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太监苦着脸,但也只能躬身跟上。 而此时书斋内,一直紧关着的包间突然打开。 小伙计殷勤上前:“客官可是饿了,小的可帮您去打包饭食。” 这姑娘饭量极大,出手也大方,帮她打饭,还能剩不少钱。 女子摇了摇头,将碎银子放在桌面,道:“今日有点事,先行回去,下次得空再来。” 小伙计连连弯腰:“好嘞,客官您慢走。” …… “秦公传”一案还未消停,今日送入诏狱的是为《秦公传》作序的大理司直宁寿一家,包括他三个儿子。 传闻中,宁寿的十七岁儿子宁三身患疮疡,脸上和身上布满了疹子,使人避之唯恐不及。北镇抚司的校尉都不愿与他靠近,将他套了枷锁后往牢房里一丢就完事。 时至傍晚,诏狱狱卒换班。 有人不禁抱怨道:“抓了这么多人,牢房都快装不下了!” “先关着吧,等上一批熬不住了,把尸体扛出去,又能腾出地方来。” “外面那些家伙,只知道抓人,哪知道我们看守这些人的辛苦。半夜还得睁着眼睛提防他们。” “行了,都少说两句。你要是熬不住,去女监那边找几个漂亮的妞来歇歇火不就成了。” “哎,这里老鼠太多了,老子都没心思干那档子事。” 轮守白班的人互相抱怨着,相继离去,只剩下守夜班的人。 诏狱里边晚上并不安静,白天遭受毒打的人们疼得无法入眠,发出阵阵呻\吟;老鼠吱吱乱窜,被咬的人惨叫连连;此起彼伏的呼噜声和锁链的叮叮当当声交织在一起,堪比一个小市场。 丑时。 巡逻的校尉刚走,关押着宁家的那个牢房微微有了动静。 宁寿那患有疮疡的儿子宁三缓缓坐起,他借着牢房尽头那微弱的灯光,撕开袖子,露出一把钥匙。轻手轻脚地打开了自己身上重达三四十斤的手铐脚链。 紧接着,又为身边的两位“兄长”解锁,然后三人悄无声息地摸向牢门。 宁寿早就注意到身边的动静,他没有吱声。 他这次被抓进来的三个都不他儿子,真正的宁家人,除了他,已经在两日前被送往鄞州,由公主庇护去了。 眼下这几人,都是公主的人。 只见“三兄弟”弯着腰朝外头摸过去,将牢房打开,一层一层的,悄无声息地走到狱卒跟前。 领头的“宁三”突然袭击,双手捉住对方的脑袋,用力一拧,随着咔嚓一声,那名狱卒便没了气息。 如法炮制,三人就这么干掉了内牢的五个狱卒。 牢中被关押的人很快就被这动静给惊醒,纷纷爬到牢房门口,低呼着救命。 “宁三”手持狱卒的武器,低声威胁道:“想活命的,就给我闭嘴!我会一个个给你们开锁。如果你们敢出声引来外面的人,大家谁都别想逃出去。” 留在诏狱只有死路一条,没有人不想逃出去。听到宁三的话,囚犯们果然噤声。 诏狱里,晚上会有士兵巡逻,每隔一个时辰巡逻一次。 这个时间,足够他们打开所有的锁。 宁三把钥匙交给“大哥”,让他负责开锁,自己和“二哥”负责戒备,一要戒备外头来人,二要戒备监房内有人突然叛变叫嚷引来狱卒。 果然,当真有叛徒出现,张嘴就要嚷嚷。 可惜还没张嘴,异常举动就直接被系统给捕捉到了。 “宁三”眼神一凛,手中的长刀如闪电飞过,准确地刺入了那人的喉咙,顿时鲜血四溅。 其他犯人见状,吓得浑身发抖。 这些人,并不比北镇抚司的人好惹啊。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不会选择去当这样的叛徒。 于是个个安静如鸡,连咳嗽声都小了几分。 唯一好奇的,就是那人手上不知道拿着的是什么钥匙,竟然一开一个准,几乎不费吹灰之力。 但此时也没人敢出声去问这些,只盼着能快些解到自己这里。 当解锁解到一个浑身伤痕累累的中年男子时,“宁大”突然压低声音道:“慕容先生,我们是明月公主派来的人,待会儿诏狱暴乱,我们会带您一起离开,您这会儿先不要声张。” 慕容青山原本迷迷糊糊的一双眼睛瞬间睁开,扫向“宁三”的方向。 低声问道:“是梨花吗?” “宁大”点了点头。 慕容青山嗯了一声,随即闭上眼睛,和之前一样躺着假寐。 半个时辰之后,几百号犯人簇拥在“宁三”身后,踉踉跄跄地朝门口涌去。 没错,“宁三”便是梨花。 梨花已经连续几日在附近的书斋蹲点,早就摸清了整个诏狱的情况。 晚上是诏狱守卫力量最为薄弱的时候,连带巡逻的,仅有三十名士兵把守。 北镇抚司高级将领不会安排在晚上守夜,这些人各自回家,一时半会难以迅速响应。 低阶的校尉们则住在附近的北司官舍,接到消息后,会一刻钟左右赶到。 比起白天,晚上才是行动的最佳时机。 之所以要整个监狱的人一起救,因为只有把这些人一起放出来,才能制造出混乱。 犯人四处逃散,也将会增加北镇抚司抓捕的难度。 果然,前来巡逻的校尉见到一下子突然涌出来的数百名犯人,吓了一大跳。 