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芝带她去到一所高级疗养院。 她将喻明皎带到角落的一个病房,推开了门,里面的男人闻声看向门口。 “明皎?”林栋疑问,“你怎么来这里了?” 喻明皎根本听不见他的话,她的所有注意力全在病床的那个女人身上。 女人全身插着管子,戴着呼吸机,四周是各种各样的机器,她像死一样地躺在病床上,呼吸很微弱,眼睛深深地闭着。 脸色包着厚厚的纱布,几乎快看不清她的脸。 她过于悄无声息,就像是真的死去了一样。 林栋想去拉她,闻芝拽着林栋的手,“你先出去吧。” 林栋皱眉。 “快点。” 闻芝和林栋从小玩到大,相当于他另一个姐姐,他不想在姐姐面前吵闹,便出去了。 病房里只有闻芝和喻明皎两个人。 喻明皎直直地看着岑聆秋,漆黑的眼珠深不见底,空荡荡的。 她看到岑聆秋满是伤口的手,想去触碰她。 只触摸到一秒,她便像被针扎了一样收回手。 冰冷的温度。 “林秋的身体器官几乎都出了问题,现在只有这个仪器能撑着她呼吸。”闻芝眼神哀伤,“医生说她醒来几率很小,但我们其实都知道她已经不会醒过来了。” 喻明皎低着头,死一样的缄默。 闻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看到她像死人一样躺在床上,你什么感受呢?” “她过去那么欺负你,你应该很恨着她吧,现在她死了,你有没有感受的所谓的开心?” 闻芝平静的嗓音带着隐匿的怪罪,倘若不是因为她发疯想给喻明皎送什么礼物,她又怎么会躺在这里呢。 如若她还恨着喻明皎就好了,就不会做出这些事。 喻明皎只是盯着岑聆秋,眼珠一动也不动。 “……她没死。” 她沉默很久,才说了三个字。 嗓音极哑。 闻芝苦笑一声,“这话竟然从你嘴里说出来,喻明皎,你也难过吗?” 她没有说话。 “可你为什么难过呢?” 喻明皎冷笑了一声,听起来却像在哭。 “我没有难过。” 闻芝捡回一点理智,“也是,林秋她并不算个好人,她的性子很恶劣,过去又对你做了那些,你也没必要为她伤心,也不用来看她。” “或许,这是林秋自己作恶的结局。” “嗯。” 喻明皎瞳孔深处是一片死寂,如同自欺欺人一样。 “我不会再来看她。” “我恨她。” * 喻明皎之后再没去看过她。 就像闻芝说的那样,她是没必要为岑聆秋感到难过的。 喻明皎依旧一个人生活着。 复试通过后,相当于她便可以在x.r实习,她如愿以偿地往自己想要的生活踏了一步。 她开始在x.r实习,培训,学习。 喻明皎外表如常,仿佛那天听到岑聆秋的事故而崩溃的是另外一个人。 她整个人又瘦了下去,因为总是感不到饥饿,下巴又成了尖尖的一小条。 喻明皎依旧不爱出门,还是很喜欢像以前一样缩在自己的房间里,只不过她把窗帘拉起来了,不再是过去窒息晦暗的房间,明亮的天光总是会铺满整个房间。 x.r的几个同事见她漂亮又寡言,便拉着她一起去吃饭。 喻明皎去了。 女同事发现她几乎只吃面前的虾,忍不住好奇:“明皎,你是不是很喜欢吃海鲜啊。” 喻明皎摇摇头。 “不是。” “那你为什么只吃这个菜啊,其他的怎么都不动,是不合口味吗?” 其他人附应:“是啊,为什么只吃面前的菜啊。” 喻明皎怔了怔。 为什么呢。 因为吃太多会被打,小的时候她只要多夹一点其他的菜,继母就会不开心,她不开心,父亲就会打她。 后来她发现自己只要吃一个菜,继母就不会不开心,她便只吃离自己最近的食物,为此她少挨了很多顿打。 后来岑聆秋或许是发现了这点,她便一直给她夹菜,喻明皎也适应了岑聆秋的这种举动。 而现在她不知不觉又恢复了这个习惯。 因为那个女人不在她身边了。 她或许,永远也不可能陪自己吃饭了。 “明皎啊,为什么哭!” 同事看到她的眼泪,慌张地问她。 喻明皎怔怔的,用手摸了一把脸,一片潮湿。 “我……为什么哭?” 她喃喃。 她为什么要哭呢? 没有理由。 她想不到原因。 她不知道为什么哭。 她不知道。 * 今天又停电了。 喻明皎缩在客厅角落,桌上点着岑聆秋上次送来的蜡烛。 外面是暴雨,雷电交加,明亮刺眼的闪电窜进屋里,照亮了喻明皎苍白惶然的脸。 她拼命地捂着耳朵。 黑夜里那些声音又出现了。 周而复始的辱骂责怪,喻明皎已经听的烦躁不堪。 而在那些杂音里,她仿佛听见了岑聆秋的声音。 “喻明皎,都是因为要给你礼物,我才如同死了一样啊。” “明皎,我想醒过来,我想活着,都是因为你,我才变成这样的。” 