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梧注意到她的情绪,抿了抿唇,不再说话。 复试通过那天,喻明皎的期末考试刚好结束。 她从学校回来时,看到岑聆秋的门口站着一个陌生的男人。 喻明皎淡淡地看了他一眼,没放在心上,她刚要开门进去,那个男人突然站了起来,朝她走了几步,叫住了她,“小姑娘——” 喻明皎转身,静静地看着他。 男人挠挠头,笑笑,“那个,你认识这家的主人吗?一个叫林秋的女士。” 男人虽然在笑,但他脸色有一条很长的刀疤,身材高大,一副混混痞子的气质。 喻明皎微微眯着眼_“你找她做什么?” 男人见她认识,凑上前说:“那位小姐……欠了我们一点钱,我想要回,但我打她电话打不通,你能帮我们联系一下她吗?” 喻明皎想直接忽视男人,毕竟那个女人的事已经和她无关,她怎么样都和自己没关系。 但是身体却不受控制似的,完全没有想转身的意图。 喻明皎的第六感告诉她,这个男人应该和岑聆秋有某种交易关系。 可那个女人为什么会认识这种人,还欠着他钱。 她那种大小姐,怎么可能会欠别人钱。 就算她不想承认,时到今日,她依旧很想知道有关岑聆秋的任何事。 喻明皎语气平静:“我是她朋友,她最近有事,我可以帮她还——” 男人眼神一亮。 紧接着喻明皎又说:“但你要告诉我她到底欠了你什么钱?” 男人喉咙一滞。 见他迟疑,喻明皎用无害的语气说:“我是她朋友,就想关心一下她。” 眼前的少女一脸人畜无害,眼神干净,还是个残疾人,又能帮岑聆秋还钱,应该是个心思简单的人。 既然能帮人还钱,说明她们关系不错,说出事实或许也没关系。 刀疤男人想了想,为了拿到钱,便和她如实说了。 男人是那群高利贷其中一人的哥哥,自己的弟弟受了岑聆秋的委托,先哄骗了一个男人去参与他们的赌博,然后又哄骗男人和他们借高利贷,最后再借着男人无法还钱的理由,将男人揍了一顿。 而他的弟弟在殴打过程中,不小心被男人抢过刀反被捅了一刀,虽然不严重,但他想和岑聆秋讨点医药费和其他赔偿,就当是工伤。 他简要地和喻明皎说了这件事。 只见眼前的少女面色突然苍白,神情阴森森的。 “那个男人叫什么?” 刀疤男想了想,“呃……好像姓什么yu,我也不知道那个yu。” 喻明皎眼皮剧烈地颤了颤。 “那个钱……” 喻明皎给了男人一笔钱,男人拿到钱就心满意足地离开了。 男人走后,喻明皎还在门外,迟迟没有进去。 她像是被按了暂停键的机器人,一直没有动作。 刚刚那个男人的话冲击性太强,她无法缓过来。 按照那个男人的意思,岑聆秋的目的是想她父亲陷入死地。 可她为什么那么做? 她不是还恨着自己吗? 不然为什么要给他父亲钱,不就是想联合父亲还有林栋把自己拉入到他们的计谋里吗? 这一切都太矛盾了。 喻明皎心脏倏地涌起一股惶然,她隐约觉得她的猜忌并非是正确的。 喻连毅。 她要找喻连毅问清楚。 _ 喻连毅躺在沙发上,那天晕倒在地之后,他的伤势就更严重了,现在连上个厕所的力气都不够。 更别提要将喻明皎送到林栋身边去。 都是那个死丫头。 喻连毅恨恨地想。 他动了一下身子,疼的满脸都皱了起来。 门突然被暴力打开,喻连毅吓了一跳。 “他娘的——”他的话语顿住,狰狞着脸,“你个贱丫头还敢回来。” 喻明皎没说话,她一进门便拿起了茶几上的水果刀,来到他面前,一只手按住他完好的手,另外一只手拿着刀对着他的脖子。 喻连毅被她一通动作吓的不敢动,他睁大眼睛,哆哆嗦嗦着语气,“你……你想干什么?” 喻明皎的神情平静的可怕。 “那个女人为什么给你钱,她对你说了什么?为什么会有林栋的电话,你们三个人想要做什么?” 喻连毅被自己女儿逼问,可怜的男子主义涌现,吼她:“你就是这么跟你老子说话的吗?还有这把刀,你个死女人疯了吗?” 他说着就想甩开喻明皎。 但他现在全身都是废的,年幼的孩童都打不过。 喻明皎掰了掰他骨折的手臂,男人疼的大叫了一声。 她对男人已经一点耐心都没有了,眼神一敛,刀尖往他脖子上点了点,血珠很快便流了出来。 “说实话。”她平静的外表下隐藏着巨大的暴风雨,眼珠漆黑阴鸷,像是久居洞里的蛇,森冷无比。 喻连毅本来就是个懦夫,顿时就失去了刚刚的胆子,在刀子的威胁下,他才抖着嗓音说了事实。 嘭。 她自以为是的猜忌终于坍塌,碎成一片狼狈灰暗的余烬。 她猜错了。 一瞬间,喻明皎的心脏生出某种怪异的愉悦情绪。 她将刀扔回了垃圾桶,不再管喻连毅。 这个男人现已经是个废人,就算后面痊愈了,巨额的高利贷也会跟着他。 他的人生已经毁了。 喻明皎用最快的速度回到家,她来到岑聆秋的门口。 