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借我十万。” 常盼是真的有点烦了,“说了不借。” 没等常夏说话她就挂了。 她抓了一把垂在自己肩头滑腻的长发,烦躁的唉了一声,方游开着车转了个弯,问道:“怎么了?” 常盼拍了拍额头,“常夏问我借钱。” “就是那个常家的亲生女儿。” “嗯?你们还很熟呢?”方游对常盼之前的家庭不太了解,也只是偶尔听常家外婆零碎的提起过一点,但也没过多关注,毕竟是别人家的事,但一听到对方跟常盼还有联系,倒是上心了,她接着问:“那你这些年都还跟他们联系吗?” “谁要跟他们联系,”常盼虽然在外头还是一副“虽然脾气不是很温和但还是个上进女青年”的形象,但在方游面前也无所谓本性暴露了,“他们巴不得我走的远远的呢,我才不想跟他们说话,就你来那天,我陪外婆去了一趟而已。” 其实她自己不知道,提起常家的人,无论是少年时期还是现在,她都是面无表情的,上一秒还是无所谓的模样,下一秒就变了,眉宇的乖戾和桀骜顿时都像是被遮挡住了,变成了方游熟悉的那种,她曾经经历过的无悲无喜的笼罩。 这其实不是什么好现象。 常盼不喜欢提不去接近并不代表她心里放下了,如果在禄县经历过的悲欢离合是她人生中一支躲不开的箭,那常家的一切就像是一根她心里永远拔不掉的软刺。 她越去碰,越疼,越疼,就越下不了手。 反反复复,和懵懂的童年一起并在她被赶出家门的愤恨和不甘里,成为她性格的一部分,几乎这一辈子,都难以平复。
第57章 常盼没想到常夏身上居然还潜藏着死缠烂打的个性, 她本以为会非常愉快的度过跟方游在一起的最后两天,没想到常夏不知道哪里搞来她的住址,大清早的就杀上门来了。 这脸皮厚的也是没谁了,常盼本来打算睡到自然醒, 跟方游出去吃顿好的, 现在全泡汤了, 这位大小姐敲门敲得砰砰作响,好在方游已经醒了, 她没见过常夏,但看对方蓬头垢面情况不好的模样,最后还是让她进屋了。 这点让常盼非常不满,她连睡衣都没换,揉着她那头“人工增殖”的头发,一脸的“我想杀人”,冲去刷了个牙洗了个脸,大清早敷着面膜就一屁股坐在上门求救的常小姐对面,完美表达了“不是很想用真脸看你”, 方游对常盼这种嚣张的态度习以为常, 还进屋拿了件薄外套让她披一披, 下了一夜的雨,这么大清早其实有点凉。 常夏看着常盼慢条斯理的披上外套, 她里头那件紫色真丝的吊带裙看上去质感极好, 那垂肩的长发也很难遮挡上面有些暧昧的痕迹,加上这人一身的慵懒,很容易让人察觉的她跟刚才那个走去厨房的女人的关系。 但碍于有求于人, 常夏倒是没摆出平日里两人见面恨不得手撕对方的念头,捧着个玻璃杯, 神色怏怏。 常盼打了个哈欠,“你来干嘛,我昨天都说的很清楚了,我没钱借你。” 她说话的语气凉凉的,透漏着显而易见的不想搭理,好像放常夏进来都脏了她的眼似的,厌恶跟不耐如果具象化,估计已经泼了常夏一脸了。 常夏知道常盼什么德行,她也没反驳,她头发乱糟糟的,妆也像是草草化的,但遮不住她的憔悴,整个人看上去跟经历了什么人间惨剧似的,一脸苦相,跟老了十几岁似的。 “常盼,我求你了,”常夏不敢看她,也不知道是最后的自尊心还是出于羞耻感,“我是真的没办法了,你就借我十万,十万就好了,我知道你有的,你赚的不少的……” “我凭什么借给你,”常盼对滚过来的石头向来有些恶劣,踩得干脆从容,一点也没有伤天害理的愧疚,“十万也很多了好吗?我搬砖很累的,再说了,你朋友那么多,十万肯定小意思,比我可大方多了。” 常盼按了按面膜,“还有啊,我跟你连朋友都算不上,你为什么找我。” 她说话的声调平平淡淡,陈述的也是客观事实,常夏没办法反驳,在她眼里,跟那群总是玩不太好的“朋友”借钱实在是一件掉面子的事情,她苦心经营的形象一下子就毁掉了,虽然来求常盼也特别没面子,但起码她俩知根知底,互相嘲讽是难得碰面必须的一个流程,她承受能力逐次增长,此时走投无路,只能这样。 “我没朋友,”常夏依旧没抬头,她头发很毛躁,在常盼记忆里好像这人好像一直这样,怎么养也养不出那种油光发亮,那点毛躁很容易让想起她最初被带回来的样子,此刻像是跟那个怪怪的少女重叠了,“你要笑就笑,我是真的没办法……” “爸把我所有的卡都停了,妈不管我了,我不知道要怎么办……” “你到底要干嘛……啰嗦一大堆没用的。” 也许是听出了常夏意味不明的话里另外一重的近似于“扫地出门”,常盼有点快慰,但同时说话也没那么冲了,但依旧带着不耐烦。 “我男朋友家……不太好,他爸妈欠了一屁股债……他有把人打进医院了,现在连医药费都付不……”最后一个字还没说完,常夏倒是又咽了下去,她讲话有点哭音,但眼眶里没有泪水,像是天生不太会流泪,跟她那多愁善感哭一下跟眨眨眼没差的妈比,还真是有点不一样,但她此刻的哀戚倒是真的,装不出来的走投无路。 