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怡小声问:“你不觉得小诗不对劲吗?” “是有点。” 冯怡一脸担忧,等陈诗出来,招手说:“小诗,你过来,跟妈妈说说话。” 陈诗走过来,没像以前那样又蹦又跳,多了几分稳重,多了几分忧愁。 冯怡拉过陈诗的手,让她坐下,仔细打量过后,询问道:“小诗,怎么不开心啊,是不是因为考试没考好,伤心了呀,没事没事,一次考试而已,不用太放在心上。” 陈诗点点头,意识到自己不该让父母担心,强挤出笑脸,大大咧咧道:“哎呀,我怎么可能因为考试而伤心啊,我就是有点晕车,睡一觉就好了。” 冯怡这才稍微放心,给陈诗剥了个香蕉,随口问道:“对了,舟舟有没有跟你说,她几点回来啊?” “应该……得晚上吧。” 陈诗眼神一闪,把香蕉放到茶几,起身说:“妈,我有点累了,我想回房睡一觉。” “行,去吧。” 陈诗往卧室走,脑袋渐渐耷拉下来,她心里很清楚,今晚,南舟大概率不会回来了,因为早上,南舟和安梨一起离开了。 今晚是除夕夜,人们都会跟自己最爱的人待在一起。 南舟去找周晚之了。 陈诗知道。 她没有阻拦南舟,也没能力阻拦。 走不进南舟心里,她只怪自己无能。就像今早,一次又一次从南舟身边走过,一次又一次被南舟无视。她也没怪过南舟什么。 她只是靠在南舟房门口,看着南舟化妆,搭配衣服。 似乎只有去见周晚之,南舟才会这么在意自己的外表。涂口红的时候,会认真选择色号。选衣服的时候,会连试好几件。 全身镜照出的不止是刚搭配完的一身衣服好不好看,还有倚靠在门口的陈诗落寞的眼神。 她们在镜中对视。 南舟问:“好看吗?” 陈诗笑道:“好看。” 南舟依然直视镜中陈诗的眼,又问:“她会喜欢吗?” 陈诗脸上笑容消失了,眼中伤痛久久消散不去,心酸一笑,边转身边说:“她会喜欢的,她一定会喜欢的。” 陈诗已经走了,南舟还是自我洗脑般说道:“那就好。” 她不确定陈诗有没有听见,陈诗听没听见不重要,这话不是说给陈诗听的,而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可惜,她没有洗脑成功。 可惜,陈诗听见了。 陈诗郁郁寡欢一上午,直到现在,回了家,还是开心不起来,骗冯怡困了想睡觉,实际上,她一点困意都没有。 她只想躲起来,躲进没有南舟的地方。 可她能躲到哪呢。 哪里都是南舟,心里,眼里,梦里,全都有南舟的影子。 神就是神,可望不可即,不是谁都那么幸运,能够得到神的青睐,陈诗不想去追了,追不动了,她好累,累到忘了怎么快乐,她认命了,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根本爬不到山顶,她宁愿这辈子只能站在低处仰望南舟,也不想继续这样下去了,她怀念以前无忧无虑的日子,那时候真好,没有烦心事,每天都很快乐。 怎样才能回到过去呢? 只有一个办法。 那就是不再喜欢南舟。 听说忘记一个人有两个办法,要么时间,要么新欢。 如果选择时间,怕是这一生都不可以,但选择新欢的话,也许是个好办法,也许明天就能把南舟忘了。 想到头疼,她闭上眼睛,打算好好睡一觉,再睁开眼,新一年就来了。 陈诗,要振作起来,要快乐。 听话,不要再喜欢她了。 . 初一,孟子池一家过来拜年了。 长辈们在家里聊天,陈诗和孟子池搬了两个凳子,坐在室外连廊打游戏。 玩了能有三四把,就没赢过。 孟子池吐槽道:“你怎么回事啊?怎么一点都不在状态?” 陈诗退出游戏,把手机摁灭,再摁亮,重复好几遍这个无聊的动作,烦躁地把手机揣进兜里,“不知道,就是很烦。” 为了逗陈诗开心,孟子池开玩笑道:“大过年的,有什么可烦的,你听见刚才他们在屋里说什么了嘛,他们说啊,咱俩,一个倒第一,一个倒第二,天造地设的一对。” 陈诗嫌弃道:“谁跟你天造地设了,你滚啊,别说这话。” 孟子池站起身,靠着栏杆,用非常不正经的语气调侃道:“从小一块长大的,谁不知道谁啊,要我说,你早晚得嫁人,嫁谁都是嫁,还不如嫁我呢,知根知底的,再说了,多省事啊,推两扇门就把自己嫁出去了,而且咱爸咱妈……” 陈诗听不下去了,起身踹了他好几脚,“你有病吧,孟子池,我告诉你,少用你那男性思维来代入女性视角,谁规定我一定要结婚了,我想结就结,不想结就不结,你少来管我。” 孟子池尴尬地挠挠头,“哎呀,真生气了呀,我不是那意思,我就是……” “滚滚滚。”陈诗不耐烦道。 孟子池也不动弹,等陈诗消气了,这才好声好气地说:“对不起,小诗,我错了,我再不说那种话了。” 陈诗没好气地瞪他一眼。 孟子池一副懊悔样子,抓住陈诗胳膊,讨好地晃了晃,“小诗小诗,全世界最宽宏大量的小诗,我以后一定不乱说话了,你别生我气了。” “我没生气,我就是有点无语。” “别无语嘛。” 