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向家。 自从村正宣布两天后将召开全村会议,商讨如何处理向家的问题后,这一大家子难得地慌了。 村里虽然没有办法对村民的行为进行判决,可皇权不下乡,村镇里边的治安纠纷主要是由里正村正和耆长负责管理,再加上得到各村老支持,对村民进行驱除惩罚仍在便宜之内,是以这一家子终于意识到大事不妙,几日来皆惶惶不安。 而意见最大的要数大房的向有才一家,自调包事件曝光后,一家子的生活如同从天堂掉到了地狱,如今儿子被流放在外生死不明,刚刚才站稳脚跟又遇上这么个事,岂能不气。 向有才直逼到二房,揪着向大郎的衣领就要往外拖,被向老二和周氏死死拉住,周氏哭喊着道:“你这个天杀的你要对我儿子做什么?你这是要杀人吗,你怎么连自个儿的侄子都不放过!” 向有才气得浑身发抖,吼道:“当初他和那几个人透露董寡妇的消息时我就说过了,一旦连累到我们大房,用不着外边的人动手,我第一个就收拾他!” 周氏哭得更凶了:“他有什么错,要不是因为姓董的还有梨花那个贱人,他能在床上躺那么久吗?真是老天不长眼,尽帮着那几个贱货了——” 老向头此时也是愁眉不展,听着眼前儿媳妇哭哭嚷嚷的,吵得他脑仁疼得不行,大声喝道:“别喊了!现在喊这些有什么用?还不都是你教的好儿子,一天到晚在外头惹祸,现在把灾祸带到家里来,害得一家子都不得安生!” 周氏一听不干了,甩着手道:“他是向家的大孙子,家里都疼他,又不止我一人宠着他。你看婆母平时是怎么纵着他的,现在出事了倒是把罪都怪在我一个人身上了!” 向婆子闻言火冒三丈:“我生了三个儿子,也没见哪个像你儿子那样尽给家里惹事!你平日里地里的活不干,家里的饭也不做,连孩子都带不好。现在还有脸怪起婆婆来了?天底下哪有像你这样当人儿媳妇当娘的?” 周氏冷笑一声,不甘示弱地回击道:“娘当真以为村里要针对咱向家,只是因为董寡妇的事吗?大郎惹的那么多事,可不及爹和娘当年换了孩子的那件事严重——” “够了!”老向头一声暴喝,打断了周氏的话。他猛地站起来,将手里的烟袋子狠狠地摔在地上。 “老二!”他喊道,“还不好好看着你媳妇?一整天就知道搬弄是非,还想不想过下去?不想过就把她休回娘家去!” 周氏一听,哇的一声大哭出来,她都一把年纪了,家早没了,还回什么娘家? 向老二见状,赶紧上前拉住她,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压低声音警告道:“你少说两句行不行?事到如今这个家还得靠爹拿主意,你干什么要招惹他!” 周氏被打得捂住嘴呜咽着不敢再出声。 向有才见到眼前这一幕,眼底尽是嘲讽,“做了又不敢认,若不是你,我们一家子又何至于沦落到这个地步!” 老向头再也按捺不住心中的怒火,破口大骂道:“让你白白在富贵人家待了几十年,享了几十年的福,你倒好,反过来责备起我来了。我告诉你,家里这么多人,最不应该抱怨的人就是你!” 向有才冷笑一声,眼神中透露出深深的绝望:“你当真以为我愿意要这几十年?我宁愿一出生就清贫,安安稳稳、踏踏实实地过日子。我也不愿意享了几十年的福又被扔入地狱,更不愿意我儿子为了保住这个家而铤而走险,如今生死不明!” “都是你——都是你——”向有才越说越激动,他指着老向头的鼻子,声音因愤怒而变得沙哑,“是你害了我儿子——是你们俩害了我一家子——我没有你这样的亲爹,没有你这样的亲娘!我宁愿分家,宁愿自己去服兵役,也不愿意再跟你们这些人做一家子!” 老向头突然大笑:“好啊,好啊——真不愧是我的种,眼看着村里就要把咱们向家驱除出村,你为了留下来,竟然不惜拿分家来做赌注。行啊,你分啊,你明天就去分吧!” 向老三一听这话不乐意了,他急忙插嘴道:“爹,老大一家子分出去了咱们服兵役就少人了,这太不划算了。二郎现在已经服了大半年兵役了,等两年后我们这一房就能歇一阵子。你把他弄出去了,我们才隔三年又要出人,不成,这个家不能分。” 向老二埋着头坐在一旁不说话,也都怪自己这个儿子,原本村里早就不计较当年掉包的事了,可他硬是要三番两次去招惹曾家那寡妇,这才走到这一步。 只得硬着头皮道:“爹,村里想要对咱家做什么,多数还是得听苦主的意见。不然咱去求求大根和董寡妇他们,他们要是松了口不跟咱计较,其他人也没多大气。到时候再装装可怜,这事儿就算是过去了。” 老向头听到这,原本被向有才气得直起伏的胸口这才缓了下来,蹲到一旁又吧嗒吧嗒抽起了旱烟,思索了片刻,道:“上次我俩去大根家要大郎的医药费,那贱种一箭差点就要射中我的脑袋,咱俩去不合适,让老婆子她们几个女人去吧。” 向婆子一听这话,脸立刻黑了下来,她是不想这个家散了,可她也不想上门去讨厌嫌。 