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过那半开的城门,程晚吟也看到了里面惨烈的景象。主干道遍地血迹,战斗的痕迹清晰可见,仿佛遭遇过一场噩梦般的浩劫,恐怖又残忍。 钱吥爱端详片刻,似要用手触碰城门。 “且慢。” 程晚吟驻足停下,拧眉看向这满城的阴气,将食指与中指并拢,依次滑过左眼右眼,低声咛诵。 《开眼——青山寺赠书谨晨读》 老眼昏花强出行,偶然开卷便心清。 人间万事何曾有,开眼何须问太虚。 闭来青山看白云,此生何处著尘氛。 眼前风雨无寻路,只有桃花自属君。 谨言开口便成谶,我道惊心即有神。 若向此中能领会,始知天地是吾身。 这是程晚吟闲暇之余时所作。 但其中蕴含的“老眼昏花,震惊开眼”寓意,用到此处看破虚妄,恰如其分。 此开眼诗一出,钱吥爱眼前顿觉清明。 文光笼罩之处,骤雨停歇,阳光驱散黑暗。 只见程晚吟双眼似有金光汇聚。随着她诗落,一个个看不清相貌的人影出现在街道上,随着血液喷溅的痕迹,开始展现生前战斗的影像,宛若神迹。 随着各个细节被逐一放大在程晚吟眼睛里。她也很快便获得了一些有用讯息。 墨城的人数不对。 根据现有的痕迹,包括地上的笔墨血迹,都显示这些死去之人应该仅有几十万人,但是墨城却足有百万人之多… 剩下的人又去哪了? 此时,开眼诗下,程晚吟也发现了王槿之之前发现的异常。 钱吥爱显然也看出了这点,眼神落在街道上那几滩鲜红的血迹上——单看到这场景,她就觉头皮发麻。 这墨城死的人竟比战场上的还多,可见其中凶险。 “程大人,这墨城之事……” 钱吥爱便忍不住问。“你可要先行上报陛下?” “这倒不必。” 程晚吟正牵着猎犬漫步街头,悉心留意四周,闻言随意回道。 “皇女殿下深惟重虑,处事周全。” “现她身体有恙,恐怕难以与我们同行,不如此事便交由殿下去做。” “而大人和我去会一会这里的诡神,如何?” 她侧头看向钱吥爱,而这正合了钱吥爱之意。 “善。” 钱吥爱笑着点头,答应了下来,竟一改之前口风道。 “程大人,吾听闻全城百姓虽半数失踪,却偶有一两人出现城中,可见失踪之人或许活着。” “若这样看,或许这里的诡异算不上多凶。” 程晚吟不可置否,只道。“此事拖得越久,那些城民便越发危险,还是早日找到为好。” 她与钱吥爱带领一队精锐,在城中里巡查了一圈,才发现这里死气浓厚,不过是死了太多人所致。 唯独那扇看似平淡的城门却让她看不透,隐隐透着古怪。 程晚吟微敛神光,将文气汇聚于眼眸,细细看去。
第159章 诗定江山 随着程晚吟心意调转, 视角切换,那些新旧不一的血迹一一浮现在她眼前。 城中居民似乎处在平行时空,每天程晚吟都会发现新的痕迹出现。起初只是主干道最多, 但后来逐渐向右边蔓延, 现如今已经延伸至右下区域。 这些迹象表明那些失踪的人可能仍存活着,但随着时间推移,肯定会朝着最不乐观的方向发展。 程晚吟不知道这些人具体的失踪时间,但根据从苏义清那里所了解的情况, 大致应该就在中秋节前后。 可在程晚吟看来, 无论是“南王朝攻城时,面对的是否已是空城”,还是“苏博渊听从上级命令出城”,都透着古怪。 苏博渊出城, 听的是谁的命令? 她还能说是听从上级指挥,但那些南王朝的人呢? 这些人进城不想着怎么占领这座城池,不想着怎么收揽民心,反过来却把自己上级杀了,并屠城?疯了吗? 她们到底要做什么? 程晚吟很难理解对面的思维模式,只能用“费解”两字来形容。 “汪!” 突然,她所牵的那条猎犬猛地躁动起来。似是受到惊吓陷入癫狂,朝着一个方向狂吠不止。 这变故来得突然。 程晚吟手中带上文气,才将它安抚下来。 “汪!呜!汪汪!!汪汪汪!” 钱吥爱所牵另外一只猎犬也在狂吠。但她却没有太多犹豫,直接放开了狗链。任由那只猎犬挣脱束缚,撒腿狂奔。转眼间便隐没在漆黑的巷口,消失不见。 “哪里出现了变动?” 程晚吟紧紧皱起眉头, 目光紧盯着刚刚检查过的巷口,心中隐隐感到有些不对。 明明她刚刚所见的空无一物的巷口, 但此刻却悄无声息的多出了一双墨瞳。 那双眼睛是黑色的,与周围幽暗的环境仿佛已经融为了一体。要不狗子朝那里狂吠,引起了自己注意,恐怕很难发现它的存在。 ———— 秦扶辰在孙公公的引领下来到了帝宫殿外,向里面的女帝喊了一声。 “母皇。” “进。”女帝平淡的声音响起。 秦扶辰缓缓走进殿内。踏入大殿,她内心十分平静。身为自小被当做储君培养的太女,她并不害怕。 “十月初一,南王朝袭击了边境,死伤无数。” “十月初三,墨城被攻陷,二十万粮仓被毁。” “十月初五,五十万大军在边疆浴血奋战,四十万文人战死,近九成覆灭,我们惨败。” “十月初七,今日寡人刚刚得到曦儿来报,说墨城百万人失踪。” 