陈诗叹口气,“你松手,我得回去了。” 孟子池不松手,眼珠一转,小声说:“那我告诉你一个秘密吧,你就别生气了,好不好?” “什么?” 孟子池凑过去,弯下腰,附在陈诗耳边,小声说了一句话。 陈诗瞪大眼睛,视线不经意往楼下一瞥,整个人瞬间愣住了。 楼下的南舟仰头看着他们,且不知看了有多久。 陈诗忘了推开孟子池,忘了此时他们之间的距离会引人误会,她满眼都是南舟。 离得那么远,看不太清南舟的脸,只能看见,南舟从兜里掏出一盒烟,抖出一支,含进嘴里,再拿出打火机,却迟迟没按下去。 她看着陈诗,一直看着陈诗,像在等待什么。 陈诗傻了一样,一动不动。 南舟困在风里,风吹的长发和指尖都颤抖了,陈诗似乎看见南舟眼神的颤抖了,那样惆怅那样悲伤,风再吹狠一点,一定能吹出来眼泪。 陈诗无能为力,只能低下头。 下秒,全世界都静止了,陈诗听见咔嚓一声响,随之发酵成轰隆巨响,由远及近,地表窜上来,通过空气,窜进胸腔,发出钻心刺骨的痛。 打火机终究还是按响了。 陈诗猛一抬眼。 南舟背对她而站,左手夹着一支点燃的香烟,右手伸进衣兜,掏出一个五色风车,再把右手背到身后,风车缓缓转了起来,转了几下,转不动了。 南舟吸了口烟,手缓缓向下垂落时,回头看了陈诗一眼,悲哀地笑了。
第28章 南舟没有回家,去哪了,陈诗不知道。 陈诗没吃几口饭,第一个撂筷了,心事重重地离开饭桌,大家全都担忧地盯着她,孟子池更是直接跟了上去。 “小诗,等等我。” 陈诗不仅没等他,反而加快脚步,“别跟着我。” 大人们以为他们闹别扭了,没当回事,悄声嘀咕,玩笑他们几句,又开始互相吹嘘了。 陈诗穿上外套,直接出门了。 孟子池追到门口,没敢继续追了,电梯合拢之前,鼓起勇气说道:“小诗,我真的是认真的,我可以等你,等你多久……” 完全合拢的电梯将他没说完的话阻断,余音随着不断下降的电梯堙灭,陈诗看着依次递减的楼层数字,眼神变得越来越冷漠。 刚才在室外连廊,孟子池附在她耳边说的那句话是—— 小诗,我喜欢你。 听见这句表白的话,陈诗心里一点喜悦的感觉都没有,相反,她觉得很烦很无奈,她可以接受跟孟子池做朋友,做亲人,做哥们也行,做姐妹也行,唯独不能做恋人。 当初提出让孟子池跟她演戏骗家长,也是因为这段友情给了她极大的安全感,认识这么多年,虽然孟子池是男生,但她相信他们之间的关系够铁,绝对不会发展成男女之情。 她突然觉得有点恶心,不知道为什么,别的不太熟的人跟她表白,她都没有这种感觉,但是一想到从小一起长大,关系铁到可以忽视对方是个男生的人喜欢自己,身体每根汗毛就竖起来了,那阵强烈的恶心感让她从身到心都决定远离这个人。 为什么会这样? 电梯下降到一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陈诗迈出去,回头看着电梯门合拢的那个瞬间,那句孟子池没有说完的话,突然一片一片拼凑成完整一句。 等你多久我都可以。 不是“陈诗,等你多久我都可以。” 而是“姑姑,等你多久我都可以。” 孟子池是男生,且和我同龄,我尚且会觉得他的这份喜欢对我来说是困扰。姑姑,那你呢,知道我喜欢你,你会不会有同样感觉。 陈诗捂住疼到快要四分五裂的头,快步跑出去了。 没有看路,于是,莽撞的陈诗,撞到了一个人怀里。 扑面而来是乌木沉香加上纸质书味道,还有一点淡淡烟草飘在风里的清香,很自由很舒服,闻一下,身体和灵魂就好像跟着她见过无数山川了。 第一次撞到南舟怀里,陈诗飞快地离开了。这一次,陈诗选择赖在南舟怀里,然后抬起那双无辜的、时刻水汪汪的眼,久久凝视南舟望不穿的眼睛深处。 陈诗双手抓在南舟腰间,发泄委屈般,一下更比一下用力,手心衣服快被揉碎了,手心汗水快把南舟的腰弄湿了,还是不松手,南舟也不推开她。 不是相对无言,而是相对不能言。 南舟懂陈诗眼里的泪为何打转不停,陈诗懂南舟眼眶为何微微发红。 陈诗头向下一低,靠在南舟肩上,左右来回轻蹭,蹭去眼里的泪,小声问:“新年快乐吗?” 南舟缓慢抬起右手,想去揉陈诗脑袋,但那手抬不起来,压着她的不止是责任和道德,还有周晚之爱她时的脸庞。 手在风中直打颤。 最终,她用想去揉陈诗脑袋的手,推开了陈诗。 陈诗眼里的难过瞬间溢出来了,变成一行浑浊的眼泪,挂在脸庞。 南舟很想伸手接住陈诗的眼泪,但她不能,她只能冷眼旁观陈诗的难过,然后言不由衷一句话,“陈诗,你在跟长辈拜年,你该叫我一声姑姑的。” 陈诗局促地笑了两下,胡乱抹去脸上狼狈的泪水,开口讲话时声音里哭腔是那样明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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