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无法面对周晚之。活着,无法面对陈诗的家人,无法面对安梨和所有歌颂过她和周晚之爱情的人。 死不行,活也不行。 是为了一个人,负天下人。还是为了天下人,负一个人。 南舟真的快疯了。 胃隐隐作痛,她弯下腰,捂住胃,痛苦地发出一阵闷哼声。 稍微缓了缓,她扶着桌沿站起来,弓着身子去茶几抽屉里找药,坐到沙发,刚拉开抽屉,陈诗拿着杯子从屋里出来了。 陈诗先是看着桌上两个空碗,眉头一皱,随手把杯子放到桌上,快步来到南舟面前,“怎么流这么多汗?哪里不舒服吗?” 她还是怨还是气,但还是担忧更多。 南舟一手扶着散下来的碍事的头发,一手微微哆嗦着在药盒里翻找。 “没事,有点胃疼。” 陈诗眉头越皱越紧,好好打量南舟一遍,这才发现南舟湿润的眼眶和发红的鼻尖,特别惹人心疼。 陈诗管不了那么多了,直接上去抓住南舟手腕。 南舟没推,身体颤抖一瞬,看着陈诗的眼神从惊讶转为惊喜,闪躲一下,回归到冷漠。 南舟不做戏子真是可惜了,一次次把陈诗骗得团团转,一次次用冷漠刺痛陈诗的心,她能看透陈诗眼中流转过的伤痕,然后会在背地里默默伤心一万遍。 她图什么? 她有错吗? 她只是想做个好人,想对得起所有人,到头来,她竟发现,她谁都对不起。 可是,就算所有人都恨她怪她,只有一个人不会真的恨她怪她,那就是陈诗。 南舟是行走在海上的舟,陈诗是温暖的太阳、是天生被水克制的火,常言道,五行相生相克,水火天生不容,既如此,那便破了五行。 陈诗甘愿熄灭自身火焰,从天空坠落,陪伴南舟沉没无边无际的海底。 只要南舟愿意,陈诗什么都可以做,可是南舟再一次推开了她。 多少次了,陈诗记不清了。 一次次靠近,换来一次次被推开的结果,陈诗甘心吗,不甘心,心痛吗,痛,还想再来一次吗,不想了,但不得不再来一次,因为南舟脸色真的很差,陈诗急了,强势地搂住南舟的腰,扶着她躺到沙发,再蹲下去,开始找药。 在这里能清楚听见,宋惊春正在跟别人打电话。 南舟绷紧的身体渐渐放松了,为什么刚才陈诗碰她她会躲,因为她怕宋惊春突然出来会看见,可是陈诗仅仅是握了她的手腕,至于吗? 别人觉得不至于。 南舟觉得至于,因为她心里有鬼。 如果是正常姑侄关系,侄女握姑姑手腕,应该是寻常不过的一件事吧,但刚才南舟反应太不对劲了,她分明是心虚了。 这份心虚,在陈诗为她端来温水,把药递到她嘴边,温声让她吃药时,变成她逃跑的理由,她眼中闪过惊恐的情绪,看着陈诗单纯稚嫩的脸庞,明明什么都没做,她突然发觉自己和那些恶毒的强.奸犯没什么区别,药也没吃,她脚步踉跄,逃回了房间。 陈诗看着失态的南舟,堵塞的神经终于打通,似乎想通了什么,她没有迟疑,拿着水杯和药,追了上去。 南舟进门不到十秒,陈诗进来了。 南舟虚脱地坐到床上,低下头,双手烦闷地插进头发里,冷声道:“出去。” 陈诗大概是被伤透了,面对这种冷言冷语已经习以为常了,她没有像之前那样沮丧地离开,而是一步一步地朝南舟走去,满脸倔强,“我不走。” 南舟意想不到地抬起头。 陈诗来到南舟面前,轻轻蹲身,小心翼翼地把手放到南舟双膝,仰头看着南舟说:“你把药吃了,吃完药,我马上就走,好吗?” “嗯。” 南舟接过陈诗手里的水杯,喝口水,润润嗓,正想伸手拿药,陈诗把药递到南舟嘴边,像之前喂她吃椰子糖一样,轻声说:“姑姑,张嘴。” 南舟缓慢张唇,药从唇缝溜进唇齿间。 南舟喝了口水,把药咽下去了。 “苦吗?”陈诗问。 南舟嘴角有水往下淌,嘴唇微微张开,她脸上只有一双眼在动,其余的,全都在安静回味刚才那个瞬间—— 药送进嘴里,陈诗的指尖碰到了她的唇。 很轻,很痒。 停留很久,再从唇瓣来到嘴角,温柔地擦去她嘴角的水。 陈诗说话算话,看着南舟吃完药,起身走了。 南舟眼神恍惚了,分不清嘴里是苦还是甜了,也分不清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了,她伸出拉住陈诗衣袖,那句压抑在喉咙里的话终于破土而出了。 “你别走。”
第32章 眼神撞上眼神,冲动撞碎克制,南舟眼里飞出来一丝想要被紧紧拥抱的欲望,陈诗领悟到了,弯下腰,伸手去抱她。 陈诗弯腰那一瞬,那道原本被她挡住的裂缝魔鬼般从墙皮里爬出来,张牙舞爪地冲到南舟面前,先世俗一步击垮南舟最后的温柔,南舟重重往后一倒,躺在床上,无奈地笑了。 陈诗抱住一团空气,背对南舟,坐到地上,失魂落魄地对着墙上那道裂缝说:“亲人可以拥抱,朋友可以拥抱,我和你,为什么不可以拥抱?” 答案藏在裂缝的深渊里,她急不可耐地想知道答案,于是,她毫不犹豫地钻进深渊里,跑到南舟前面,为胆小鬼南舟探了探前面的路。 她抱着双膝,把自己缩成可怜一团,用最委婉的方式说出憋在心里很久很久的话,“我已经十八了,姑姑,我是成年人了,我……” 声音哽得讲话都语无伦次了,她猛地站起身,嘴唇翕动,说不出来话,急得快哭了,一边隐忍一边爆发,“你究竟懂不懂啊,究竟懂不懂我的心。” 她站在那里,掩面哭了。 