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言万语抵不过此刻。 孱弱的两道身体搀扶着,坐到床边。 江倚青拢着头发,轻轻的亲了亲温璃的眼睛。 “别难受了,好吗?” 原本蒋老师在,两人心里藏着担忧却又不敢表露,此刻才真真切切的触碰到温度,温璃红着眼睛,偏头望向桌面的一处。 是遗落在江倚青处的那串檀珠。 乌红的紫檀木珠由一根黑绳贯穿,哪怕两人都伤重时,也被江倚青细致的装在一个布袋里,妥妥帖帖的放在包的最深处。 江倚青注意到了她的视线,起身,绕过病床,拾起檀珠搁在掌心,托着递过去。 “本来那天想去把它还你的。” 江倚青握住她的手腕,将手串撑的宽松一些,往温璃手上戴。 温璃垂着眼睛任她摆弄,脸色却是释然和温和的,末了,两只手紧紧的交握在一起,彼此的手心黏腻:“江倚青。” 轻轻喊她。 江倚青微垂着眼睛,等待着她的后话。 片刻后,被一股柔顺的力量拉着贴近,轻轻的吻印在唇角,还带着方才吹过的冷风,感官充斥着小孩的气味和毛茸茸的吐息。 无言、无声。 这是个安静恬淡的夜晚,无声无息之间很多事,很多感情都能发生变化,毫无理由的、莽撞的、失望的、或是欢欣的、幸福的,万般皆不由人,却又随心随意。 裴予宁已经提前知道了交换生通过的消息,开心却又怅然若失,窝在酒吧的角落里无声的喝酒,有个模样痞帅的男生瞧了她许久,终于上来搭讪,她勾勾手,人凑上来时,却又遭到她的嫌恶的破口大骂。 依旧是个脾气火爆、随性恣意的女孩。 明澈坐在阮殊清的副驾驶,开在似乎无尽头的高速公路上,她尚早的开始盘算着新年旅行,想着给阮殊清一个惊喜,为此她已经同宋玉打好招呼,年前密集的忙碌起来,接了部古装的微电影,还有几场晚会要出席,拍的第一部 电影也入围了某个新人奖项,前途似乎坦荡而光明。 陈江万念俱灰,担心母亲也忌惮温家的势力,真真正正的害怕起来,用圆珠笔扎穿了手臂上的动脉试图自尽。 秦淮心情抒舒畅,去看音乐会,此刻正在厅外等人,料子硬挺的西装挺括,微风微杨起发梢,脚尖一下一下得点地,倒像个意气风发的少年。 ---- 小情侣上线了
第57章 安宁 江倚青熬了玉米山药排骨汤,用两个保温桶分装,坐着公交车到市立医院。 大病初愈的面容柔婉更甚,穿着外套,不如说是挂在一身骨架子上,冷风吹过,空荡荡的掀起一片衣角。 先去到肿瘤科的病房。 刚要抬脚进,宋明德正在服务台跟护士说话,看见许久未见的一道人影,搁下手里的文件夹,遥遥喊了一声:“江小姐!” “倒是挺久没见了,宋姨说你出差去了,这是真忙坏了,都忘了阿姨不在这里住了。” 宋医生走了几步,把她刚才敞开的门合上,透过最后的一条缝隙,江倚青瞧见里头的病床上是一道男人的影子。 没注意她疑惑的神色,宋明德继续说:“你可是不知道,那特护病房多稀缺,去年主任小姨子要用都愣是没腾出来,上次你说转病房,刚好就空出来了,也好,你妈这病,休息也很关键,原来房间里那个老太太夜里挺闹的。” 想到什么,一瞬的羞赫,又很快如常,江倚青不动声色的点头:“我这几天出差忙晕了,麻烦您带我去一趟。” 穿过连廊,拐了弯,宋明德跟一个年纪挺大的护士打招呼,指着江倚青说:“这就是宋姨的女儿。” 护士放下手里的东西,赞赏的看过来,点点头:“真是孝顺。” 终于来到病房,她深吸一口气,拢了拢头发,推门进。 此时正是午后,宋慈吃过午饭,同护工阿姨聊了会天,安安静静的在病床上睡午觉。 这里像是公寓的布局,会客厅、厨房、厕所、护工休息间一应俱全。 江倚青在床边坐了很久,室内静谧安详,只有细弱的呼气声。 用着药,宋慈人一天天的瘦,裸露在外的手腕已经能看到突出的骨节。 那只手曾牵着她走过很多路,能做出很多花样的美食,替她接过录取通知书,养育了她和弟弟,这是全天下唯一一双永远会接住她的手。 穿着蓝色衣服的护工,提着保温瓶从门外进来,瞧见人,小声的招呼她。 聊了几句母亲的近况和起居,终于偏过头去,走到门外,心里酝酿出一份巨大的悲伤。 生老病死,最是无奈。 绕过几栋楼,江倚青来到了温璃的病房。 她的伤已经痊愈,只是蒋老师固执的留她住院观察,毕竟伤的地方太过凶险,她这么担心也不是没有道理。 推门,床边架着画板,小孩正在画楼下路边的一棵树,寂静 江倚青提着汤进来,瞧了眼,也没说话。 温璃搁下画笔,靠过来,牵住来人的手,让她走近一些,亲昵扯过来,举到脸边蹭了蹭,小狗似的,又看见她手里的保温桶,“这是是什么?” 江倚青很轻柔的摸了摸她的发顶,“排骨汤。” 医院的饭菜清淡不合口味,温璃吃的少,夜里总是胃疼。 江倚青虽然没陪过床,却也听护工提过,今天给母亲送饭,心里念着,便多熬了一些一并带来。 “你伤还没好利索,别那么辛苦。” 知道江倚青要来,温璃已经把护工打发走了,医生刚查完房,短时间内不会再过来,偌大的屋子里头,就她们两个人。 