李四,仔细瞧瞧,昨晚见到的那父子二人中,可有这些人。” 两个店小二仔细打量一番,摇了摇头。 县令突然冷笑一声:“向老汉,看来你还有别的儿子啊。” 老向头面色惨白,却不敢多说一言。 王五道:“那孙子身着长衫,文质彬彬的,看起来像个读书人。” 李四听了也是一拍脑袋道:“对对对,不只是个读书人,还是个秀才,我添茶的时候就听这老婆子说了一句,孙儿如今已是秀才老爷,要多多提点家里的几个侄子才是。” 李四这话一说,人群沸腾,整个大柳树村的人都惊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这秀才老爷,咱们村不就只有刘家那孙子中了秀才吗?” “那刘启明什么时候成了老向头的孙子了,这说不通啊。” “真是奇怪——” “说不定也不是刘启明,咱这县里又不止一个秀才。” 旁边的师爷也听到了这群人的议论,上前去在县令耳边低语了一番,县令点了点头,随即下令,将大柳树村新晋秀才父子二人带到衙门。 等待期间,县令中场休息,梨花拉着一旁的父亲道:“爹,很快就真相大白了。” 向大根指尖颤抖,心情激荡不已。 一旁的熊氏道:“就算是真相大白,刘老爷失去一个秀才孙子定是要伤心,我们回去怕是也不受待见。” 向大根沉默不语,刘家有四兄弟,主要家产就那些田地还有城里的几处房产,以前四个兄弟就为此争论不休,一个不让一个,也就刘启明考上秀才后,刘老爷才把重心放到大房这边,但刘老夫人却更偏爱幼子,如果向大根真的回归,没有个秀才儿子傍身,怕是很难争得过其他三房。 他叹了口气道:“我最大的心愿是离开向家,自个儿不用一年到头怕泡在军营里边使一家人不得团聚,妻子不用受到公婆的磋磨妯娌的敌视,只要满足这几个心愿便足矣,至于其他我并不在乎。” 熊氏闻言,紧紧拉住丈夫的衣袖,眼眶发热。 梨花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大概过了一个多时辰,刘有才父子被官差带回来,刘老爷和其他几个儿子也匆匆跟随其后,不明白发生什么状况。 在刘启明的计划里,如今县里的几个官老爷都没什么心思在审案和教化民众上边,个个忙着捞钱,据说县衙里面的冤假错案卷宗堆积如山。更何况蔡氏兄弟计划得手后就直接离开晋阳县打北边去,这辈子不再回来了,如此一来这种案子八成就会变成悬案要么草草了事,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而且到时候人都死了,也无从指认这个那个,整个晋阳县那么大那么多人,谁又知道谁与他们昨日一起吃过饭喝茶? 如此想着,只觉得万无一失。 可他又怎会得知中间插入了个左齐,这人与县里的捕头有过那么半点儿的交情,就这么坏事了。 直到早上收到了衙门的消息,才知道刺杀失败,本想一走了之,可家中妻儿大大小小十来人,拖家带口的怕是没走多远也要被抓回来,反倒更惹人注意,还不如把希望放在老向头夫妇身上,说不定这二人能帮忙遮掩一二。 然而看到官差到家,就知道完了。 蔡氏兄弟见到刘启明父子被带到,便知这个案子已无力回天,反正人如今没有死,他们又只是是从犯,还不如争取坦白从宽,如此想着,二人随即就交代了个清楚。