帝宫内,秦婉婷的声音平静,每个字都在大殿中回响。听到这些声音后,秦扶辰默然无语。 经过一段时间,对方的声音停了。 满桌的奏折被秦婉婷扫到了地上。她站起来,看着依旧毫无悔意的大女儿,眼中流露出无法抑制的愤怒。 “秦扶辰!你还不知道你犯了什么错!” 这是她首次朝自己看重的这位储君发怒。 第一次便是雷霆之怒,吓得秦扶辰脸色当场就白了。她深吸一口气,攥紧了拳头,试图让自己冷静。 但在对面女帝和她母亲双重身份所带来的威压面前,秦扶辰根本无法平静下来。 “孩儿知错,请女皇恕罪。” 秦扶辰垂首跪在地上,不敢与上方那个雍容华贵却又盛气凌人的美妇对视。 “哦你知错?那告诉朕,你错在哪?!” 秦婉婷的声音再次平静下来,但这种平静却如同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更让人感到恐惧。 听到这话,秦扶辰感觉胸闷欲吐。她咬着牙齿低语道。“孩儿不该交好她朝太女,却不知对方乃豺狼虎豹。更不该嫉妒皇妹才华……还请母皇责罚孩儿。” 秦婉婷冷笑了一声,如是说道。 “交好?嫉妒?” “那还真是交好和嫉妒啊,呵呵。” “你当真不见棺材不掉泪!” 秦婉婷缓步走到秦扶辰面前,居高临下看着他。这声三句怒斥让储君的脸色更加苍白。 “扶辰,你自幼聪颖好学,文武兼备。作为储君以来,更是勤勤恳恳,事事亲为。朕对你甚是满意。” “但自从曦儿被寻回后,你就变了,利用储君职责,在奏折中寻求商机,贪墨军中空饷,甚至还靠此牟取暴利,吃相难看。” “这些朕都忍了。” “朕知你身为太女,需要处理诸多事宜,需要银钱拉拢人心。但是你却见我没有过多干涉,以为自己隐藏得很好。殊不知,只是因为朕觉得你能力出众,替你隐去了尾巴。” “但你却不知感恩,愈发贪婪,甚至连朝中赈灾的米粮都敢贪墨!” “但这些还不是朕最生气的点。因为你这些行为被王右相顶了锅,所在所为只会影响到部分人的利益,但并不会影响你储君的风评,更不会对整个王朝产生影响。 “你现在还不跟朕说,你究竟错在哪里了吗?” 秦婉婷冷眼盯着地上跪着的人,脸上虽怒,但仍给了自己女儿一次机会。 然而,秦扶辰却没有get到她的点,反而在得知母亲并没有因为她结党营私而生气后,更加恐慌了。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在哪里,只好道。“还请母皇明示。” 秦婉婷见状不禁对这位太女大感失望,似乎已经深切地意识到自己这个孩子真的不适合再做储君,于是便把她召到身边轻声道。 “晨曦回来,令你感到了不安,对吗?所以你为了稳固储君之位,主动与南王朝交好。” “我…”她想要辩解,但话才出口就被打断了。 “朕知道,你并没有错,我朝并非闭关锁国、固地自封之辈,需要些私交。但你千不该万不该,居然将国之根本的驭诡术告诉了南王朝。” “你可知此事不仅王知州知道,连同右相参你之本亦有所提及——你将整个王朝底蕴赠予他人,实为大患!” “朕当初就不该替你扫尾!” 说到这里,秦婉婷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里全是失望,冷然说道。“秦扶辰,此次战役,九成战死亡灵都该算你头上!” “你告诉朕,这次你皇妹被南朝提前埋伏袭击,可与你有关!!”说到这里,秦婉婷声音犹如春雷,吓得太女秦扶辰当场瘫软在地。 哐当—— 秦婉婷看到她这幅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顿觉失望透顶。她愤然抓起桌上砚台,重重砸向秦扶辰。 只听一声惨叫,秦扶辰头部血流如注,惨不忍睹。 “朕怎么教你的!” “秦扶辰,是朕教你身为北朝储君,向她朝奴颜婢膝,将国之根本送给外人,将镰刀伸向自己姐妹的吗!!!” “你可真是丢尽了朕的脸!” “你愧对北朝列祖列宗!” “今日你能为了储君之位,谋害亲妹,使得那么多兵卒战死!明日你登基之后,就能让北王朝变成南王朝的附属!!” 秦扶辰神色之中满是惊惶。因为与南王朝的交易,她可以确信自己母亲并不知情。即使知情也应该站在自己这边。 然而,没想到的是,南王朝那些人竟然这么不讲武德,害得了那么多兵卒,让她的母皇对她忍耐达到极限! 这……这这并非她的初衷啊!她只是想害死皇妹…而已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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