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茵带着几个同学也过来探望,蒋善微拒绝了学校方面的问候,唯独让她们进来了,有人瞧见了明澈,小声惊呼:“哎,你看,是明澈,明澈,我最近追她的剧,本人比电视上更好看哎。” “是啊,要不咱去要个合照。” ”行吗,我不太敢过去。” “也算是咱们学姐,应该不会拒绝吧。” 晓晓转过头来,用身体挡住明澈的面容,冷冷的扫了一眼。 “那谁啊,这么凶,我不太敢过去。” “我说你俩有点分寸。”许茵听到这番话,面色不太高兴,叉着腰低声斥责:“也不看看是什么地方,温璃刚醒,再说这种话你们就先走吧。” 那两人面色一红,怯怯的应了一声,不好意思的低下头去。 蒋善微脸色凝重的从病房里走了出来,明澈瞧见了,踉跄的站起身,赶忙上去问,蒋老师知道她心里的担忧,把明澈抱在怀里,她们都太疲惫了,如今顺着她的后背,安抚道:“醒了就没事了。” 终于松口气,许茵倚在墙上,给副校长汇报了情况,把手机装进兜里,抬头,隔着厚厚的玻璃窗,医生正围着温璃检查。 玻璃有点反光。 她忽然看到一个人。 裴予宁。 论远近亲疏,她是最不与温璃相干的,站在人群的最后头,隔着人群缝隙,安静的望向病床,目光没什么力度。 这两天公共课堂点名裴予宁都不在,学校里发生了伤人事件,牵扯到善书集团,影响很大,学校替目击学生安排了专门安排了心理老师,对于她的逃课,也没计较,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过去了。 许茵走过去,两人并肩站着。 “说实话,那次写生回来,我真没想到你俩关系还能这么好。”许茵跟她搭话。 “我也没想到。”裴予宁的语气很低。 美院就她们两个天赋异禀的学生,一个安静孤冷,一个跋扈张扬,性格迥异,天差地别,甚至有好事的人,给她们俩起了个“美院双绝”的称号,当然不只是才气,大家都觉得那件事后她们会结怨,老死不相往来,女生那套,终归离不开勾心斗角。 可他们错了。 许茵对上裴予宁的眼睛,她穿一件暗灰色的毛衣,长长的头发上盖着一顶鸭舌帽。 走廊是凝重的消毒水味。 ”你对她的友情真让人挺感动的,你不知道那天,副校长都吓呆了,你还能把温璃扶上车,那么理智的开车,大家都慌了,那么多血,好多男生都吓得手抖。”许茵撇撇嘴:“平常说喜欢,真有事了吓得跟什么似的,真没种。” 方才那两个女生也凑过来,你一言我一语地说:“是啊,我当天晚上回去都做噩梦了。” “陈江这人平常看着挺赖,但我没想到这么可怕,警察还找我做了笔录。” “还好温璃没事,要不他就惨了,你是不知道学校现在有多少记者。” 往来的言语嘈杂,裴予宁一言不发,听着人群的低语。静静的盯着病床上那道人形,护士推着治疗车走过来,喊着“让一让,让一让”,车上放着清创的医疗用品和几瓶颜色不同的输液瓶,不锈钢托盘相互碰撞,这么多药,都要注进她孱弱飘摇的身体。 裴予宁在发呆。 七嘴八舌的继续说,陈江大概要判多久,裴予宁听见这个名字,皱眉不悦,忽然开口。 “不是。” 几人的交谈因为她的出声戛然而止,面面相觑,许茵疑惑的望着裴予宁:“不是什么?” 顿了几秒,她轻声说:“不是友情。” 后来的那两人听不明白这四个字是什么意思,耸耸肩,疑惑的对视,却又不敢直接问,许茵却悟出一种难言的情愫,惊诧的眼神望着她。 苍凉的白炽灯洒在她的身上,素来骄傲的人始终低着头,那双眼睛有层水膜,声音清冷低微,甚至带着一丝哭腔。 很早就有的感情,此时才后知后觉。 …… “我对她,从来不是友情。” ----
第56章 真心 陈江以故意杀人罪被批捕,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案子递交到了检察院,现在正在拘留所里呆着。 陈江的母亲来过医院几次,都被保镖和律师拦了下来。 没人愿意见她。 宋祁知道这件事时刚接了单子人像摄影,手里的相机险些摔倒地上。 秦淮不知什么时候走在她后头,冷冷的笑了一声:“吓成这样。” “没有,他妈倒是可怜。”宋祁状态不好,把相机收进包里,和单主重新约了时间,待到那女孩走远了,这才小声说:他这进去了,他妈的病怎么办。” 秦淮不以为意,弹了弹手里的烟灰:“有什么好可怜的,咎由自取罢了。” 忽然没来由的出了身冷汗,想起那天在车上。 秦淮望着陈江,莫名说了句:“要是你出事了,你妈就是我妈。” 联系到目前陈江的处境,宋祁心里倒是有个极为大胆的猜设。 不敢继续想下去,慌慌张张的同秦淮倒了别,快步走了。 已经过去了一周。 江倚青腹部的刀口拆了线,伤已经逐渐好了起来,蒋老师给她用的最好的缝合技术和祛疤药,两名护工负责她的起居,同时兼顾着她的意思,没让任何无关的人知道她的伤势。 