喻明皎疯狂摇头,她想摆脱这些尖锐的怪罪,可这些声音就像水蛭一样,黏附在她身上。 她忍不住尖叫一声,整个人从轮椅上摔了下来。 喻明皎害怕,身体不停地在抖。 她往前爬,想躲进房间的柜子里。 一道闪电划过夜空。 喻明皎微微瞪大眼睛,脑袋不小心撞到茶几,重重的一声,茶几上的画笔都撞落在地。 喻明皎完全感觉不到疼,她只是惶然。 手因为害怕想抓点什么东西,却只是抓到一只笔。 一只黑色画笔。 她在昏黄的光线下,直直地看着这只黑色画笔。 一瞬间,耳朵里刺耳的老鼠声与人声都慢慢轻弱下去。 她艰难地撑着上身,坐了起来。 喻明皎僵硬地姿势,手因为害怕还在微微颤抖,她像是下意识的一样,抖着手在手心画了一个“:)”笑脸。 这是岑聆秋教她的。 如果感到不安害怕,那就在手心画个笑脸。 女人清淡温和的嗓音犹如实质响彻在耳边。 喻明皎就像疯了一样,在手上画了许许多多个:) 密密麻麻的黑色笑脸画在清瘦苍白的手腕上,她像一个寻找安全感的小狗,近乎是魔怔一样画着笑脸。 每一个黑色笑脸如同雨滴,顷刻间就在喻明皎的身上形成了暴雨。 她似乎并没有得到安全感,她又在纸上画了许多个歪扭的笑脸。 窗外是暴雨,昏黄灯光的房间里,是一个残疾女孩在发着匪夷所思的疯狂,她不停地画着同一个笑脸,一刻也不停。 喻明皎画的太癫狂,咔嚓一声,笔头被画断了。 她怔了一秒,而后崩溃地将桌子上的纸全都挥在地上。 喻明皎急促地喘着气,心头藏着一股剧烈的气意,她只想把这种气意都撕开,然后撕烂。 她低着头,艰难地呼吸着。 目光涣散间,她的眼睛在微弱的蜡烛光线里瞥到茶几底下有一抹红色。 喻明皎翻开地面的杂纸,爬到茶几底下,将那抹红色拿了出来。 是一条红色手串。 她想起来这是岑聆秋想给她,却被她一把扔掉的手串。 这段时间她一直在极力压抑,有关岑聆秋的一切。 她不去看岑聆秋,也不去想关于她的任何事,她一直告诉自己不需要过于关注这个女人,她不堪的一切都是自己活该。 她以为她做到了,但是直到今天她才发现,她根本就没有忘记过岑聆秋。 喻明皎瘦如枯木的手腕,一直被拉开的窗帘,没办法好好吃饭,黑夜里密密麻麻的黑色笑脸,无不在嘲讽她。 她无时无刻,都在循着岑聆秋的过去活着。 这个世界上,再没有人会像岑聆秋一样了。 她讨厌孤独。 讨厌黑暗。 讨厌身边没有人。 林秋。 林秋。 林秋。 她真的什么都无法拥有。 为什么总是抛下她。 她不想被抛弃。 喻明皎狠狠地咬着唇,有血珠从嘴角流出,眼眶通红,死死地瞪着眼睛,看向虚无的地方。 脑袋疼的快要炸裂,像是里面安装了好几个烟花,炸的她脑仁刺骨一样的疼。 她捂着脑袋,实在承受不住,便狠狠地撞向地面。 一下又一下。 直到额头出血,脑海里的疼才得以平缓。 她的瞳孔麻木而浑噩,鲜血划过脸颊,手里死死攥着那条红绳。 林秋。 她在心里轻轻地喊了一声。 我想和你说话。 我……还有话想对你说。 * 岑聆秋再次醒来时,发现自己躺在穿越舱里。 她缓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自己在任务中心里。 一个小小的机器人走到她面前,机械性的电子嗓音:“秋秋,你的任务完成了。” 岑聆秋坐了起来,疑惑:“我就这么死了?” 系统七七说:“是的,虽然这是突发事件,但并没有影响任务进度,接下来你就好好休息吧,系统中心后面会检测结局的,等验证通过,你就可以回去了。” 系统七七陪了她很久,忍不住也为她开心,“秋秋,是不是很激动,你终于可以回家了。” 岑聆秋没情绪地扯了扯唇。 她死的太突然了,而且也太疼了。 过去她的任务就算死,也死的很干脆,没有感受到太多痛苦。 但这次是真的很疼。 岑聆秋现在还能想到那种全身被碾压一样的疼。 除了疼之外,更多的是惘然。 说好给喻明皎过生日的,礼物都还没给她呢? 她还没有和喻明皎告别。 算了。 那本日记本应该会送到喻明皎的手里。 原主对喻明皎不重要,想必就算她死了,她应该也不会太过悲伤。 她是第一次做这种救赎性质的任务,这次任务对她来说,并不算很成功。 她做的一塌糊涂,虽然勉强完成了任务指标,但她并没有像之前任务结束那样感到轻松。 岑聆秋要等主系统检验结果,这段时间她便一直在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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