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说不困,许黎明有点想笑她,但凑近了看时,心跳却骤然变缓。 女孩不像是睡着了,倒像是累晕的,呼吸沉重,眼角隐约看得见湿润。 心跳恢复正常,但每跳一下,都有点酸涩的疼。 许黎明觉得自己发烧似乎加重了,但是伸手摸时,又觉得还好,热气似乎是从另一个地方漫出来的。 她轻手轻脚地翻身站起,走到陆白天身边,女孩正以一个难受的姿势沉睡,头歪在自己的颈侧。 许黎明斟酌了很久,却还是伸出手,将她脑袋拨正的同时,手穿过她腋下,轻轻捧住了那捧温热。 左手揽着她膝盖,试探着往上一提。 意料之外得轻而易举。 许黎明力气其实不算特别大,但无奈陆白天太轻了,她即使生着病将她抱起来,都不算吃力。 陆白天的头歪了歪,似乎想在她怀里找一个舒服的所在,脖颈一片酥软,两人碎发纠缠。 许黎明慢慢走动,生怕将怀里的人摔了,她越走脸越烫,等将人放在枕头上时,额头又生出汗滴。 她伸手解开陆白天的发夹,将她碎发揉开,即使这样大的动作对方都没有醒,仍然疲累地沉睡着。 像被猎人追逐的困兽第一次寻到了庇护所,酣然入睡。 她这是累成了什么样子,许黎明神色淡淡的,心却始终像被小锤子敲打,一下一下疼。 她在越发急促的雨声中,看了她很久,直到外面真的开始打雷,女孩像搁浅的虾一样猛然蜷缩的时候,她才猛地伸手捂住了陆白天的耳朵。 自己是不是烧糊涂了?这么捂有什么用? 但许黎明还是捂了很久才将手松开,她故意没去看陆白天的睡颜,替她将被子盖好,而后将屋外的音箱搬到屋内,放了轻音乐。 音乐声柔化了外面的雷鸣,隔绝了大雨下的狼藉。 许黎明坐在地上,背靠床沿,拿出还有一半电量的手机开了机,给陈砚打了电话。 她知道这样做不太好,但她真的,有点担心陆白天。 “喂,黎明姐。”陈砚的声音慵懒响起。 “我记得你新租的房子就在三院对面,你现在在家吗?能不能帮我个忙。”许黎明说。 陈砚一听就换了个称呼,语气得意:“在啊,我正要去店里。许黎明,你又有什么事求姑奶奶?” “你能不能去三院的住院部走一走,帮我打听个女人,姓陆,患有双相情感障碍,应该是上周日住院的。”许黎明说。
第43章 “女人?多大的女人?”陈砚问。 “大概40左右, 但长得比较年轻。”许黎明绞尽脑汁回忆。 “行,我帮你找找,等会儿给你消息。” 陈砚挂断了电话, 许黎明便站起身来,本想躺在陆白天身边,但看她蜷缩的姿势,又生怕自己吵醒她。 于是干脆抱了床被子来到客厅, 静静地躺在了沙发上,宽大的沙发并不比床差, 头顶着阳台外的潇潇雨声,很快就又困了。 睡着前看到了陈砚发来的消息。 “找到了, 在三楼右手边第三个病房, 叫陆鸣知。” 陆鸣知,很好听的名字, 和女人现在的样子有些割裂。 “你认识?”陈砚发了个惊讶的表情包,“许黎明,你现在的交际圈真是越来越广了。” “朋友的妈妈。”许黎明说,又迷迷糊糊打字, “谢啦,之后请你吃饭。” 随后手机一丢,就在这样漆黑的黄昏中睡着了。 这一觉睡了一整个晚上, 许黎明有种小时候躺在摇篮中的错觉, 睡得很香甜。 那时她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小小吊床,就摆在文珊的画室里,文珊画两笔画, 就会伸手摇一摇。 有时候外面也是这样的大雨滂沱,有时候又是艳阳高照, 反正不管什么天气,许黎明都睡得很好。 油彩的味道混合母亲身上的香气,从13岁开始,就再也没闻到了。 今天却隐隐约约,神秘地出现在了脑海。 再醒来时,许黎明在地上。 她看着眼前茶几白色的腿,对自己无语很久,才慢慢扶着地面坐起,被子被她的腿卷成了团,上半身都露在外面。 她睡姿一向不太美妙,还好不冷,许黎明想。 许黎明踢掉被子爬起来,爬回沙发上坐好,茶几上还摆着昨夜倒的凉水,她拿起来喝了两口,水润湿了干燥的喉咙。 烧已经退了,许黎明的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只是喉咙还很疼,轻微咳嗽,但不影响意识。 昨天睡得太早,拿起手机,才是早上六点半。 她偷偷摸到卧室,黑暗的房间被之前闻过的甜香占据,陆白天还维持着蜷缩的姿势,躺在偌大的被子里。 许黎明走上前看了一眼,对方依旧睡得很沉,沉到就连脊背弯曲的弧度都没变,但呼吸浅淡了不少,不再像昨天那么粗重。 她应该也睡得不错,许黎明想,她伸手拉上窗帘,让屋子更适合休息。 然后去卫生间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准备出门,出门前想起什么,给陆白天留了一张纸条。 