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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了别提她！”凌霄又灌了几口。喝得太快，咳了好几声，连眼泪都呛了出来。那炫目的灯光便在破碎的泪珠中折射更朦胧的痛苦。 凌霄不许提的那个人，正在家中翻看凌霄留下的盒子。营业执照的正副本，法人是凌霄。青创赛第一名的奖杯和证明，参赛项目是与高端家政服务平台。还有一个U盘，一把钥匙，以及一张银行卡。 原来凌霄从年前就开始忙的，就是这些。 陆成江将U盘插上自己的电脑。文件夹的第一个文件，是一张图片。 上面写着：聘书。 凌霄邀请她，当公司的老板娘。 第二个文件，是一段视频。点开之后，凌霄的脸就出现在了画面中。 “姐姐，我在偷偷给你准备礼物哦。” 视频记录了他们从项目启动，到彻夜讨论激辩，到整个团队站上领奖台。凌霄捧着奖杯站在正中间，对着镜头说：“姐姐，送给你！” 看到这里，陆成江又红了眼睛。 第三个文件，是前期的推广方案，以及资金预算。而那张银行卡，筹集了所有的资金投入。她甚至，已经租下了培训场地。 陆成江工作中受过很多委屈，但从小的家庭成长背景让她没有勇气去创业，她能承担的风险不多。 凌霄呢，在短短几个月里，就已经召集团队把所有的事情都完成了，万事俱备。 陆成江知道自己误会了她，她应该向凌霄道歉。可是，看到这些，她又退缩了。凌霄的一片赤诚之心，自己真的配得上吗？ 她又能带给凌霄什么？猜忌、不信任和伤害…… 原以为自己早已脱离了原生家庭的影响，可是那些东西早已浸入骨血了，再不愿承认，她都是既自卑又清高，明明从烂泥里长出来，却还想开出一朵花来。 即便这花再纯洁，根依旧长在淤泥里。 陆成江知道自己有太多人性的弱点了，那看似沉稳的表象之下，其实不堪一击，阴暗无比。凌霄就像太阳，她只能汲取太阳的温度，却不能回馈一分。 她生如草芥，幸得凌霄垂怜。却逐渐被她捧在掌心，悉心呵护。这颗太阳发出的温度，几乎要将她灼焦。她自知，配不上。 自己能做的，无非就是照顾好凌霄的起居。而这些，凌霄根本不缺。 抽离是痛苦的，但她做不到，欣然接受。 人一旦钻入牛角尖，便是当局者迷了。 东西是在第二天通过乔锦黎的手交到凌霄手里的。凌霄前一晚喝得烂醉，从未如此失态过。高路送她回去的时候，被她一遍遍追问：“我像花心的人吗？” 一会唱、一会跳，更多的时候是哭。 哭过一场，又开始怀疑自我，“是不是我做得不够啊？” 高路无奈，还是像自己这样好，感情里一认真就输了。凌霄是个很好的例子，她不禁告诫自己，不能学她。 凌霄在家里睡了大半天，课也没去上。 乔锦黎登门的时候，她正在床上瘫着，什么都不想做，不管是身体还是情绪，都难受地要死。 听到门铃声，以为是陆成江来了，还特意冲到洗手间对着镜子抓了抓头发。心想着，如果她好好道歉的话，自己会考虑考虑的。 臭着一张脸拉开了门，看到来人是乔锦黎，又像泄了气的皮球一样，转身回屋了，都没招待一声。 乔锦黎也懒得跟她计较，捧着箱子进门。 “说说吧，怎么了？今天成江去我公司找我，让我把这些东西还给你。”她将纸箱放在桌上，自己倒了杯水。 今天陆成江去找她的时候，气色很差，只说两人分开了，让她把这些东西帮忙还给凌霄。她理所当然地认为，应该是凌霄惹人家不痛快了。 “呵，人家嫌我出生太好，怕我三心二意、拈花惹草呗。” “那你有吗？”乔锦黎凑过去，问了一嘴。 “你觉得呢？”凌霄不爽地反问。 乔锦黎想了一下，遵从内心的想法，“我不知道。” “所以我在你们眼里，就是这种朝秦暮楚的人呗？”凌霄真不能理解，自己二十来岁才谈个初恋，拉手手、亲嘴嘴还有那啥的第一次全都给她了，还要自己怎么证明啊。 “其实，这就是大众心理，人们对于某一特定人群往往会有刻板印象。不过，我认为，恋人之间要有最起码的信任。”乔锦黎说了句公道话。 “对吧！如果连信任都没有，那还谈什么恋爱啊。” “所以，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乔锦黎问到了点子上。 凌霄烦躁地挠了挠头，“一会过去和她聊聊吧。” 乔锦黎走后，凌霄洗了个澡，开车去陆成江那里。 陆成江好像早就料到她会来，并没有什么起伏的情绪，侧身让她进屋。 凌霄看到她脸色那么差，心揪了一下。可下一秒，周身的空气都冷了起来。客厅中央，明晃晃放着一个收纳箱。都不用细看，凌霄平日留在这里的东西全在里面。 “什么意思？”凌霄回头问她。 陆成江抱着双臂，站在一侧，那股子清冷劲，比初次见面时更甚。 “既然来了，正好把这些东西带走吧。” “分手”二字，无人提及，可陆成江所有的言语和动作，都在告诉对方，请从我的生活中离开吧。 凌霄有些慌了，昨天是自己不好，自己不该，说那样过分的话。 “成江，对不起…我，我不该说那些话。”她要去拉陆成江的手，陆成江躲开了，她慌了。 “我都知道的。没有怪你。”