老向头见她耷拉着个脸,横了一眼道:“你不去谁去,要是被驱除出村子,我们这些男人倒是能讨饭活下去,你们女人可没我们这么好命,甭管你多老,多的是老乞丐要欺负你。” 家里女人一听,面色都不太好。 老向头又继续道:“这些都是你儿子孙子,你这个当娘当祖母的,难道能丢下他们不管?” 向婆子只能妥协道:“那贱种早上去城里做工不在家,她若不在,剩下大根夫妇二人好拿捏一些,我明早趁她不在就过去。” 老向头这才缓下口气,“明日就得把这事办妥,后日他们就要聚起来开会了,再晚就来不及了。董寡妇那边谁去?” 三房媳妇们面面相觑,个个都像脖子被掐住的鸭子,嘴巴张了张,却没人愿意出声。她们对董芸的印象仅停留在村里的风言风语中,要去的话硬着头皮也能去,但一想到曾家那个厉害的曾婆子,就心里发怵。特别是曾婆子最疼爱的小儿子,就是因为向大郎一句话引来的无妄之灾,曾婆子现在对向家可是恨之入骨。 向有才媳妇直接道:“这事是谁惹出来的谁就去说,跟我们大房无关。” 老三媳妇也附和:“冤有头债有主,我们三房又没招惹人家,就算我们上门去求人家肯定也不认啊。” 老二媳妇周氏欲哭无泪,她上次跟曾婆子对骂就没赢过,一想到又要去找骂,她心里就一百个不愿意。她只得把矛头冲着床上的儿子骂骂咧咧:“都是你这个混账东西,要不是你,我们一大家子怎么会走到这个地步!” 越说越气,恨不得上去给儿子两巴掌。 骂完,看着旁边身子已经显怀的向大郎媳妇石秀秀,突然眼睛一亮,道:“秀秀,这事得你去办最好。” 石秀秀一听就不乐意了,“我现在还怀着孩子呢,我不去遭这份罪!再说了,我丈夫出门去调戏别的女人被打,我这个当媳妇的倒还要去帮他擦屁股?我不干!” 周氏见石秀秀反应这么激烈,赶紧换了副嘴脸,苦口婆心地劝道:“哎呀,秀秀啊,正是因为你怀了孕,你去才最好呢。那婆子见你有了身子,不敢跟你动手,说不定还动了恻隐之心,把这事给揭过去呢!” 石秀秀摇头,死活不答应。 其他人听着周氏这么一说,也觉得石秀秀去最合适,看着她推三阻四的样子,向老二气得骂道:“你这人怎么这么不开窍呢?要是咱们家真的被驱除出去,你以为大郎还会要你?你连同你肚子里的孩子就没了爹,在外头都不知道别人怎么欺负你!” 石秀秀被向老二这么一瞪,心里也有些发虚。但她还是嘴硬道:“要是被驱除,我就回家去,怎么说我也帮我哥换了个媳妇回去,他难道还不管我?” “你想得倒是挺美,你难道没听过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吗,你说你哥现在是听你的还是听自家媳妇的?” 说着还指了指石秀秀的肚子,“你别忘了你肚子里还有我们向家的种呢!你哥愿意帮你养别人家的孩子?” 石秀秀倒没想过这回事,一下子哑了口。 老向头见状发话道:“好了好了,都别吵了。老二媳妇和大郎媳妇明天去曾家说说情,老婆子你和老三媳妇去大根家,就这么定了!” 他原是想叫向有才媳妇去,毕竟如今她的身份就是熊氏以前的身份,过去哭哭啼啼一番,没准熊氏还真的心软,可如今这个大儿子已经跟他离了心,他叫不动。 柳氏虽不情不愿,但又不敢违逆公爹,只好忍气吞声应了下来。 …… 梨花从县城回来后,就先去了曾家。 如今已经找好藏粮的地方,接下来她得跟父亲和弟弟一起上山挖洞整理粮窖,晚上还要学习,就不能有事没事往董芸这边跑,只能趁着刚回来这会儿去看她一眼。 小肉团子芙宝一如既往地热情,看到她就欢呼雀跃地扑过来,紧紧地搂着她的大腿要抱抱。 董芸告诉梨花道:“午前向家来人了,说明日村里开会,让我帮他们说说话。” 梨花一听,小脸一沉,她当然知道董芸不会答应,仍气不过道:“当初他们做这种混账事的时候可有想过今日的下场,一而再再而三,这一家子就是惯犯,永远不会停手。上次要不是乡亲们能团结起来护着,你都不知道被那群人给带到哪儿去了!” “可是那个向大郎亲自来请罪?” 董芸嗤笑一声:“你觉得,向家的男人会有那个脸面上门给人请罪吗?” 梨花了然摇头:“向家看似都是女人在作恶,但实际上,背后都是男人在指使。尤其是那个老向头,他才是家里最坏的那个。当初换孩子的时候,明明是他和向婆子一起商量的,说不定就是他的主意,可事后他却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向婆子也是个没脑子的,被人当枪使还自鸣得意。以前向婆子虐待我们家,还不都是老向头在背后指使、默许的。这种人,表面上看起来老实巴交,实际上内心阴险狡诈,说他是毒蛇都不为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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