一开始还想着冲上来砍人,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的一少年,一刀捅入前头小队长的腹中。 几人吓得连连后退。 犯人们见状,一拥而上,直接将几人踩死在地。 整个诏狱瞬间暴动,“宁大”尽可能地将每一个锁头都全部打开,方便众人四处逃散。 看着眼前一片混乱,梨花这才挤到慕容青山身边道:“师伯,咱们现在趁乱马上就走,否则对方援兵一到就走不了了。” 慕容青山见到果真是她,连道了几个好,由三人轮流背着,顺着人群往外走。 在系统的指引下,几人很快就跑出了诏狱的范围。 后头监狱里还是喊杀声一片,周边也传来阵阵马蹄声。 “援军来了,好快啊。” 慕容青山在京城待了几十年,没有人能比他更熟这一带。 可他发现弟弟的这个徒弟,似乎比他还更熟,脑子里就像是有活地图一般。 最重要的是,她总能轻而易举地避开后方的追兵和皇城的巡逻禁军。 几人就靠着两条腿,轮着背,直到天将将亮的时候,跑到了离北司距离最远的一座宅院里。 这里离事发地远,北镇抚司的人不会这么快查到这里,等查到的时候她们已经转移了。 慕容锦早就在那里等待。 慕容青山这才问道:“这是谁家宅院?” 慕容锦笑道:“主人家是个富商,好久不在京都了,我们见无人,便借来用用。” 说是借,事实上是趁别人不在家,鸠占鹊巢。 说着,冲慕容九天道:“天快亮了,太子的人很快就会来接我们。大家先去洗漱,换上干净衣裳,咱们利用这个机会出城。” 慕容青山愣了一下,问道:“太子愿意帮我们?” 慕容锦看着梨花笑道:“他不是愿意,他不过是个冤大头,不知道咱们打的是什么主意。” …… 次日破晓,京城的四个城门口已然人声鼎沸。 诏狱发生暴乱,三百多名犯人从监狱中逃出来,城中一片混乱,事发后立即封锁四座城门,凡出城者,都要经过细细盘查。 尤其是马车! 可当看到太子标志的马车出现时,守城士兵面露犹豫,转头看向身旁的北镇抚司校尉,询问道:“太子的马车,我们也需要检查吗?” 校尉面无表情地吐出一个字:“查。” 小兵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走上前去,试图拦下马车。 随车的小太监怒气冲冲地斥责道:“你眼瞎了吗?这可是太子的座驾!太子每个月这个时候都要去法门寺,这你都不知道?连殿下的马车都敢查,你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 坐在马车里的太子更是一脸的不耐烦。 上次他溜出宫,居然见到了一位长相与大柳树村那个叫梨花一模一样的女孩。 但比起梨花,这位龚小姐颜色更是美貌几分,也多了几分知书达理,但同样的,傲气也多了几分。这让他不禁心痒难耐,当即让小太监就去搭了线。 难得的是,龚小姐还是懂武之人,也喜欢骑射,于是便约了她今日一起出来去狩猎。 此刻被士兵拦在城门口,耽误了他的行程,怎能不叫他心中恼火。 正想亲自出去呵斥一番,没想到后方的马车却主动掀起了门帘,让士兵得以一窥车内情况。 士兵匆匆一瞥,只见车内除了美人之外并无他人,赶忙挥手放行。 …… 太和宫内。 北镇抚司指挥使丁渊跪在殿下。 他现在也没想清楚,到底有什么锁匠,能不费吹灰之力地,仅凭一把钥匙就能开所有的锁头? 要知道,诏狱的锁绝非寻常之锁。 “三百多个犯人,抓回多少个了?”宇文敬面色铁青地问道。 丁渊回道:“卑职来面圣前,抓回了两百个。” 宇文敬闻言,更是暴跳如雷:“朕给你们北镇抚司配备了那么多人,竟然只抓回两百人!慕容青山呢?抓到了没有?” 丁渊低着头道:“回陛下,慕容青山还未找到。” 宇文敬没有说话,却突然一个转身,从桌上面抓起一个瓷杯,狠狠地往地上一摔。 随着清脆的碎裂声,瓷杯化为无数碎片,四溅开来。 周围的太监宫女们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噤若寒蝉,纷纷跪伏在地。 “封锁城门!”宇文敬气急败坏地吼道,“找不到慕容青山,谁也不许出城!” 要是没了慕容青山,他拿什么来拿捏那妖女! 若是让慕容青山逃回了鄞州,自己岂不是成了全天下的笑柄! 丁渊领命而去。 封锁城门毕竟不是长久之计,他的时间不多。 直到晌午,追回来的犯人也不过三百余人,还剩三十六人还是下落不明。 慕容青山就在这三十六人里面。 丁渊命北镇抚司的人继续挨家挨户搜查,自己则直奔各城门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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