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玉荣表示不理解,“就为了这个?” “嗯。” “为什么?” 陈诗跪得膝盖酸了,她不想跪了,木讷着起身,踉跄着往外走。 陈玉荣追问道:“回答我,小诗,你回答我。” 陈诗摇头晃脑地笑了,表情眼神都有点不正常了,她咳嗽两声,哑着嗓子说:“因为我爱她,我不能成为她的污点。” 陈玉荣惊了。 门推开,站在门口的陈宇松和冯怡往后退了好几步。 看见陈诗狼狈不堪的模样和无情无绪的眼神,他俩一左一右握住陈诗的胳膊。 冯怡急得快哭了,“小诗,你怎么了嘛,你别吓妈妈啊。” 陈宇松口不择言道:“都他妈怪南舟,自从她来了,咱家日子越来越不安生了,她可真是个扫把……” 陈诗原本没有情绪的眼神顿时变得癫狂,她用尽全力甩开他们,退后好几步,挨个指着他们,大喊大叫:“你!还有你!你们,你们谁都不能欺负她,不能!不能!” 冯怡伸手去拉陈诗。 陈诗一头钻进南舟屋里,等他们反应过来去开门,陈诗已经把门从里锁上了。 宋惊春站在门口,看着陈诗失控的样子,没忍住红了眼,她回到屋里,换下睡衣,穿好自己的衣服,留下一张字条,塞进陈诗书桌里,默默离开了。 「陈诗,有幸和你在一起一场,我已经很开心了。至于我们走了多久,那都无关紧要。在一起的时候,是你先开口的。分开的时候,让我先开口吧。 你不必心存愧疚,就当是我甩了你,我不吃亏的。你也不必担心我,我一向看得开,相信用不了多久,我一定会忘了你。 倒是你,死脑筋,明明爱她爱得要死,偏偏要嘴硬逞能。笨蛋,你这样会吃亏的。 我走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如果将来有缘份,能够再见面,希望你身边的那个人,是她。」 谁都没有注意宋惊春的离开,家里已经乱成一团了。 陈玉荣和陈宇松你一嘴我一嘴地在吵。 冯怡敲门,陈诗不开。 冯怡给南舟打电话,南舟的手机一直是关机状态。 冯怡放心不下陈诗,因此不能出去找南舟,偏偏这时候,那爷俩还吵得不可开交。 陈玉荣埋怨道:“你有没有点脑子,你跟小诗说那话干嘛,你看看这孩子那要死要活的样子,现在怎么办吧。” 陈宇松一脸烦躁,“我哪知道怎么办啊。” 冯怡无力道:“行了行了,你们都少说两句吧。” 陈宇松刚和冯怡大吵一架,没给她好脸色,眼珠一转,心里有了主意,他撸起袖子,大力去踹那扇紧闭的门。 冯怡拦他,“你疯了是不是。” 没踹两下,陈诗死气沉沉的声音从里面响起,“你再踹一下,我就开窗,跳下去。” 陈宇松怕了,磕磕巴巴道:“小诗,你,你别……” 冯怡使劲推开他,走过去,贴着门,轻声说:“小诗,妈妈很担心你。” 听见冯怡的声音,陈诗冷静了不少,说:“妈妈,你不要担心我,我不死,我就是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好,好,我们不打扰你。” 这话过后,家里平静如一潭死水,除了陈宇松偶尔发出的一阵怒骂声,就剩那扇房间里隐忍的哭泣声了。 桌面空空,电脑椅和木椅整整齐齐摆放在一起,椅子没有人坐了。 那些快乐的日子,如过眼云烟,一转眼就不见了,再也回不来了。 陈诗孤零零地坐在地上,把头轻轻靠向电脑椅扶手,就像以前,靠着南舟。 那时候的南舟,清楚陈诗一切小动作,用手挡住唇,偷偷去笑,放任陈诗的靠近。 回不去了,再也回不去了。 “姑姑……” 陈诗抱住自己,眼泪一颤一颤地掉下来,“可是姑姑,这里好黑,没有你,我真的好害怕。” 陈诗孤独得浑身发抖,找不到南舟了,南舟在哪,会站在风里吗? 她打开窗户,想听听风的声音。 狂风徘徊在窗边很久了,急不可耐地从外面灌进来,像是想说话却说不出来,急得把挂在墙上的日历吹得翻过去一页。 陈诗瞬间心悸得厉害,双眼直勾勾地走过去,把翻过去的那页日历翻回来了。 这时,墙上老式挂钟打响了。 一下,两下,再三下…… 听着那声响,陈诗顿时感觉呼吸不了了。 她捂着胸口,直到十二声打完,心悸的感觉消失了。 她看着挂钟,零点过了。 这一天,终于过去了。 好累啊,好累。 再也不想回忆起这一天了。 她将那页翻回来的日历撕了,崭新的一天来了,她久久盯着日历上显示的今天的日期—— 2017年6月17日
