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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离感

时间:2024-05-28 00:00:24  状态:完结  作者:倒立吹头大师

  杨青点点头,娄夏高兴得放起任素汐唱的那首歌:

  我要,你在我身旁,我要,你为我梳妆……

  杜若瑶在教室后门,不知听了多久。后来被娄夏推到操场,静谧的秋夜里,她很想问,娄夏,你知道张一曼失去的所爱,是谁吗?你知道她的那名情郎,为何要为她梳妆吗?多次话到嘴边,最终还是欲言又止。

  “那些年,我真的很不想看你在大家面前学驴叫呢……”

  “我的小驴……只能叫给我听。”

  海浪拍打在礁石,有海豚从海面跃起;一缕阳光终于穿过绵厚的云层,暖意在所及之处弥漫。

  这一夜,窗外没有下雨,但娄夏的心里却湿漉漉的。

  我在他乡,望着月亮。

  【📢作者有话说】

  那时候娄夏总是在扮丑,作为一名女高中生,为了班级扮驴扮乌龟。

  大家都一笑而过,只有小杜老师心里不舒服,她认真说戏的时候怎么就没人看见呢?她想。

  于是很多年后杜若瑶想,也许那时她就已经动心了吧。即使不是指向明确的喜欢,也已经有了要保护她的欲望。

120 ☪ 瑶瑶姐姐

  ◎原来她逃了这么多年,但却始终没能逃掉。◎

  第二天,娄夏被闹钟吵醒时屋内还很暗。

  枕边空空,鼻间充盈着浓郁的咖啡香气。娄夏翻了个身,果不其然看见杜若瑶坐在不远处的沙发上倒腾酒店的胶囊咖啡机。

  “没有咖啡豆呀?”娄夏开口问。

  杜若瑶拉开床头柜抽屉给她看:“有。”

  娄夏翻个身,长手一伸够到咖啡豆袋子,举在眼前翻来覆去观察:“要加钱?”

  杜若瑶把抽屉里的卡片竖起来,给她念上面的词:“For Free.”

  娄夏拢一把散落额前的长卷发,乐呵呵开玩笑:“真不愧是美利坚,连咖啡豆都是自由的。”

  杜若瑶瞟她一眼:“你不是党员么?”

  娄夏捂着嘴忽悠过去:“啊呀呀,那你干嘛用胶囊机?”

  杜若瑶不语。

  娄夏喜滋滋地摸到眼镜坐起身:“是不是怕吵醒我?”

  杜若瑶把涮好的杯子放好,把旋钮拨到“On”挡,热咖啡咕嘟咕嘟流出来:“你喝不喝?”

  “喝!”娄夏跳下床,猛地感觉腿有点软,“嘶——”

  “小心。”杜若瑶放下咖啡杯来扶她。

  娄夏柔柔弱弱靠在她怀里,顺手把黑咖纳为己有:“就你这胃,还空腹喝美式?”

  她们昨天闹到挺晚,可是行程却不能耽搁,七点多在吉普车旁集合,原本今天出发定了由娄夏开车,但她昨晚被折腾得够呛,于是集合时杜若瑶自动就坐到了驾驶座。

  加完油后,吉普车朝西北方向离开了华盛顿,目的地尼亚加拉大瀑布。

  沿途的公路修得又宽又平整,杜若瑶开车又挺稳当,不多久后座几个缺觉的人就昏昏欲睡,娄夏刚喝了胶囊机出产的黑咖啡,比她们清醒点,还有精力转身偷拍不小心靠在Ken肩膀睡着的Delora。

  偷拍完她倒也没什么事干,玩了会手机开始盯着驾驶员搭在方向盘上的手发呆。这双手修长白皙,她很熟悉上头惯常的冰冷,带着寒意入侵她身体的每一寸……娄夏的耳朵又开始发热,昨晚那股奇妙的感觉又涌上心头,真神奇啊——是因为她喝酒了吗?还是说杜若瑶身上有魔法呢?

  这么想着,娄夏的目光变得胶着。

  今天的杜老师没有戴隐形眼镜,银色细框眼镜板正地架在挺翘的鼻梁上,以舒适为主的黑色连帽卫衣没有扣子,自然也没办法将领口遮得严严实实,从娄夏的视角望过去,隐约可以看见锁骨上蔓延的那一道疤痕。

  娄夏条件反射地开始心疼,却又有相关的回忆难以抑制地蹿进脑海,想起她微勾的唇,绵长的呼吸,温柔的语气;也想起她细瘦的腰肢,扬起的下巴,还有那一夜,被扯破的丝袜包裹的细瘦脚踝,和仅剩下一只的、摇摇欲坠的黑色高跟鞋。

  正当她遐想联翩、想入非非之时,清冽的嗓音拂过燥热的耳廓:“干什么。”

  娄夏无意识地疑问:“嗯?”

  杜若瑶拢了拢领口:“总盯着我看。”

  “咳,”娄夏回了回神,“杜老师,注意安全驾驶哦。”

  杜若瑶瞟她一眼:“我哪里不注意了?”

  “你肯定分神看我了,”娄夏佯装害羞,“否则怎么发现我盯着你看呢?”

  “不用分神,”杜若瑶镇定自若,“我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嘿,”这人,还挺会引用自己的评价!娄夏乐呵道,“这话怎么有点耳熟?”

