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竟二嫁,也没那么多繁琐的流程,冬娘背着几件换洗的衣服,带着女儿跟着媒人就来了。 等到了大柳树村,见到半个村子的人都来吃酒,一个个笑意盈盈地看着她,也没因她是个寡妇而另眼相看,悬着的一颗心总算放了下来。 自从向家走后,村子里少了好些缺心眼的人,其他妇人虽然也爱嚼舌根子,但也不会让人下不来台,整个村子整体氛围比起以前要融洽不少。 冬娘扫着周边的一群人,看着人群中几个高挑俊美的女子,心里不禁暗暗吃惊,没想到大柳树村的人长得这么俊,张春景见她眼神往董芸和夏寻雁方向望,忙解释道:“那是我们村的女夫子,村子里建了学堂,前些日子我也出了力,等年后开学了,把咱大丫也送去学堂念书。” 冬娘吃惊道:“女孩子也能上学吗?” 张春景胸脯一挺,道:“那当然,这在咱们晋阳县,可是独一份。” 冬娘原本还担心带着前夫的孩子嫁过来不被待见,没想到眼前这男人并没有轻视之意,还说要送去学堂,哪能不感动。 但仍道:“那女夫子如此出众,想必束脩也不菲吧?我们乡下人家,又是女孩子家,不认字也不丢人,何必花那冤枉钱?” 她的彩礼已经花了五两,看着张春景这房子,破破烂烂的,想来也没什么家底,说不定彩礼还是借来凑数的,即便知道是为了自己孩子好,可还是拒绝了。 张春景道:“这哪行,束脩的事你不用担心,别家女娃娃都上学去了,我们家不去,那村里人会怎么看我,再说了,建学堂的时候我可是出了一个多月的力气,咱有这个资格去学堂,就这么说定了。” 冬娘听他这么说,终于不再反驳。 冬娘带过来的女儿叫喜鹊,今年五岁,瘦得跟个豆芽菜似的,脆生生地跟在母亲身后,仿佛说句大声的话都能把她给吓哭。 冬娘想让她去跟别的孩子一起玩熟悉熟悉,可小姑娘揪着母亲的衣摆就是不放。 直到一个肥嘟软糯的小姑娘跑来,走到她跟前道:“我叫芙宝,你叫什么呀?” 旁边还跟着个憨头憨脑的小男孩,圆滚滚的小肚子上的衣服都扣不住,露出一个圆溜溜的肚脐眼,大冬天的像是感觉不到冷。 喜鹊看着眼前这个白里透红的小肉团子,她不知道一个小娃娃能软乎可爱成这个样子,不免心生喜欢,小声回道:“我……我叫喜鹊……” “喜鹊?是天上飞的喜鹊吗?” 喜鹊点了点头。 芙宝高兴地说道:“娘说喜鹊是报喜的,那你要是有空可以去我家找我玩,这样我家就有喜鹊报喜有好消息啦。” 其他的小朋友一听到芙宝这么说,也都纷纷围上来,争着邀请喜鹊去他们家玩,冬娘见到这一幕,一边惊奇一边欣慰,感觉好像这次嫁过来,也不算什么坏事。 而另一边的年轻的女孩子也凑在一起,磕着瓜子说着小话。 青青葵不满地扯着梨花的袖子,娇嗔道:“喂,梨花,你好久都不来跟我们一起玩了。好不容易今天有机会坐在一起,你又总是心不在焉的,你这样很过分嗳。” 梨花恋恋不舍地将眼神从董芸身上收回来,瞥了她一眼:“我什么时候心不在焉,我在看新娘子。” 青葵翻了个白眼道:“一个寡妇有什么好看的,还带着个孩子,又不是黄花大闺女了,也就张春景这种人愿意要她。” 梨花听到这话,皱了皱眉头,有些不悦。 “寡妇怎么了?只要人好,会持家,那就是好媳妇。再说了,人家又不是自个儿愿意当寡妇。” 说着,又忍不住瞟了董芸一眼,她就爱寡妇,怎么地! 青葵啧啧称奇,“你要是个男人,村里的寡妇可要遭殃了,怕是都要被你抢回家去。” 梨花呵了一声道:“我又不是不挑,什么人都要。” “我只要董姐姐这种寡妇!”当然,最后这一句,也只能放在心里说。 这时,张春生的女儿张大丫好奇地凑过来问道:“梨花,你想找个什么样的夫婿啊?” 梨花不假思索地回答:“我不嫁人。” 几个小姑娘震惊地看着她,仿佛听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梨花没好气地瞪了她们一眼,“怎么,不行吗?反正嫁出去了说不定丈夫也会死,还是得守寡。那我还不如不嫁了,免得搬出去搬回来那么麻烦。” “可是嫁了也不一定就会成寡妇啊?”有人提出异议。 “谁能保证呢?” 梨花懒得跟她们聊这些没营养的话题,直接就去了小孩那桌。 芙宝见梨花走来,立刻扑了过来,委屈地抱怨道:“好多天都没见到梨花了,好想好想,梨花都不想我吗?” 梨花听到这话,鼻子一酸,她何尝不是今日才见到姐姐,她何尝不想姐姐,虽然才短短两日,也总算体会了什么叫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煎熬。 明明先前被夫子禁锢七八天看书不得出门,但那时候想着等出去了要如何和姐姐亲热,心里有期盼,即便想念,心里也是甜的。 可如今才不过两天,每想到一次董芸那拒绝的姿态,她心里就忍不住地刺痛一下。 她轻声道:“前天咱们不是才见过面吗?怎么这么快就想我了?” 芙宝皱着小鼻子委屈道:“可是人家想天天见到梨花。” 梨花心中酸涩,她多想告诉芙宝自己也想天天见到她和姐姐啊。 