第27章 蔡氏兄弟二人已经交代, 刘家父子已无法抵赖。 县令惊堂木一派,喝道:“刘有才、刘启明,你们父子二人为何要买/凶/杀/人?” 刘有才看了一旁的儿子, 大喊道:“皆是我一人所为,与我儿无关。” 县令并不采纳他的供词, 而是转向一旁蔡氏兄弟道:“你二人是由谁联系你们的?” 蔡乾指了指刘启明:“是刘秀才联系的我哥俩,我们原先并不认识刘秀才他爹。” 刘有才闻言颓然瘫在地上,一旁的妻子曹氏身子摇晃, 几乎无法站稳。 县令哪里还有不明白的,又喝问道:“你们父子二人买凶之事如今已证据确凿, 但却不知你们与那老两口子究竟是何冤仇, 竟然生出如此歹心, 还不如实招来!” 刘有才已是涕泪满脸,疯狂摇头,“都是我,是他们冲撞了我,我一怒之下才起了杀心,是我央着我儿去找的那两人, 大人您判我一人好了,与我儿无关, 与其他人无关啊——” 一旁的师爷眼睛滴溜溜地转,又凑到县令的旁边。 县令听他一阵耳语,连连点头, 随即敲着桌子道:“只是冲撞,就要置人于死地, 你这是当本官是三岁小儿呢!还有,那老婆子为何唤你儿做孙子, 莫非,你当真是那向老汉的儿子不成?” 人群后边刘老爷嘴唇发抖,道:“不可能,不可能,有才是我儿子,是我夫人十月怀胎时候生下来的,这哪有假。” 说完不知想到了什么,目眦尽裂,朝着自家老婆子宁氏扑过去,掐着她的脖子道:“你这淫/妇,是不是你背着老子和姓向的给好上了,让老子戴了绿帽子——” 众人吓得尖叫连连,衙役赶忙冲上前将两人拉开,刘老夫人捂着脖子哭骂道:“你这混汉,我嫁了你四十多年,为你生儿育女,清清白白,你倒好,竟污蔑起我来了。” 刘老爷被衙役拖住,口中仍大骂不停:“那你说说,为何向家人说有才是他儿子,不是你给我戴的绿帽是什么!” 刘老夫人哪里受过这样的侮辱,哭道:“我没有——我要是勾搭男人,我不得好死——” 说着就要往一旁的柱子撞过去,幸得身边儿子媳妇忙将她拦住。 县太爷见堂下闹哄哄的,啪的一声醒木一敲,冲着向婆子道:“向婆子,怎么回事,从实招来,否则上刑器!” 他也算是看出来,这老婆子经不起恐吓,一说上刑器她就慌,一慌张就会说实话。 衙役见县太爷挥手,立即把锈迹斑斑的刑具搬了上来,上边黑的红的液体未干,似乎是上一个犯人留下的血迹。 前头两人更是将她架起来要往刑架上面架,向婆子吓得两眼翻白几乎要晕过去,身子抖如筛糠,挣扎着双腿大哭道:“大人饶命啊,都是老婆子的错,当初不该把这两个孩儿给换了,不然也不会造成如今这个样子——” 此话一出,整个大堂沸腾。 “什么,向婆子把刘有才换了,和谁换了?” “我知道了,定是和向大根换了,我的天哪,我算是知道为什么向家人如此苛待大房的人了。” “向大根真是冤哪,白白给向家老夫妇磋磨了三十多年,替向家白当了二十年的恩军——” “怪不得这向婆子三天两头要把梨花和杏花给卖了,原来如此。” “不是自己的亲孙女,想卖就卖,都不带眨眼的。” “先前说向大根死了,向家人居然丧心病狂地谎报了向大牛的年龄,将他送去军营,原来都是事出有因呐。太恶毒了。” “太可怕了这一家人,这是包藏了三十多年的祸心啊。” “还有刘有才父子居然也能做出弑父弑母这种事情,也是够狠心的。” “向家的种,父母这么狠毒,儿孙能好到哪里去,呸——” 众人议论纷纷,县令自然听了一耳朵,立即召集大柳树村村正上去询问是怎么一回事,张三爷也是这时候才明白是怎么一个来龙去脉,遂将向家近期发生的事情一一告知县令,包括向大根当兵二十年,包括向婆子把梨花卖给人贩子的事,还有欲将杏花拿去换亲,给大牛篡改年龄送去军营的事情,竹筒倒黄豆一般,一条一条说清楚报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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