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她们?” 花不二陡一下慌了心。 明明上一刻还在遥想前世的旖旎,可一听说魔罗要她和夜萧同行,竟莫名冒出些仓惶不安。 “我不去!”她嘴硬,“别扭死了,我才不去!” 魔罗神色更厉,显是不容置辩:“事关三界因果,本王命你为鬼道证业,你不去也得去!” “你……”花不二急得直跺脚,起身拽住魔罗的手臂,一口气飞出几十步,目测夜萧听不见了才停下。 “老妖婆,你脑瓢子让猪啃啦!”她也不知哪儿来的急气,“她两个本事那么大,还不够打一个臭男人了?我一个无间厉鬼,跟去凑什么热闹?” 魔罗挣开她的抓握,手有些局促地垂下去。 她仰看高处摇动的檐铃,默了一会儿,才低下来定定地望着她。 “你还爱你的夫人罢。” 花不二一怔。 ……似乎才明白大人的意图。 杀宫世遗只是其次。 她真正想的,竟是成全她和她的夫人。 一时间,那双柔软而凄清的杏仁眼,让花不二有些不忍直视。 ——想必自己方才一直呆呆盯着子夜,大人也都看在眼里了。 心坎里酸软的疼,是她数十年放浪不羁的岁月里,从未有过的滋味。 她并不知道,这种滋味——叫愧疚。 “大人,我……”她试图压下这异样的滋味。 魔罗却又将那滋味勾起:“你该回到她身边了。” 花不二张了张唇,思绪几番起落,终归是心灰意冷地笑出来。 ……回到她身边? 我要怎么回到她身边? 老妖婆啊老妖婆,你这是唱的哪门子戏哟。 明明是你亲手偷走了她的记忆,明明是你害我失去了执念里的挚爱…… 如今你却让我——“回到她身边”。 “鬼王大人。”苦笑里参差了说不清的怨念,“你应该比谁都清楚,她早已不记得我了。” 她满以为,于人于己,这句无奈都已毁杀了所有的退路。 却万万想不到,鬼王会道出那样的回答:“假如,她能记起来呢?” “什么?”花不二又一懵。 魔罗顿了一下,字字咬得深沉:“假如她记起了前世,假如她还能做回你的夫人,你会……” 她本想问“你会怎生取舍”,可又觉着相比于容玉,自己怎配问出这“取舍”二字。唇边闪过一抹苦笑,改口成:“你愿意跟她走么?” “我……”花不二还未转过弯儿来,就见魔罗伸手入怀,将一个掌心大的物事,送到她的面前。 柳木匣子缓缓打开,里面盛着一颗清灿灿的夜明珠。 ——半似脂玉,半似蚌珠,流光璀璨,异彩非常。 “这是……”花不二记忆犹新。 这颗夜明珠,她是顶眼熟的。 分明就是蛮蛮的毡房里,藏得最小心、最珍重的至宝。 魔罗垂下杏眼,额边一缕鬈发轻盈地晃了晃。 “这是,容玉的记忆。” 这…… 花不二全然傻了。 听闻的第一瞬,她想到的竟不是前世的三从四德,更不是这记忆还给夫人之后,她将怎样同她再续前缘。 而是,想起了草原上的那个除夕夜。 当她藏起那颗夜明珠,谎称丢进了河沟里时…… 蛮蛮那张惨白的脸,焦急、绝望,仿佛是失掉了比命还贵重一万倍的无价之宝。 原来,这夜明珠不是别的…… 是曾经,她对她最大的亏欠。 也是今日,她对她最大的成全。 “大人——”花不二的心彻底乱了。 “拿去罢。”魔罗扣上匣子,塞进花不二手里,“送进她的三魂七魄,她又是你的夫人了。” “我……”花不二傻傻接在手里,正不知如何是好,不远处传来萧凰的呼唤声:“出发么?” 余光一扫,夜萧二人已是站在洞门前,整装待发。 “快走啊。”魔罗在她肩头轻轻一推。 地砖缝里钻出彼岸花丝,又把花不二往前拽了好几步,离夜萧二人更近了些。 花不二一时间浑无头绪,僵硬的似个人偶,任由脚下的彼岸花倔强地向前引着,引着…… 掌心里的夜明珠忽冷忽热,一时间令她恍惚了魂魄:洞门前的子夜似换上了素衣青裳,浅胭脂,轻罗扇,堕马髻,白玉簪,勾着温润而雍容的笑意,唤她一声阔别两世的“花花”。 可同一时,她又听到身后魔罗的告别:“花。” 她转过魂身,仿佛望见一片苍茫草原,蛮蛮站在她与她的穹庐前,牵着那匹雪白的玉狮子马,杏眼闪烁在天水风月间。 笑靥里含着湿润,她终向她坦言: “草原上的你,是我生前死后,唯一的欢喜。” 花不二心魂大震,差点脱口而出:“蛮……” 可才吐出半个字,彼岸花就散开数尺鬼焰,是鬼王或是蛮蛮,都在刹那间魂影无踪。 而她自己,也不知从何时起,站到了子夜和萧凰中间。 “人齐了,启程。”萧凰一抬手臂,指尖向北。 “——羲和峰,天器府。” “沙……沙……” 客栈河岸,魔罗一步步往廊桥上走去。 身后忽有人叫了一声:“鬼王大人。” 魔罗转身,见是十四霜。 十四霜向来最怕生人,如今敢叫住鬼王,也不知是壮了多大的胆气。 