面上和脖间的瘀伤已经极淡,那段可怖的记忆却没有褪色,她的脸色依旧苍白。 七天过去了,江倚青跟温璃还没见过面。 倒是明澈来过一次。 医生给她的伤口换完纱布,收着一托盘染血的白纱往外走,明澈站在门边,瞧了一眼,微微侧身让行,一言不发的伫立实在惹人注目,江倚青抬眼看她时,她迈开步子走过来,坐到床边。 上次见她还是在许铭的宠物医院,江倚青有些印象,如今已经是一个有点知名度的明星了,她和温璃是特别要好的朋友。 “我听护工说,温璃转出重症了。”说这话时江倚青语气很慢,注意力放在对方的眼睛上。 明澈若有所思的瞧着她,阳光打在她的女人脸上,产生一种透明感。 “嗯,到特护病房了,在这一层最东边的那个角落,人恢复的挺好,能吃能喝的,就是蒋老师派人看着,不好走动。” 无声无息的解释了某件事。 江倚青微微一笑,又点点头:“没事了就好。” “她不能用手机,让我给你带句话。”明澈说。 劫难后久未相见的讯息,江倚青捏着自己的指尖,镇定了好一会,这才扭头看她:“什么话?” “她说——”明澈故意停顿了语气,打量着女人眼底的失神和忧虑,待到那份神色浮在脸上,几欲从嘴边脱口而出时,她这才赶紧说:“她让你别担心。” 很简单的一句话,却是相隔时间和横亘于忧虑之上的妥帖安慰,江倚青却有些招架不住,一时怔住了。 明澈打量着她的表情。 手扶在微凉的栏杆上,微微倾身,复杂的看着她:“姐姐,你对她到底什么意思,这挡刀的勇气,我可想不出别的理由解释。” 明晃晃地试探。 明澈比谁都了解温璃的心思,不想她的感情落空。 经过这生死的一遭,江倚青也坦然了,不再遮掩躲避,点点头:“我喜欢她。” “成,有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剧组催着我回去,总不能把人孤苦伶仃地留在这。”明澈坐到一旁的空床上,脸上绽出一个了然的笑。 一来一回的关心了几句,护工进来,两人不再说话。 静默的房间,和煦温暖的阳光照进来,江倚青转头看向窗外,屋内暖风太热,护工离开之前留了个小缝透气。 明澈看她的发丝被微风拂扫到后背,皮肤纤白,眉眼深邃,整个人是一种安宁又温和的感觉。 三天后的傍晚,蒋老师离开江城北上开会。 江倚青在走廊跟母亲通电话。 说自己到外地出差,让她别担心。 回到病房,门半掩着。 走廊的暖灯从门缝中映出一道长长的影子,抬头看去,影子的末端有道人影。 温璃拄着输液杆站在窗边,听到脚步声,回过头。 她穿着一件灰色的毛衣开衫,里头是蓝白相间的病号服,最上头的两粒扣子开着,露出胸口的白色绷带,尚未痊愈的脸色仍然苍白,却越发衬的眉眼沉静。 温璃不舒服的时候整个人会显得特别乖。 两两相望,心里都有千言万语。 江倚青走进屋,还未说话,一滴眼泪从温璃的右眼滑落,在木地板上砸出一声轻响。 “哭什么?”江倚青微皱着眉头走近,抬手,又放下,最终结还是用指腹轻轻抹去泪水。 手掌虚按在她的腹部,温璃的泪水越来越多,哽咽中,轻轻喊她:“江倚青。” “嗯?”江倚青的眼神落在温璃胸前那寸绷带的边角,握住她的手,翻过来,眼神又落到输液针上,小孩的手背青紫一片。 她知道这一刀的凶险。 在车上抱着她那会,艳红的鲜血不住的往外涌,沁湿了她的衣服,体温也渐渐冰冷 从未有过那一刻的心慌与害怕。 紧接着,她听到温璃闷声问自己:“还疼不疼。” 劫难重生,饶是江倚青这般自控,也难以抑制的哽咽,摇摇头,“不疼了。”继续说:“刀口愈合得很好,过两天就可以出院了。” 本是个好消息,温璃却凄凄哀哀的一张脸,低着头怎么都不肯抬起,无声的流泪,直到无力的扶着输液杆蹲在地上。 她知道江倚青几乎失去了生育能力。 “好了。” 未痊愈的心脏还不能承受这么大的情绪起伏,江倚青轻轻替她顺着后背,哀求似的说:“好了。” “温璃,你不用自责,无论失去什么,我都没有过半点的后悔。”江倚青注视着女孩的眼睛,那里有她的影子,她的梦,她的岁月和朝暮。 一字一句郑重道:“因为我爱你。” 一直悬在空中的心终于稳稳妥妥的落在地上,带着点直接的归属感,温璃难以置信的止住了泪水,带着犹疑和不确定:“你……说真的?” “嗯。”江倚青抚摸着她的发顶,目光也柔软,回应她的,是又一次郑重的话语:“我爱你。” 心中刹那间被星辉点亮,身上好像一下卸掉了所有力气。 江倚青的声音又开始在耳边清晰:“小孩,别哭了,对你的心脏不好。” 两人不知何时开始了拥抱的姿势,温璃蹲在地上,江倚青便用更低的姿势,单脚屈膝,跪在地上轻轻环着她,下巴隔在她耳边。 窗子没关紧,温璃吹了一会冷风,冷凉的皮肤,炙热的泪,撞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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