常盼不知道怎么想起有天她见过的常夏的那位男朋友,浑身上下贴满名牌,骚包的不得了,下雨天来接对方,倒是柔情蜜意的。她打量了一眼常夏的神色,觉得这人的死心塌地也无可厚非,上次目睹常金文对她那个样子,跟她当初的遭遇也不相上下,她觉得常夏这个亲生的也憋屈的不得了,不仅没面子,还没处发泄。 也不知道上哪找的男朋友,蠢兮兮的对她还挺好。 “你妈给你钱啊,她不是对你很好吗?” 常盼撕了面膜,照了照镜子。 “她给我挺多的,被爸发现了……” “你说实话吧,许涵给你钱常金文可管不了,”常盼嗤笑一声,她勾着唇看着常夏,觉得这没什么脑子的“亲生的”居然不把握好她那亲妈标榜的母爱,“可别是你现在见不到你妈了。” 常夏有点惊讶,她没想到常盼一语中的,轻而易举的戳穿了她的遮遮掩掩,这点惊讶之下的不甘心和气愤又不合时宜的探出了个头。待了十几年和待了几年的果然不太一样,即便现在颇有些老死不相往来的意味,还有得天独厚的了解。 但她刻意压了压那股不甘心和气愤,“我爸不让我见她,大概跟她说我出差去了,电话也不过去。” “我爸我不让我帮我男朋友,我求他他也不肯,可能我也不是亲生的吧,随便找了个,编了个理由,骗骗我妈就得了。” 她没刻意掐着嗓子说话的声音听起来倒不会让让人觉得难听,此刻有些自嘲的话还有点可怜,常盼挑了挑眉,隔了半分钟,才说:“我倒是没想到他会这么反对,看来你要的钱不少啊。” 她也没打算继续挺常夏说下去了,站起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对方,“你走吧,卡号发给我,我下午转给你,不管你乐不乐意,双倍还我。” 常夏沉默了几秒,猛地抬头,“谢谢!” 可惜常盼早就走了,她光着个脚丫子跑到方游那儿,估计耍心眼不穿鞋被发现了,正在被对方训,她站没个站相,裙摆一晃一晃的,下一刻大喇喇的踩着方游的脚,抱着人家的脖子东蹭西蹭的,显然是居心不良。 她这边岁月静好可以刺痛旁人的双眼,常夏经过的时候沉默地注视了一会,最后静悄悄地走了。 岁月总有一道不可逾越的鸿沟,鸿沟里被定义为命运的东西又有无数分支,谁都没办法确定自己会在那个分支遇到什么人,也没办法确定这或漫长或短暂的一生,到底应该怎么过才算是“潇洒走一遭”,这时间好的坏的,长的的短的,幸福的不幸福的,都不过是一个形容,个体与个体之间无法比较,把毫不相关的两个人扯在一起参照,终将会心生罅隙,滋长些旁的东西。 常盼对自己的一时心软没什么计较,她忙着谈一场双方都以为会到老的恋爱,即便长大后相处的时光早就没年少时相依为命来的长,但那点满足感总是无法比拟,她恨不得不去工作,一天到晚黏着方游。 这段被定义为“正在恋爱”的时光被分隔两地无情的斩断,成人后的圈子混杂无比,她有不想接触却没办法不接触的,方游也有推脱不了的工作,这些推脱不了成为她们为了各自生存必须存在的东西,常盼憎恶之下,只能挤着时间去制造相逢。 只可惜她目前工作繁忙,方游好像接了什么合作的事情也忙的不可开交,等到空下来了一点了,仔细算算,距离上一次见面也已经过去一个多月了,见缝插针的视频通话都弥补不了她那颗被想念膨胀的内心,恨不得自己变成个厉害人物,家里随手开一扇门,就能连通到方游那边。 可惜她那点瞒着方游给对方一个惊喜的心思还没来得及落到实处,倒是苏雁青打来的电话让她不用惊喜,直接了当的去见了方游,而且还是忧心忡忡的。 方游病了。 苏雁青在电话里简单描述了一下她的病情,以及最近事情比较多可能不能照顾的很好,希望常盼能抽个空来看一下。 喜欢的人生病了大概是天大的事了,常盼没空也要挤出空来,她好不容易把手头的活都挤在一起干完了,熬了一张仿佛下一刻就会猝死的脸准备出门的时候,大概觉得自己这样不太好,又捯饬了几分钟,顶着一张看上去精神十足实则熬成婆的脸奔向滇城。 等到抵达的时候她才恍然想起,她其实根本不知道方游住在哪里。 这场恋爱到来的时机有点奇怪,她以前那些时间苦思冥的问题好像都没再掏出来考虑考虑,方游说的“一辈子”把她砸的眼冒金星,那点蕴藏在“一辈子”下加快了许多的进程在这因为奔忙而分别的日夜里倒是浮了上来,以至于她到了之后胡乱地停了车赶到玉行斋的时候站在外头冷静了片刻,又觉得自己可能想得有点多,直截了当的给方游打了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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