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不急不慢的溜了一圈,最后找了个店员,问道:“你们老板在吗?” 那店员从顾客堆里抬了个头,还保持着高度清醒:“您有什么事儿吗?今天是玉镯打磨体验课,老板在里头,您要是来体验的,请先去前台登记一下。” 常盼去前台登记完了之后就进了什么打磨体验课,一件仿古装修的大房间,里面有好些人,围坐着,桌上零零散散的工具堆了满桌,这么一眼望去,她倒是没找到她以为的那个老板。 也许是她来的实在太晚,倒是有些人看了过来。 “常……盼?” 站在一堆坐着的人里有个女人认出了这张漂亮脸蛋的主人,但不太敢确定,走了过来。 她玫瑰色的头发在这样古韵悠悠的地方特别的不搭,但常盼倒没在意,只是盯着走过来的人,嘀咕了一声:“苏雁青啊?” 十几岁和二十几岁到底有什么差别,其实自己是没什么感觉的,但在别人眼里,又像是骤然的变了个样。 苏雁青刚才老远这么一看,还有点不敢人,但现在走近了,倒是喊了声:“常盼!” 常盼嗯了一声,她的目光上下打量了一下眼前的女人,发现对方笑容明媚,以前那股故意袒露的艳丽像是服帖的沉入她的五官,没再张牙舞爪了。 “你怎么来了?” 常盼其实五官没多大变化,顶多长开了点,但在苏雁青眼里倒是彻彻底底的脱离了记忆里臭丫头的模样,变成了一个大人。 “我来送东西。” “你是老板啊?” 她的声音有着和外表截然不同的清泠,在这个各类声音混杂在一起有点嘈杂的地方听起来也不会觉得难以辨认,也许是有点惊讶,她还是非常认真的看了一眼苏雁青。 “今天是这个体验课嘛,以往是方游来的,她今天身体不太舒服,就只好我来了。” 她话的特别随意,像是完全不知道她们姐妹俩发生了什么,“我都好几年没见你了,去坐一坐吧。” 当年方游来到滇城找她的时候,苏雁青还是有点惊讶的,她没想到方游真的愿意辞掉工作来,也许是对方眉宇间的痛楚过于明显,苏雁青也没问她是怎么安排常盼的,之后的多年方游顶多也是回禄县上上坟,跟那个小县城,唯一的牵连也只有那山头小小的一座孤坟,她来到千里之外,像无根的浮萍,曾被她苦苦保护着的妹妹,也被她放回最初的地方,好像世界上所有的心无旁骛,都拢进了她清瘦的躯体,这么多年,都没敢回望。 “不了,我就是来送块毛料。” 常盼边说边从包里拿出那个还算挺大的毛料,“上回我不小心把人家的玉给摔碎了,得赔,这块毛料是跟那块玉一样的,你看看能不能做块一样的。” “诶?”苏雁青愣了愣,最后笑了出来,“那个不讲理的人就是你啊?” 常盼没反应过来,啊了一声。 “上次我来店里,听你姐说的。” 她对常盼和方游之间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以为她们姐妹俩是约定好的不再见面,也许是中间有什么波折,因为毫不知情,她把称呼说的轻而易举。 “哦……” “那拜托你了,”常盼没接那个话,“我留个电话,做好了打给我就好 ,寄到容城也行。” “成,要不去吃个夜宵?我去叫你姐……” “不用了,”常盼拒绝的很干脆,“我得走了,开了半天车有点困,回酒店睡会儿,明天就回去。” “这么赶?” “还上班?” “诶我以为你是小明星了不用上班呢~”苏雁青打趣道,她看着常盼的脸,没由来的想起第一次见到这个小姑娘的时候,普通的蛋糕店,唯独这个人,与众不同,现在看来,还真是不一样。 “得了吧我哪有那么出名,出门都没人认得出我的,”常盼扯了扯嘴角,“那我走了。” 她没等苏雁青回话,就出了门,经过深深的门店,轻而易举的消失在对方的视线中。 下一刻,站在原地的苏雁青把常盼留下的号码发给了生病的那位。 好久之后对方回了个问号。 苏雁青回:你妹妹来了。
第46章 常盼第二天就走了。 她也没回容城, 直接上班去了。 工作室这三个字在很多人眼里其实满不正经的,特别是跟明星沾边的,虽然常盼回来这么多年没怎么见过她前任爹,但也能在偶尔碰见的常夏嘴里听到一点。常金文是个什么样的人她也不是特清楚, 她也不想清楚。 世界上光人就那么多, 更别说性格, 有些人一张面具挂在脸上,久了摘不下了, 连皮带肉的,太疼,索性把有些秘密深埋于心,图个神不知鬼不觉的圆满。 一天上到晚的班其实对常盼来说比较松散,偶尔配合哪哪认识的校友拍个照片,挂在对方的个人主页上,给别人博一星半点彩头也就得了,还有摄影展,偶尔也得看看的, 真正在工作室里给小明星拍拍照的时间反而不多, 大多数都是图像处理, 那些连毛孔都要精修的脸蛋看久了也觉得没意思,上上网看自己主页下一群求亲亲的常盼也特别的烦躁。 她到现在都很奇怪自己莫名其妙的靠脸吃饭, 虽然不是全靠这张脸, 但起码她那点摄影集卖出去也有一半靠这个,更别说成天在注也下留言求自拍的了。 