听着陈诗的哭声,南舟悄悄叹气,偷偷擦了好几把眼泪,她单手撑床,面无表情地坐起来,等陈诗抬起满是泪水的脸,她像看着小孩子过家家一样,宠溺地笑了,用很轻很轻的声音说:“你想让我懂什么呢,陈诗,嗯?” “我……” 南舟无奈摇头,眼神示意,“你坐下。” 陈诗打算往转椅那边走,刚迈出脚步,南舟说:“坐过来,坐我旁边。” 陈诗小步走过去,小心翼翼地在南舟身边坐下。 南舟身上有股淡淡清香,手上还有刚摸过药盒的淡淡苦味,她在为她们之间无法说破的秘密烦心,已经叹出去无数口气了,不想再用理智去克制情感,有什么就直说了。 “陈诗,你想打开天窗说亮话吗?” “想。” 陈诗看了南舟一眼,“代价是什么?” 南舟揉了揉眼睛,低声说:“代价就是,你和我,以后再也不能像现在这样坐在这里聊天了。” “如果我不想打开天窗呢?” 南舟收住笑容,严肃道:“那么,从今往后,你就不要再跟我说什么懂不懂之类的话了,我们都可以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回到以前,回到我们刚认识的时候。” 反正无论怎样,她和南舟都不会有结果,不如随心所欲一把,于是陈诗说:“如果我都不想试呢?” “随便你。” 陈诗表情难看,使劲揉搓手指,挤出来逞强的笑容,“姑姑,我真的拿你没办法了,我想试试,万一……” “没有万一。” 南舟像能猜中陈诗心思一样说:“你没必要抱有任何侥幸心理,最终结果都是一样的,陈诗,我的目的,只是为了让你看清这个结果。” 陈诗把手指搓得通红,知道打开天窗说亮话意味着什么,但她不想稀里糊涂下去了,南舟究竟怎么想,她想听南舟亲口说出来。 “你真的没有半点对我动过……” 南舟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快速打断道:“非要说出来吗,陈诗,哪怕知道代价是什么,你也一定要说出来吗?” 陈诗坚定道:“嗯。” “你想好了?” “嗯。” 南舟连点好几次头,她不能再和陈诗这样僵持下去了,不能再让陈诗在她身上浪费时间了,一天两天一个月一年,什么时候是个头。 她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站起身来,大力揪住陈诗衣领,二话不说把她拽到转椅前,用脚把转椅踢正,把陈诗扔到椅子上坐好。 陈诗看着冷脸的南舟,懵了,傻了。 南舟弯腰扶着椅背,居高临下看着陈诗,用压迫感十足的声音说:“把头抬起来。” 陈诗听话照做。 南舟一直保持这个动作,试图用刺耳的言辞指引走入歧途的陈诗回归正途。 “十八怎么了,在我眼里,你就算二十八也是个小孩,陈诗,你知道相差二十岁意味着什么吗,等你三十八的时候,我已经五十八了,你清醒一点吧。” “姑姑,你不要再说了。” 陈诗不想听了,想从南舟动作以及言语的禁锢中挣脱出来,想尽快逃离这些尽管刺耳却是真相的声音。 南舟用力把她按在椅子上,不让她走。 “你以前不是直女吗?不是喜欢那个孟子池吗?你去喜欢他啊,还是说百合小说看多了,把你看弯了,行,弯就弯吧,门外那个小姑娘喜欢你,你试着去喜欢她行不行?” 陈诗被南舟的气息包围,被南舟的话语洗脑,被南舟的声音囚禁,她在南舟身下仰望南舟,她们离得很近很近,轻轻把头抬起来,就能吻住南舟的嘴唇。 她没有这样做,天神为她下了凡,她怎敢轻易亵渎,只是,她有点害怕这样的南舟,她在南舟身下哆嗦,吓得哭出声音。 “姑姑,你别这样,我害怕。” “闭嘴。”南舟伸手捂住她的嘴,“你的同学就在外面,你想让她看见这幅画面吗?” 陈诗眼泪决堤了,泪水流淌到南舟手背,阵阵呜咽声闷在南舟掌心,她拼命摇头,“不想,我不想。” 南舟冷声道:“现在有羞耻心了,现在知道这种事是见不得光的,陈诗,原来你分得清是非对错。” 她松了手,退出去两步,像从人间退回神坛,再抽出纸巾擦干净手,无比冷静道:“脑子清醒了吗?还想说吗?” 既然已经这样了,不如破罐子破摔到底,陈诗哪还有什么理智,不想继续这么手无缚鸡之力地仰望南舟了,她撑着椅子扶手缓慢站起来,哭到上气不接下气,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了,但还是倔强地说:“我知道我在做什么,我一直很清醒,姑姑,我喜……” 南舟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上前一大步,使劲把陈诗推到转椅上,连带转椅,一并抵到墙上,开口的喑哑嗓音微微颤抖了,“你疯了吧,陈诗。” 陈诗眼睛通红,颓废地往后一靠,“我是疯了。” 这一秒,南舟看着陈诗,眼前浮现的是那个活泼、阳光的陈诗,那个陈诗究竟去哪了,不该是这样的,不该让南舟看着这样的陈诗,觉得是在照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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