第43章 冯怡坐立不安,没有谁比她更担心陈诗了,可是有件事,她着实为难。 通过那些种种,她能看出来她们是两情相悦,只是碍于许多不可抗因素无法在一起。 陈诗的顾忌,不过是南舟的顾忌。 而南舟顾忌的有很多,其中一条重要原因,大概就是陈玉荣的反对吧。 南舟心里在意这位叔叔。 倘若她能看清陈玉荣的真实面目,知道他当年的所作所为,是不是就不会顾忌他的看法了,勇敢地正视她对陈诗的感情了。 可是,把这一切告诉南舟,那就意味着,她会知道陈玉荣和陈宇松都是害死周晚之的帮凶,那么,她还愿意给陈诗机会吗? 左右都是险棋,冯怡实在不知怎么选。 陈宇松和陈玉荣已经睡了,冯怡哪有睡觉的心思,坚持不睡,她搬把椅子,坐在房门口,时刻听着里面陈诗的动静。 这一夜,无比漫长。 终于,天亮了。 冯怡熬得眼睛通红,很是担心陈诗,生怕惹陈诗不快活,她贴着门,小心翼翼地询问:“小诗,你还好吗?” 里面没有传来任何声音。 就在冯怡急得团团转时,陈诗把门打开了。 她本来想安慰安慰冯怡,让她不要为自己担心,却高估自己了,越是想装作若无其事,表现出来的一举一动越是惹人心疼。 脑袋耷拉,面如死灰,她连喘气的力气都没有了。 这已经比冯怡的预期好很多了,最起码她没有寻死觅活,只要人在,希望就在。 冯怡把陈诗扶到木椅坐下,自己站着,轻轻搂着她说:“小诗,妈妈知道你现在心里难过,让你不难过是不可能的事,这里没有外人,只有你和我,所以,你可以尽情难过。” 经过冯怡这番安慰,陈诗忍不住了,眼泪夺眶而出。 “但是,小诗,我想告诉你,哭不是办法,哭不能解决问题。” 陈诗抬起头,看着冯怡,像是看着她最后的指望。 冯怡眼神坚定,理性道:“我决定跟你爸离婚了。” 陈诗微微张开嘴,声音喑哑道:“是为了我吗?” 冯怡笑着摇头,“不是为了你,是为了我自己。” “为什么?” 冯怡深深叹出去一口气,“小诗啊,妈妈以前是个特别封建的人,我觉得女人这辈子,嫁给了谁,就应该跟他一辈子。直到后来知道了你对舟舟的感情,为了了解这种感情,我一有时间就在网上搜帖子看,和各种各样的网友交流,什么年龄段什么职业的人都有,因此我学到了很多以前在厨房在锅碗瓢盆里学不到的先进思想,我慢慢发觉老一辈告诉我的那些关于人生关于婚姻的道理全都不对。小诗,你知道吗,全是错的,全都是错的……” 冯怡仰头忍泪,这次哽咽这次湿了眼眶是为了她自己。 陈诗握住她的手,认真听她把话说完。 “我开始思考除了账目,钱,一日三餐之外的事,可我发觉除了这些和你们,我什么都想不到了,我的人生,只有丈夫和女儿,还有做不完的家务和赚不完的钱。一年三百六十五天,我每天都在重复过这样的生活。我是谁啊,是妻子,是妈妈,我早就不是我自己了。” 她走到窗边,打开窗户,等风吹进来,她摸了一把渐渐苍老的脸庞,苦笑一声,“你爸爸没有做过对我不起的那种出格的大事,我一直以为,别家夫妻都跟我们一样,我真傻啊,现在才发现,别人跟我们根本不一样。刚结婚的时候,家里穷,我跟着他闯南闯北,我还记得啊,那天,我们因为一点小事吵了架,他把我一个人丢在火车站……” “他回来找你了吗?” “没有,他没有。”冯怡的声音里充满无尽悲凉,“我舔着脸自己回去了,然后他一周没有理我,一句话都不跟我说,我每天给他洗衣服做饭,但是他就是不理我,死活不理我,后来还是我先跟他低头,他才理我。” 冯怡双手压着窗台,勉强克制住哭声,“我没想到,一次低头,换来一辈子低头,这些年,我跟他大事小事吵过无数次架,每一次,他都晾着我,冷着我,没有一次是他主动服软的,一次都没有,你说,怎么能一次都没有呢。” “还有,还有好多好多这样的小事,我真的累了,真的不想再跟他过了……” 她说不动了,不想说了。 陈诗一直以为父母婚姻幸福,关于妈妈的隐忍和难处,她竟全然不知。 她喊了声妈妈,然后就睁着空洞的眼,任由无能为力的眼泪流出来。 冯怡突然大步过来,弯下腰,扶着陈诗肩膀,眼中闪烁阵阵亮光,“小诗,不要管别人怎么想怎么说,自己的路就该自己走,妈妈都不放弃,你也别放弃好不好,你振作一点,听妈妈说。” 陈诗真的把头抬起来了。 冯怡问:“我跟你爸离婚,你跟谁?” 陈诗毫不犹豫道:“跟你。” 冯怡不停地点头,“好孩子,真好。” 她压低声音,接着说:“舟舟心里有你,一定是有你的,你信我。所以,如果你们愿意勇敢一点的话,我们三个就离开这里,去一个没有人认识我们的地方,重新开始生活,妈妈会赚钱,养得起你,养得起你们。” 陈诗看见一点点希望了,死气沉沉的眼慢慢恢复神采,没两秒,像是想到了什么,她再次深深地把头低下去,“我是一百个愿意,但她呢,她愿意吗?” “傻姑娘。”冯怡帮陈诗理了理头发,“你又不是她,怎么会知道她怎么想,你要是想知道的话,那就去找她,把你们那些理不清的事,扒开了,好好讲一讲,不要给自己留遗憾,也不要给她留遗憾,最重要的是,不要给你们留遗憾。” “我们……”陈诗重复这两个字,反复思考冯怡的话。 窗外一只莽撞的鸟撞向窗子,她猛然想到,那一天初见,莽撞的她一头撞到南舟怀里,世事无常,那时候的她,怎会想到,现在的她会如此深爱南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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