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然世事无常,谁都不能未卜先知,与其在这里哭天喊地,不如勇敢地搏一把。 问都不问,表白都不表白,怎就知道她心里没有我。 万一,在她心里,我不是她的污点呢。 陈诗想通了,起身就要跑出去。 冯怡一把拉住她,“你这孩子啊。” 陈诗诧异道:“我……我不能去找她吗?” “当然能去,但是不能这样走,他们不会让你走的。” “那怎么办?” 冯怡把她按下去坐好,“我有办法。” 陈诗点点头。 冯怡出去了。 陈诗伸长脖子望见,冯怡敲了陈玉荣房门,然后进去了。 陈玉荣没有睡觉,驼背坐在床边,摁着遥控器,冯怡来了,他把电视调成静音了。 “小诗怎么样了?” 冯怡没进去,站在门口,吞吞吐吐道:“她……不太好。” 陈玉荣脸色一变,作势就要出去看陈诗,冯怡过去扶着他坐下,“爸,你身体要紧,先别急,我慢慢跟你说。” “你快说。” “我刚跟小诗谈过了,你放心,这孩子就是死脑筋,一时半会儿绕不过劲儿。” “你们谈过了?” “嗯,她说她知道错了,给她点时间,她会想通的。” “她真这么说?” 冯怡连连点头。 陈玉荣难掩欣喜之态,“太好了,老头子我现在唯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诗了,现在看来,小诗不愧是我的孙女啊,比周成生的晚之强多了,也比南军生的舟舟强多了。” 冯怡附和:“是啊是啊。” 陈玉荣暗地里和他俩攀比了一辈子,这一天,他终于觉得自己赢了,欣慰道:“我们陈家到底是比他们两家都要强的。” 他干笑两声,躺到床上,“罢了罢了,不提了,只要小诗好,我就跟着好。” 陈玉荣侧到一边咳嗽了,没注意冯怡无语的表情。 趁他心情还不错,冯怡赶紧说:“爸,我一个女人,不像你跟宇松懂得那么多,昨晚那情形,我杵在那里,人都懵了,你们干嘛生那么大气啊,我话都插不上一句,真是不如你们。” 这话听得陈玉荣心里十分舒坦,他拿出大家长的姿态,靠着床头坐起来,一下子感觉病都好了一半,摆摆手说:“哎呀,没怎么了,就家长里短那点事儿呗,你不懂的话,也不用再问了,咱家里里外外的事都得你操心,现下最要紧的是,得把小诗照顾好。” 冯怡假装听得一愣一愣,“爸,你说得有道理,其它事都得往边儿放放,还是照顾好小诗最重要。” 陈玉荣低头咳嗽之际,冯怡眼珠精明地转了转,“对了,爸,有件事,我想跟你商量。” “嗯,说吧。” “小诗不是心情不好嘛,我想这孩子大概是家里憋坏了,我想带她出去散散心,也许心情能好一点。” 陈玉荣想了想,觉得冯怡说得有道理,犹豫着说:“也行,但是……” 冯怡迅即装出一副憨态,“爸,你放心,我们不去太远的地方,也不去太久,就一周,说不定用不了一周,等小诗心情好了,我就把她带回来,让她多陪陪……” “但是……” “爸,你想啊,小诗心情不好的话,整天丧着一张脸,不是也没法儿陪你嘛,我带她出去,她换换地儿,心情好了,再回来陪你,这样大家不是都开心嘛。” 陈玉荣越想越有道理,“行,照你说得办。” “好嘞,爸。” 冯怡刚要出去,陈玉荣冷声道:“冯怡啊,有一点你千万要记着,不要让小诗跟舟舟见面。” “好好。”冯怡答应得痛快。 陈玉荣点点头,跟在冯怡后面出去了。 陈诗还坐在南舟屋里,看见冯怡,她挤出笑脸,再看见陈玉荣,那点好不容易挤出来的笑容消失了。 陈玉荣身体是越来越不行了,只走几步路,脸色就变得乌青,见陈诗不太愿意和他讲话,他迈进门里的脚缩了回去,慈爱地看了陈诗几眼,背过身,留给陈诗一个佝偻的背,可怜道:“小诗,去吧,爷爷等你回家。” 陈诗没有回答。 陈玉荣等啊等,等到再也站不稳了,他深深叹气,拄着拐,颤颤巍巍地走了。 关门声过去很久了。 陈诗眼里,只剩那滴停留在门口地板的老泪了。 冯怡说:“小诗,快收拾东西,我们走吧。” “可以走了吗?” “嗯。” 陈诗满眼激动的光,腾一下站起来,紧张地攥了攥衣角,用她们才能听见的声音说:“我要去换身衣服,妈,你帮我选吧,选一身好看的,成熟一点的,不像小孩的,对了对了,你再给我化个妆,千万要化好看,能让她看到了,眼前一亮的那种。” 陈诗开心过了头,有点不正常了,就像,就像…… 冯怡也说不上来,看着陈诗大悲过后又大喜的样子,她拧紧的眉头就没松开过,心里隐隐不安起来。 不管陈诗状态有多不对劲,冯怡还是满足了她的所有要求,给她选了几身美美的衣服,再给她化了一个特别精致好看的妆,这才带着她出门,开车往南舟家去了。 天空飘过几团阴云,乌鸦不要命地乱叫,旋转的狂风过后,一场大雨突如其来,阳光彻底躲起来了,天地间模糊一片。 冯怡很少开快车,现在,脚底仿佛生了风,心慌得很,她控制不住地踩油门。 又一个急刹车。 陈诗表情古怪,说不出是哭还是笑,她没有提醒冯怡慢点开车,而是呆滞地问出一句话,“姑姑在哪里?” 冯怡握着方向盘的手微微发抖,回答道:“在家里。”