她这会儿和芙宝在一起,却不敢转头去看那人,她怕她会呵斥自己,不允许自己和芙宝继续玩,她已经和姐姐断了联系,她不能连芙宝都没有。 她强忍着心中的苦涩,摸着小团子脑袋上的小揪揪问道:“昨天和今天都喝到羊奶了吗?” 这两日她都早早起来就去挤羊奶,装在水囊里挂在她们家小院门外把手上,只要她开门就能见到了。 姐姐不愿见到自己,那就克制着不去见她,她不让自己送东西,但这是给芙宝的,梨花私心里还是想让董芸每天能因为这些细细碎碎的事情想到自己,哪怕一瞬也好。 芙宝用力地点了点头,“喝了,好喝。” 说着砸吧着嘴意犹未尽。 梨花看着她这小模样,又知道那人还是愿意接受了自己的好意,原本郁闷的心情也稍微明亮了一些。 却不知道,后边的董芸正在装作不经意地打量着她。 夏寻雁看着她这模样,道:“你为何躲着她?” 董芸道:“我什么时候躲着她?” “她从前日回来后,每天鸡叫就起,不是练武就是背书,背书练字到深夜,发了疯似的想要提高自己。” 董芸哦了一声,“闻鸡起舞又不只是独她一个,这世上有抱负的人都是这般自律,她这样难道有什么不对吗?” 夏寻雁盯着她看了良久才缓缓开口:“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董芸冷嗤:“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我也不想去猜测,而且你是我什么人,凭什么对我指指点点,你以为你又好到哪里去!” 夏寻雁心里叹息,只得把话咽了下去。
第75章 杀猪 亲事办得简单, 众人陆续入了席。 虽说新娘子娘家那边不重视,但还是来了一个亲哥跟一个表哥陪同,张春景忙招呼入了前头的一桌。 不想那表哥突然问道:“你们村是不是有一个叫曾大有的?” 张春景一愣, 随即回答:“对啊,他之前去当兵, 后来死了,他媳妇孩子今天也都来吃酒呢。怎么,你认识曾大有?” 郑三哥道:“是啊, 当年我跟曾大有一起去当的兵,后来我们那个小队立了功, 上头就把我们都提了上去, 我后来被提当了都尉的亲兵, 不用上前线去,就是不小心伤了脚,只能退回来了。不过曾大有那小子我记得是提上去入了公主的护卫队,怎么就死了呢?” 隔着一张桌的董芸听到这话,身子一僵,拿着的筷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夏寻雁见状, 在桌子底下拉住她的手腕,低声道:“莫慌, 兴许只是随便提提。” 只听张春景回道:“哎,这年头兵荒马乱的,咱们这底层人, 稍不留神就没命了,更何况给人当护卫, 天天冲在前头干事,有个意外也是正常。” 郑三哥摇了摇头:“曾大有那小子功夫了得, 轻易不会死。” “那你何不去问问他媳妇,兴许她能知道点啥。” 郑三哥顺着张春景手指的方向看了眼董芸的背影,赶忙拒绝道:“人家一个寡妇,我一个外男,哪好去跟人家打听这那的。不过你说得也对,我们这些在刀尖上走的人,出个意外也是避免不了的事,你看我的腿不就是被人给刺穿了,如今走路一瘸一拐的。” 说着又压低声音:“倒没听过那小子娶妻了,也好,也算是留了个种在世上。” 张春景道:“你们分开那么久,他娶妻你不知道也不奇怪。” 郑三哥点了点头:“是啊,不过最近总听到有人在查以前被调上去的那些护卫,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在干什么。” 董芸听着二人说话,全程身子僵硬着不敢回头,机械地夹着菜,塞到嘴巴里,却味同嚼蜡,根本尝不出一丝味道。 直到酒席结束,这才起身拉着女儿跟着其他村民一起离了张春景的家。 夏寻雁如今还住在梨花家,年后才搬到书庐,因为刚刚董芸的表现,她心里实在担心,一向波澜不惊的步子也显得有些着急,紧紧跟在母女二人身侧。 梨花和母亲不远不近地走在后边,大家同路,都是往东山脚的方向走。 可这会儿她的脸上却是一片阴沉,任凭母亲怎么跟她说话她都不愿回应,眼前一直浮现着刚刚见到的那一幕。 她刚刚起身舀第二碗饭的时候,路过董芸那一桌,装作不经意的样子瞟过去,却看到夫子握着董姐姐手,紧紧不放开。 她想起自己上次在董芸家里,因为芙宝在的关系,自己也是在桌子底下握了她的手,掌心贴着掌心,那种悸动每一次想起都还在心口荡漾。 可才过去不过几天,自己才跟她说先不要喜欢别人,可她却和夫子在桌子底拉着手。 这简直太讽刺了! 梨花心里徒生出一股酸胀的感觉,更像是被一把锋利的锉刀来回地锉着,又酸又痛。 “你这孩子,跟你说话你也不回,这耳朵到底是用来干什么用的?”熊氏没好气地数落着她。 前头董芸抱着芙宝一深一浅地走着,前两天才刚下过雨,路面很是泥泞,可董芸却一改往日的做派,走得很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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