外面雨已经停了,整座城市被洗刷一新,被雨水洗过的新叶散发清冽的芳香,天光清透,东面刺目得亮,亮光似乎在努力地穿透薄云。 许黎明拍了张照片,然后打车去往第三人民医院。 第三人民医院有两个院区,陆白天打车来的起点是老院区,坐落在老城内,外墙爬满了干枯的藤蔓,又有新芽叠在上面,生机与死意混杂,很符合医院的气氛。 四周都是居民区,医院不大,左手边是门诊部,右手边就是住院部,许黎明在医院外买了个果篮和一束花,走进阴冷的门楼内。 时间尚早,走廊上没有几个人,只有匆忙的护士来来回回,许黎明一路走到三楼,弯腰从玻璃窗往里面看。 里面有四张床,两张床的位置已经空了,另外一张床是个老人,正孤零零地咳嗽。 一声声犹如震肺,咳着咳着便弯下腰去,看得许黎明心惊胆战。 最靠里面那张床便是陆白天妈妈的床位,她正静静坐在床尾,笨手笨脚地啃一个苹果。 许黎明敲了敲门,然后走了进去。 “阿姨。”她礼貌地说。 那个名叫陆鸣知的女人猛地转过头,警惕地看了许黎明半晌,才认出了她,随即又有些紧张,手里的苹果差点落了地。 她手忙脚乱从膝盖上捡起啃了一半的苹果,然后站起身,张嘴却不知道说什么。 她的脸色和陆白天差不了太多,都灰败得要命,本来臃肿的身子好像放了气的气球,短短几天就消瘦下去。 两人前几次见面的时机都不太好,导致如今有些尴尬,但好在许黎明最不怕的就是尴尬,她扬起春风般的笑,将热热闹闹的果篮和花放在地上。 “阿姨,我听白天说你病了,来看看你。”许黎明拉过旁边的椅子坐下,伸手接过陆鸣知手里的苹果,放在一旁。 “您早餐就吃这个?” 许黎明眼神扫过床头的桌子,上面孤零零放着半袋子水果,和一些面包之类的,一点热气也没有。 她眼尖地看见面包袋子下面压了几张钞票,但都是整数,应该是白天留下来的钱,女人没舍得用。 “没事,我不太饿……”女人终于开口说了话,她嗓音有种病态的喑哑。 第一次见到许黎明,她正处于崩溃的发病期,又见了那个男人,一时失去理智,没弄清楚情况就打了白天。 第二次见到许黎明,她吃了药又没忍住喝了酒,头脑混乱,躁狂地对白天发脾气。 第三次见,她正试图自残…… 这怎么都不像是一位合格的母亲,面对女儿朋友的正常状况,女人窘迫地看向地上那些花,低着头不知道该说什么。 她也很不擅长和人接触。 还好许黎明天不怕地不怕,她笑得就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那不行,这东西没营养,您生病得吃点有营养的,我知道附近有家私房菜很好吃,我去给您打包。” “不不不,这怎么好意思……”女人起身要拦她,然而许黎明眨眼就闪出了门外。 她乌黑的发丝飘过门缝,人已经走远。只留女人茫然地站在床前。 过了好一会儿,隔壁床那个老人也停止了咳嗽,用浑浊的眼睛看向女人:“丫头,你命真好,有两个这么乖的女儿。” “还个顶个儿的漂亮,这个个子还高,一看就养得好,壮实。”老子咧着没牙的嘴笑,“不像我那几个不孝子,哎……” 女人更尴尬了,她想解释,又不知道怎么和老人说,最后只是沉默。 麻木地沉默。 许黎明其实不擅长和长辈交谈,也不喜欢和长辈交谈,在许昇那边的亲戚口中,她一向是小辈中最叛逆的代表。 她对于讨别人欢心这种事情不屑一顾,所以那帮生活中被捧惯了的人,也没一个喜欢她。 但这是陆白天唯一的亲人。 许黎明很快打包了一份汤和一碗面和两份清淡的蔬菜,拎着走回住院部,走到门口时,正听见护士和女人的对话。 “308床,您之前预缴的费用已经没有了,这是催缴单,麻烦您尽快缴费,不然会影响后续用药。” 女人则期期艾艾的:“我已经好了,我想出院……” “您现在的检查结果还有胃黏膜出血的现象,建议还是继续观察一两天再出院。”护士说,“具体的您可以和家属商量一下,或是再咨询您的主治医生。” 门开了,护士端着托盘走了出来,许黎明上前一步将其拦住。 “您好,缴费单我能看下吗?”许黎明问。 护士上下打量了她几眼,问:“你是家属?” “我是……”许黎明眼角一垂,一身正气,“远房亲戚。” 护士见她拎着饭菜像是来陪护的,人也年轻,便没再询问,将一张单子递给她:“今天病房用药已经要报上去了,建议尽快。” “我能问下我阿姨现在的情况吗?”许黎明接过单子看了一眼,开口。 “没什么大事。就是药物吞太多了,加上习惯又不好还酗酒,引发了胃出血。” “药物?”许黎明敏锐地抓住了她话语中的重点。 护士没隐瞒:“她是自杀送过来的,吞了一把□□,你家里人没告诉你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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