她低头捏了捏衣角,小声问起:“小满她,最近怎样了?” 魔罗沉吟片刻。 不答,反问:“值得么?” 十四霜被她问得一愣。 魔罗的唇角淡淡压着。 “爱上一个不该爱的人。 “守护一个,不属于你的结果。” 十四霜想起历历往事,想起那枝永远簪不上去的荼靡花,不由黯然。 她一声轻叹:“不值得。” 魔罗不再多言,若有所思。 彼岸花升起的一瞬间,鬈发掠过碧蓝色的瞳仁,瞳仁里惊鸿飞散,点落满天涟漪。 客栈天井。 斜阳透过湿暖的雾气,染遍满庭的芳葩异草。 “咕咚……咕咚……” 竹筒里流出滚热的山泉,源源不断注入花卵石砌成的水池。池子里筑成一阶一阶,各色卵石分得斑斓。 池子东头,女人以双臂支着下巴,伏在热泉弥漫的石台上。长发柔滑地垂入水中,将一身的雪嫩半露半藏。侧脸笼罩着朦胧的黄昏,时不时惬意地吐一吐蛇信子。 腰肢倚着池里的石阶,肚脐以下便是赤练的长蛇尾,池底子一路逶迤,直到池西头才露出水面,搭在湿津津的水池边上。时而左摇,时而右摆,很是不安分。 “嗒……” 玲珑的赤足一步步踏过浅积水,走到水池边沿。左足悠悠抬起来,踩住了那条不安分的蛇尾巴。 蛇尾想溜,但没溜掉,又被那脚尖贴着湿滑的鳞片,一前一后地勾弄,抚摩…… 巳娘发出一声绵长的喘息。 远山眉微微挑着,明眸很慢地眨动,似笼了一层薄烟。 随即懒洋洋翻了个身,坐了起来。 “哗……” 修长的蛇尾卷住池边的姑娘,浪花惊起满池的温热,一眨眼间将温苓勾到了自己身前。 温苓一身浅白的薄绸全被池水浸湿了。半隐半透紧贴着娇秀的身段,几乎能窥见那一弧淡粉,两点薄红。 被蛇尾卷来得太急,胸前仅隔一层薄纱的柔软,刚刚好沾上了巳娘的鼻尖。 “哎。”温苓用手抵住巳娘湿滑的肩膀,才勉强防住她亲昵更甚。 她被她圈在怀里,拥在水里,腰上环着手臂,腿下盘着尾巴。闷热的雾气染红了耳尖,她低声道:“两位狐仙就在楼上歇息,在这儿……她们会看到的。” 巳娘轻露莞尔。 “那,不是更好么?”
第164章 阳关(三) 说着,她按低她的头颅,送上一个肆无忌惮的吻。 彼此间呼吸急促地推拉,药香吞染了胭脂香。 肩头可有可无的薄纱,一半漂浮在清泉里,一半黏附在粉肌上。 纤纤玉指顺着沾身的衣料,时紧时慢地摸到水底下。可下一瞬,手就被温苓的膝盖压住了。 巳娘一怔,停了片刻。 “仙祖。”温苓的撒娇里带了点急不可耐,“你快变成人嘛。” 喉咙里吞了吞,再开口时,已是满面浮红:“该我……睡你了。” 望着大胆又羞怯的小徒孙,巳娘“哧”一声淡淡的笑。 她按住她的后颈,嗓音诱人:“来。” 在温苓听来,老祖宗一定是欣然同意了。 欢喜之下,她照着曾被她取悦的路数,奔着她的耳垂咬过去。 可还没来得及舔几下,猝不及防就来了异样。 ——刺痛。 颈侧,是又痒又麻的刺痛。 更有一丝丝不知是什么浆液,顺着那刺痛注入血脉里去。 温苓骤一惊愕,猛地抽出她的怀抱,坐起身来,手捂着颈旁的痛处,不解地看向巳娘:“仙祖?” 只见巳娘微微勾起丹唇,唇瓣下露出两根细锐的蛇牙,牙尖还蘸着几滴鲜血。 “你……”温苓刚想问她这是下了什么蛇毒,可下一刻,便开始心神缭乱,骨血生热。 小腹下燃起不可名状的火,烧的浑身每一寸肌肤都奇渴难耐。 她当即明白了。 “这……这是……”温苓紧捂着颈处咬痕,忍得牙关都在打颤,“合欢散?” 巳娘含笑舔去了牙尖上的血迹。 “臭长虫,你——”温苓又羞又气,想起上一次被巳娘喂过半口合欢散,弄得自己兴致太过,大大出了糗。这次又被她蛇牙咬中,只觉药效之烈还远远强过那半口药酒,指不定又要被她怎么欺负。姑娘家脸皮太薄,生怕白日青天的闹了笑话,强忍着浑身燥热,转身就往岸上跑。 可她这两步踉跄,又怎跑得过巳娘的千年仙力。 蛇尾卷住足踝,一下子拖回水池里。 …… 檐铃晃个不停。 泉水漫了一地。 将夜,天已擦黑。 客栈里点了一排灯笼,幽光在微风里悠悠地摇。 “吱……” 巳娘一步步走在木梯上,黑红的外衫随意搭到肩下,露出棱角精美的一痕锁骨。 怀里横抱着的,是早已累极到睡熟了的温苓。 小姑娘困得连衣裳都来不及穿。巳娘承抱她的双臂,便是羞耻处唯一的遮挡。 “嗯……” 睡梦里,她犹似在回味不久前的滋味。掌心紧攥了攥,里头还握着两片残缺的蛇鳞——是那时掐得太用力,从巳娘的蛇身上抓下来的。 “吱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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