她为之感到痛苦的猜忌已经崩裂,灰烬里藏着一点久违的喜悦与惊然。 那个女人并非想害自己。 甚至,岑聆秋做的一切都是想让自己好。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她一直要隐瞒自己,但没关系,她已经不会和岑聆秋计较这个了。 她那时候似乎对她发脾气了,还说了不好的话。 她会生气吗? 如果自己和她道歉的话,她会继续对我好吗? 喻明皎第一次体会到所谓犯错的感觉。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喻明皎在门口,一直在犹豫要不要敲门。 “你在这里做什么?” 闻芝提着一个袋子,朝她走过来。 “林秋呢?” 闻芝不可置信地看了她一眼,表情呈现出一种痛苦的色彩。 “你不知道吗?” 喻明皎隐隐不安,皱眉。 “知道什么?” “林秋死了。”
第23章 喻明皎以为她在开玩笑, 冷笑一声。 “疯了吗?” 闻芝苦笑,“也不算死了,她出了车祸, 虽然极力挽回一条命, 但成了个植物人,医生说可能这辈子都不会醒来了。” “这种跟死了有什么区别呢?” 喻明皎表情怔怔的。 闻芝想到了什么,把手里的袋子递给她,“这是她给你的, 林秋应该就是为了拿这个东西路上出了车祸, 拿着吧。” 喻明皎手指微颤,动作迟钝地接过了袋子。 闻芝越过她,打开门,进去了。 喻明皎回到自己的屋子, 她将袋子里面的盒子拿了出来。 那是个木质盒子,上面还沾了一些干涸已久的血迹。 她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一本日记本,看上去已经有些年头了,第一页写着“陈酩” 这是她妈妈的日记本。 她翻开。 【我讨厌这个孩子,因为她,我的身体损害,落下一身毛病。】 【她一直在哭,我也很想哭,为什么我要生下她。】 【耳边总是有她的哭声,为什么一直甩不掉。】 【我设计不出珠宝饰品了,我的精神不正常了。】 【她叫我妈妈, 我想掐死她。】 【她看见我哭,想用她的小手给我擦眼泪, 手指戳进我眼睛了,好笨。】 【身体很难受,很想去死。】 【我只能躺在床上了,她便坐在我床边,坐了一天,还露出了笑,叫我妈妈。】 【我真的很恨这个孩子,因为她,我已经很久没睡个好觉了,但她笑起来叫我妈妈的时候为什么那么可爱。】 【我很累,我要结束自己。】 【喻明皎,我恨你的出生。】 【但是,皎皎,妈妈爱你。】 【对不起,生下了你又恨你,皎皎,妈妈希望你的一生能够快乐,再见。】 喻明皎看着这些字,眼泪控制不住地流落。 她一直以为母亲恨她,怪罪于她的出生,这些年她不止一次因为母亲的死而崩溃,她总是觉得自己不该出生。 倘若没有她,母亲一定会过的很好的。 她一定很厌恶自己。 喻明皎一直以来都是这么想的。 这种想法像个死缠烂打的噩梦一样,在她二十年的生命里,无时无刻地折磨着她。 但是现在她终于看见了母亲想说的话。 母亲恨她,但也爱她。 她并非彻底地被母亲恨着。 她也短暂地拥有过母亲的一点爱。 袋子里面还有一张便签,她拿了起来。 【生日快乐,喻明皎,请好好活着吧。——林秋】 身体里无数的情绪全都化成潮湿的雨,叫她觉得寒冷无比。 岑聆秋就是因为想把这个给她所以才出了车祸吗? 愚蠢的女人。 为什么还要做这些事。 自己对她恶语相向,为什么不远离她,为什么不恨她,又为什么还要给她生日礼物。 为什么又要离开。 喻明皎痛苦地抓着自己的头发,苍白的唇剧烈地颤抖,双手掩面,挣扎的呜咽声像幼兽一样,崩溃而悲伤。 心脏如同被重物挤压,传来一阵窒息的疼痛。 呼吸被某种看不见的情感扼制,她几乎难以喘气。 她知道自己是在伤心。 为了一个伤害过自己的人感到悲伤,理智告诉她这个女人死不足惜,但是身体与情感感知都在逼着她悲恸。 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苦痛。 可她为什么会有这种情绪。 自从母亲死后,她再没有产生这种情绪了。 【喻明皎,我不会再欺骗你了。】 恍惚间,她突然想起岑聆秋过去所说的话。 她真的没有再欺骗自己。 喻明皎的脊背深深地弯了下去,眼泪滴答滴答,便签上的字迹被晕染开来,融成漆黑潮湿的一片。 * 喻明皎拜托了闻芝,她想去看岑聆秋。 她始终不相信这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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