她还是那样的好脾气，对凌霄有足够的包容和耐心，“凌霄，对不起，我们都冷静一段时间吧。” 恋爱中的第一次争吵，就面临分手，这是凌霄没有预料到的。 “为什么？” 陆成江第二次看到凌霄崩落泪珠。她第一次哭的时候，是两人在一起的开端。而这一次，已经走到故事的岔路口。 “我骗了你，答应跟你在一起，一开始是因为我孤独。我贪恋你带来的温暖，所以我自私地接受了。我不好。”陆成江剖析自己的自私。 强迫症和完美主义，被延展到了感情里。陆成江希望，所有的物件都在它们本应所在的位置。她也在追求，在自己的能力范围内做到最好。 矫枉过正，她没法给凌霄一个完美的恋人，内心的纠结、愧疚和不配感，一股脑袭来。她昨日将自己的猜忌暴露无遗，以后也不能保证自己能做到不去思考结局，只享受过程。说到底，还是自卑在作祟。 48 ☪ 第四十八章 ◎你不想要，就处理掉吧◎ 凌霄抓住了她话中的重点——“一开始”。 “那你现在呢？跟我在一起是因为喜欢，还是因为害怕孤独？” 当然是因为喜欢，因为爱。正因如此，她才憎恨自己的贪得无厌。 凌霄的母亲之前问过她，“你和凌霄在一起，是为了什么？” 她信誓旦旦，告诉自己没有所图。可现在，凌霄为她做了这么多，金钱、公司、以及花费的这么多心思，真正捧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只觉得害怕。她不敢要，连同凌霄一并都不敢要了。 生活早已驯服了她，潜意识里，每一颗诱人的“糖果”背后，都会跟着一场“毒打”。 她怕被人说道，说她和凌霄在一起，就是图谋她的家世背景，图谋她能为自己带来的一切便利。她早就习惯了自己打拼的日子，却突然得到一个比自己小九岁的女孩的青睐，将自己的梦想轻轻松松地实现了。一向要强的她，本能反应就是拒绝。 就和小时候拒绝弟弟送到她手边的零食一样。 “一直是这个原因。” 凌霄的期待泯灭于她的绝情，事情正在朝着预期之外的方向发展。 她沉默许久，最终开口：“那…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努力让你喜欢上我，可以吗？” 明明是高高在上的天之骄子，却在自己面前收敛起傲气，卑微起来。她愈发这样，陆成江越是觉得自己有罪。她的凌霄，应该永远明媚。 “凌霄，对不起。”她就快要绷不住了，藏在腰后的那只手，指甲陷入掌心。 “如果你担心我三心二意，那我以后每日都跟你汇报行踪，凡事都跟你讲，好不好？”凌霄以为，是自己没给她带来十足的安全感。 凌霄哽咽着，将她拥入怀里。陆成江笔直地站着，任由她抱。 秒针永不停歇的旋转，在一圈又一圈的沉默轮回里，拥抱失去了温度。 凌霄松开了她，脸上的泪痕未干。 “你怕我是抱着玩玩的态度跟你谈恋爱，呵，其实你没发现，是你玩了我吗？” 再纠缠下去，只会令人生厌罢了。 “东西我就不拿了，你不想要，就处理掉吧。我走了，你…照顾好自己。” 二十一岁的凌霄，初恋以被甩告终。这感觉，和坐过山车一样，从最高的、最令人兴奋的顶点，一冲而下，失重感让人痛苦地想要呕吐。 即便是一周前的她，也断不会想到，短短数日，会和陆成江走到这个境地。 凌霄走后，除了那只多出来的箱子，一切都回到了原先的起点。陆成江缓缓蹲下，热泪从指缝中淌出来。她只要再自私一点，就能和凌霄再走一段的，可她做不到。 这段感情，开始时突然，结束时亦然。当幸福开始，分别就已经在倒计时。 只有经历过剧烈震荡的钟摆，才会深谙摆幅的意义，才会明白它的命运是居中。只有痛，才是通向无痛的道路。 苏城的春天一向短暂，那些植物，一股脑地生出绿意、迅速绽放，就怕在这场春意中黯然失色。 凌霄瘦了很多，范若娴教给她的道理“不管怎么样，一日三餐都要好好吃”，她执行了二十年，在新的年头，却失效了。 有时候一天都不会正经吃一顿饭。平日里话很多的她，学会了沉默。 回家里或者范若娴来看她的时候，她便多吃一些。家里人问起她的女朋友，她就笑笑，糊弄过去。她还是不太愿意承认，自己和陆成江已经分手了。 范若娴怎么会看不出来，她这要死不活的模样，一定是有什么事情。于是去陆成江的公司找她，公司说她请了长假，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 乔锦黎有时候会约她吃饭，凌霄三次去个一次。 “给她点时间吧。”看凌霄这个颓败的样子，乔锦黎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 她联系过陆成江，对方只说没办法坦然接受凌霄为她做得种种，请她帮忙多开解凌霄。其实，她并不是很理解陆成江。 在和海唐说起这个事情的时候，海唐倒并不是很惊讶，只说了一句：“凌霄如果钟情于成江姐，两人还会在一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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