第44章 雨过天晴。 阳光晒干潮湿的屋顶,洒满整间屋子,陈诗站在门口,笑着看着门里的南舟。 南舟坐在地毯,手里捧着一本书,身旁矮桌摆着一壶沏好的茶和两个茶杯,茶水呼呼冒着热气,她藏在雾气后面,笑容满面地看着陈诗。 陈诗懵了。 姑姑是在对我笑吗? 昨晚我们闹成那样,她全都忘了吗? 看见陈诗,南舟把书放到一边,温声道:“诗诗,过来,快过来。” 陈诗更懵了。 她叫我什么? 诗诗? 确定是在叫我吗? 陈诗僵着不动,仔仔细细地把南舟打量一遍。眼前的南舟,和她认识的南舟一点都不一样。 黑顺长发扎成高马尾,像个公主。随着扭头的动作,红色耳坠流苏甩来甩去,很是可爱。 一袭清纯干净的白裙宛如山间一朵不谙世事的茉莉花,乖巧地伸展腰肢,就等谁来走近她,采摘她。 陈诗记忆里的南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冷漠的人,性格孤僻,沉默寡言,严肃且不苟言笑,就算笑,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放开了笑。 陈诗觉得哪里不对劲,但是,天在那,地在那,南舟也在那,没什么不对劲的。 她摇摇头,甩掉不切实际的想法。 她继续打量南舟,盯着那身白裙,一时之间,心中出现无数问号。 姑姑为什么不穿黑色衣服了? 她到底是怎么了。 还是说,是我怎么了。 陈诗顿时头痛欲裂,眨眼间,挂在高空的彩虹变成乌云,再眨眼,乌云又变成彩虹了,隐约听见四面八方乌泱乌泱地传来谁喊她的声音,喊得她头要炸了,她本能地抗拒那些声音,用力捂住耳朵。 耳边总算清静了,眼前却不安稳了。 她一会儿看见彩虹,一会儿看见乌云,头疼得忍不住发出呜咽声,好想好想哭。 她痛苦地把头撞向墙。 南舟含笑坐在那里,用最温柔的声音把她唤了回来,“快过来呀,我都等你好久了。” 这声音比药管用,头一下子不疼了,同时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声音都赶走了。 陈诗脑袋空空,再也不去过度思考,管它什么家人阻挠,管它什么道德底线,她通通不管了。 姑姑,这个世界有那么多人,我要你,我只要你。 她欢喜极了,只在意这个满眼都是她的南舟,于是三步并两步奔向她,坐到她身边,问:“姑姑,你还好吧?” 南舟眉眼弯弯,“我很好啊。” 陈诗一眼都舍不得从南舟脸上移开,紧紧盯着她,“昨晚,爷爷他……” 南舟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唇前,轻轻嘘了一声。 陈诗紧张地四处望了望,结巴道:“怎,怎么了,有什么不能说的吗?” 南舟勾着散落额前的一缕发,边缠绕边慢吞吞道:“能说,可我不想你说。阳光这么好,我们一起晒太阳吧。除了你和我,我们谁都不要提,好不好?” “好,但是姑姑……” 南舟含在唇间的笑容消失了,眉心微皱,她抽出缠绕头发的手,使劲戳了下陈诗额头,声音里充满怨念和委屈,“不喜欢。” “嗯?” 陈诗诧异地看着言语和动作都似是对她撒娇的南舟。 南舟没有把手缩回去,自然地向下滑,由一指变为四指,轻轻抚摸陈诗脸颊,用更委屈的声音说:“不喜欢你叫我姑姑,一点都不喜欢。” “可我以前一直这么叫你啊。” “以前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 陈诗鬼使神差地问:“不叫姑姑,那我能叫你什么啊?” 南舟手指徘徊在陈诗唇边,不进也不退,直到陈诗脸颊发热发烫,她坏坏地笑了,手放下来,身体放松地往后一仰,语调欢快道:“别人都叫我舟舟,你和别人不一样,你,你就叫我阿南吧。” 南舟一次眨眼,外边一束束阳光就挤破了头,殷勤地想往她身前凑,没多久,阳光铺满她全身,她就像童话故事里的公主一样,坐在虚幻的泡影里,手指轻轻一戳,可能就碎了。 陈诗想一辈子抓住她,于是她说什么,陈诗就听什么。 陈诗嘿嘿笑了,小孩子拿到糖果一样,抓住南舟胳膊,左右晃了晃,“阿……南,阿南。” 南舟没有甩开她,反而宠溺地冲她笑,任由她撒娇。 陈诗脑筋转得慢,才想起来南舟刚才说的那句话,心中不由得一喜,身体小幅度地往南舟那边倾,歪了歪疑惑的小脑袋,故作扭捏态,问:“你刚刚说,我和别人不一样,是什么意思呀?” “表面的意思呗。” 陈诗装作听不懂,“表面的意思,是什么意思呀?” 南舟双手攥成拳,轻轻捶打两下陈诗双肩,嗔怪道:“笨蛋。” 陈诗脸一红,害羞地缩了缩脖子,低下了头。 “怎么啦。” 陈诗抿抿唇,小声说:“害羞。” 南舟搂住陈诗的脖子,“你真可爱,比我写过的所有诗都要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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