接过保温桶搁在桌上,“咚”的一声闷响,跟素描本和铅笔放在一起,拉着人站在床边,一俯一仰,一上一下,影子也重叠在一起,感受着舒缓放松的呼吸,江倚青知道温璃现在心情极好。 捋着她后脑勺的头发,又想到刚才的事,柔声问:“我妈那边是你安排的?” “嗯。”温璃只轻轻的应了一声,她不是会拿这件事邀功的人,更心思沉稳,知道江倚青自尊心重,贸然提出来可能会横生嫌隙,再者,既然决定在一起,江倚青身上的担子,自然也该分担一些。 蒋老师给的钱,江倚青自然没收,过了几天,又托秘书交还了回去,想来也是经过一番权衡犹豫的,临走前蒋老师谈起这件事,倒是赞叹她是个不卑不亢的孩子。 夸赞是最不切实际的赏赐,温璃私下委托明澈去办了这件事,换了病房,往宋慈的医院账户里存了些钱。 这些分分毫毫都是自己赚来的,没有假手于人或是从父辈那里不劳而获,这是她的浅薄,也是诚意满满。 “阿姨住的舒服一些,对病情也好。”温璃闭上眼睛,感受着她身上的香气,拍了拍她得手背,示意她不要放在心上。 门外头有谈话声和脚步声,紧接着推门声响起,两人迅速从拥抱的姿势分开,小心翼翼,怕推到温璃的伤口,江倚青索性后退几步,一个踉跄坐倒在一旁的椅子中,温璃则十分自若的拿起一旁的素描本翻阅,俨然一副神色寡淡的模样。 她们在没有目光注意到的缝隙里相视一笑。 护工是蒋老师的人,终归还是要避着。 又过了一周,温璃终于出院,再次出现在学校时,着实引发了一场骚动。 那会正是合堂专业课,两个班的学生都在一块,门外陆陆续续有人进来,瞧见她皆是惊讶一瞬,温璃翻书看着之前落下的课,时不时有人过来关心搭话,询问她的伤势,马后炮似得回忆那时的凶险,又八卦的问起了陈江的处置结果,温璃多数时候只点点头。 许茵看不下去,招呼一句:“差不得了。” 秦淮翘着二郎腿,一下一下的踮脚,在一旁听。 经历过那种场面的人多多少少都会患有创伤后遗症,脑海中闪回着血腥的瞬间,温璃抿着唇,不说话,无力驱散,脸色渐渐苍白,呼吸也开始不畅,都是没有同理心的人,仍旧是一句一句的嘈杂。 忽然尖利一声响。 是板凳在水泥地面上拖动的声音。 “差不多得了,都他妈的聋啊!” 往这声音来源看,裴予宁手里握着笔,仍然盯着画板,没有分过去一丝一毫的眼神,皱眉,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乖乖巧的模样,却是一副烈性脾气。 没人想惹裴予宁。 人群终于散了。 课后,许茵要去楼上的团委拿名单,抱着一摞书穿过楼梯的拐角,忽而看见裴予宁倚靠在三楼的露台上,指尖捻着一片枯树叶,微微垂着眼睛,美丽的脸颊上闪过一丝迷茫和恍惚,不知在看什么。 瞧见来人,裴予宁也没说话,点点头算是打过招呼。 许茵记得温璃抢救那天的情景,医院走廊里裴予宁转身而去,身影单薄,垂颓。 医生脚步向前走,对着旁边的护士念着病床上人的病情和护理问题,她的脚步猝然一顿,静静地听着,透过玻璃最后的向里凝望,睫毛垂下的阴影遮掩住了她的目光。 裴予宁没法假装不在乎。 许茵知道她的心思,倒有些唏嘘。 又向前走了几步,无意顺着裴予宁方才视线看去,目光中有两道人影缓缓移动。 不是所有得相遇都有结局。那么骄傲的一个人,偏偏开始是以为会错意的闹剧,太过后知后觉的感情,终归变成了青春里的遗憾, 停车场上,江倚青任由温璃牵着她的手。 经过那一遭,两人舍不得分开,为了更好得照顾温璃,她跟老板请了几天假,这几天在中福山别墅里住着。 魏晋也是国立大学的毕业生,虽然新闻压的密不透风,但通过校友的渠道,多少知道了一些那件事,心底油然的敬佩,她病了那么久,仍然替她保留着职位,请假也很痛快的批了。 下午一点多,外头下起了冷雨,啪哒啪哒的雨滴打在露台的遮阳伞上,敲小鼓似的,卧室里寂静又暖和,温璃在二楼的卧室里睡午觉,江倚青陪着她,一只手挑起她的一缕金发,在手里轻轻绕着。 温璃做了个噩梦,梦里江倚青受了重伤,一个人拖着残破的身体越走越远。 醒来时天边灰蒙蒙的,正是傍晚,倒像是要下雪,身边已经空了,探出手去摸,另一侧仍带着体温的余热。 下楼一看,江倚青已经做好了饭,芳香绵软的一锅粥,几叠小菜,灶上煮着银耳雪梨汤,眼前是柔婉可人的一张脸,单手撑着台子,一丝秀发垂在耳边。 这景象看的她挪不动步子。 “醒了。”江倚青听见她的脚步声,微微侧过身,温和的注视着她:“去洗手吧,饭已经好了。” 没听到似的,仿佛还沉浸在梦境之中,温璃心里有种患得患失的后怕,走上前,轻轻环住女人的腰,下巴搁在江倚青的肩头上,终于满足的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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