工作室的老板姓周,作为学姐和老板, 她倒是对常盼这样的轨迹非常看好,时不时给拍点常盼的照片放在工作室的主页里, 美名其曰“工作室的日常”,同一个组里还有一对同样小有名气的男女,也一起入境,一群吃瓜群众看的津津有味,反倒拉了不少私活。 好在走在路上没人认得出来。 常盼最庆幸的就是这个,她不反感别人的注视,但却讨厌那种围观状态下的略带玩味。 像是几年前的经历,走在脏乱的筒子楼楼道里,来自四面八方的目光,虽然无所畏惧,却厌恶那些目光里的凑热闹,像是一种非常随意的比较,谁过的不好,衬的自己活的没那么难看,也就释怀了。 下班后她背着包就打算走,今天跟同组那对狗粮拍了一点小杂志的封面,成品也就一两张图,但过程无法言说,她甚至有种眼睛被闪瞎的痛感,结果在下电梯的时候骤然想起今天她上班是打车来的,最后不得不开手机打个顺风车了。 一起下楼的周学姐倒是直接开口了:“我送你回去,家里那俩孩子哭着闹着要吃枣糕,我记得你住的那片儿有个枣糕王,我去买点,省的一回家就被骗子骗子喊的。” 常盼:“不用不用。” 她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客气什么,”周老板兼学姐三十六七,打扮的非常时尚,常年一副不婚女强人的打扮,可惜人家虽然一副异性勿扰的样子,但婚都结了十几年了,从早恋走向坟墓显然想的无比周到,孩子倒是不大,双胞胎,叽叽喳喳的。 “知道你打车,有免费车还不坐,矫情。” “矫情”的常小姐最后灰溜溜的上了老板的车。 周学姐显然很忙,一路上都跟她家那叽叽喳喳吵得不行的臭孩子聊天,脸上的表情是跟平常刻薄截然相反的温柔,把常盼恶心的不行,恨不得开窗呕几下,但人家顶着老板的头衔,她在人家手底下讨饭吃,自然不敢造次,一脸麻木的听完对方用令人害怕的声线交代这个那个,以一声温柔到滴水的“乖”结束了这场即将到达重点的对话。 常盼求之不得,在枣糕店门口滚下了车。 还是非常尊重的拜了一声。 她说完就在暗下来的天色里走上了人行道,完全没注意到枣糕店门口长长的队伍里,有人正朝这边看。 傍晚又有点儿冷,她头上已经带了个鸭舌帽还盖上了连帽卫衣的帽子,背着个斜挎包,步履匆匆的。今天周五,她住的这片儿有个初中,这个点正好放学,一路上都是穿校服的半大孩子,嘻嘻哈哈成群结队的走过。 也许是她这样打扮还挺怪的,旁边成群的学生不知道起了什么哄,最后一个男生瞧常盼这边走进了,试图想看看这个打扮就不像正常人的到底是何等模样。 常盼低着头,帽檐遮住了她半张脸,男生乍一看没看清。没想到被他瞧了一眼的怪人停下脚步,侧头瞥了他一眼。 那跟翻白眼似的,实在不友好。 但男生还是愣住了,在常盼走出五米远的时候啊了一声,对那伙人说:“蛮漂亮的。” 又一阵惊天动地的起哄声。 紧接着是吧嗒吧嗒的脚步声。 常盼有点烦,她觉得现在的中学生实在是身心发育太早,烦的不行,索性走的更快了。 前头拐个弯就是她住的小区,她很不耐烦的按完电梯上了楼,骤然想起原本打算在外面吃点的,想了会还是算了,电梯门一开,她就掏钥匙准备进去了。 她包里装的东西每次都特别多,充电宝小镜子纸笔等等,耳机线还跟钥匙缠在了一起,她又悉悉索索的站在门外解了老半天,钥匙插进去的时候电梯门又开了。 对门住的是一堆年轻夫妻,常盼偶尔能碰到对方,似乎是在一个公司上班,下班了就一块买菜,也不知道拿来这么空,还能享受烧菜的漫长时光,光准备活动,常盼就不想经历了,她巴不得天天叫外卖,实在太晚没法叫了才去厨房煮碗面。 门开的时候伴随着枣糕的香气,常盼推开门的时候忍不住回看了一眼,当即就愣住了,她保持着推门的动作,看着拎着枣糕风尘仆仆的高瘦女人。 双方都沉默了片刻。 常盼率先做出反应,她迅速推开门就打算一关了之。 而方游迅速的朝门缝伸进一只手,然后静静的看着一门之隔的久违面孔,像是根本不害怕常盼会狠心的关上门。 但常盼还真的关了。 被剧烈挤压的痛感可以说近乎于灼烧,但方游还是面不改色的。 僵持了几分钟,常盼终于大发慈悲的说了一句话—— “你来干什么。” 即便好几年没见,她还是一眼就认出方游,跟常盼不一样的是,在当初那场对常盼来说撕心裂肺的分别时,她还是少年模样,而方游已经是个青年了,她的五官在多年以后只是越发成熟,轮廓却一如当年,更别提她那永远淡如水的气质,无论在什么时刻都有让人深刻的辨识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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