  此时距离出发时间才过半小时,连接城镇的高速公路广阔,一眼望不到头,显得有些荒凉,车后座的四人睡得正香,娄夏看着窗外迅速倒退的松柏,轻柔地开口:

  “我快出院那几天才知道自己的手臂里植入了钢板。”

  杜若瑶评价:“神经真够大条。”

  娄夏笑笑:“我一点儿感觉都没有嘛,都一样疼啊。然后我就问医生,是不是锁骨、肋骨也植了?”

  杜若瑶清楚得很:“没有,就只有左手臂。”

  “我现在知道了!”娄夏道,“当时聊到这个话题了,我就好奇顺便问了问锁骨怎么植钢板啊?感觉很难做到的样子。医生说一般都是局麻,手术过程相当残暴、相当suffer。”

  “还好吧,”杜若瑶顿了顿,“就是很吵。”

  “……也太过分了。”她越是这样轻描淡写,娄夏就越是替她难过,“怎么会有人习惯于用武力解决问题呢?”

  她看一眼杜若瑶,百思不得其解:“怎么会有人对着你下得去手呢?”

  杜若瑶薄唇抿起,似乎在思考什么,娄夏顿时有些不安:“不好意思啊,硬让你回想起不好的回忆,如果冒犯的话你可以不回答,我只是——”

  她停顿了很久,久到杜若瑶以为她不会再出声,忽地听见女人小心翼翼到了极点的声音:

  “我只是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

  她太过于克制了,以至于带着微不可察的颤抖:

  “是好奇吗?但我从来没对别人好奇过,只是对你。可能是我想你的时候太多了,我总是去想你,总是想你的事情,如果有不知全貌的细枝末节摆在我面前,我就忍不住一直去猜……”

  杜若瑶语速很快地问她:“那你刚才也在想我么。”

  娄夏低低嗯了一声:“……我总是猜不到、猜不对,所以才想问你。”

  “我就在你旁边,你也要想我?”

  这对话,怎么突然感觉鸡同鸭讲的?娄夏偏头去看她,顿了顿,还是选择优先就着她的话题说:“就是因为你在我身边,但是你有别的事忙,看得着摸不到的……”

  不说还好,一说她就想起来杜若瑶准备商会那几晚,明明两人共处一室,却也只能,看一会儿案前那单薄的背影,然后闭上眼睛,闻着被子上她的味道,听着耳机里她的干音入睡。

  想着,娄夏不由得小声抱怨道:“对比下来,现在都还算好的,起码想你时可以问你问题……”

  “哦。”杜若瑶听罢,点了点头,而后偏了偏方向盘开始变道超车。这一段路上有几辆挨着开的大货车,行驶得有些慢,待她从中脱离,瞟一眼娄夏,后者正有些沮丧地看向窗外,似乎认定她不会回答了。

  于是杜若瑶抬手推了推银框眼镜:“我很少说起家事,不是因为回忆使我难过,而是不习惯诉苦罢了。”

  “不习惯……”

  “嗯,”杜若瑶自嘲地笑笑,“没什么人听我说。”

  娄夏有些着急:“我,我啊!”

  “我并非不想让你知道,”杜若瑶温和地笑,“而是以前我总觉得我比你大许多,对于这些明明已经过去了的不遂愿,不知道如何开口才能显得不矫情。”

  “大几岁怎么了,姐姐难道就什么话都说不得吗?那不得憋坏了。”

  听到她这么说,杜若瑶静了一会,娄夏敏感地察觉到了:

  “干嘛啦,瑶瑶姐姐,乐乐她们不都这么叫么……”

  ——话是这么说,但娄夏心里没有一点儿羞赧那也是不可能的。

  “没事,”杜若瑶清清嗓,“还记得上次我和你说的,我自初中开始的身材焦虑吗?”

  娄夏:“嗯,记得。”

  杜若瑶娓娓道:“现在回想起来,那时候我生父打我和我母亲时说我们作为女人长胖、吃得多、不懂事,也许通通只是随口一说罢了。但当初的我却只在想你刚才问的那个问题——怎么样才能让父亲对我下不去手呢?”

  “他们错误的引导让我以为,爸爸打我一定是我的问题,于是我减少摄入的食物,几乎不吃荤食,希望能变成父亲心目中的乖女儿。但这并没有用,我的父亲甚至没有因为我的暴瘦而对我施以怜悯之心,反倒是我自己因为成长期节食造成的虚弱与缺钙,导致那次的锁骨骨折。”

  “那次以后,在医院,妈妈在我床边哭得很凶,告诉我他们要离婚。我当时脑子都是懵的,我也跟着哭,我说对不起妈妈,都是我的错,你们能不能不要离婚?”

  “但是我妈说,她早就想离婚了,也许从她孕期第一次被家暴开始。”

  “那时起我才明白——原来不是我的错。原来不管我体重是多少斤,吃荤吃素,话多话少,父亲都会打我,一切都是他的问题。”

  娄夏感到胸闷:“明明暴力从孕期就开始了,怎么拖了这么久都没离婚啊?”

  杜若瑶摇摇头:“我父亲每次家暴清醒后表现得极为愧疚和温驯,那次后也是跪在地上一整夜求我和妈妈再给他一次机会。他每次发毒誓后会好一段时间,那时的他是真正的慈父,可当下次他喝了酒或者是有别的不顺心了,就会重蹈覆辙、故技重施。于是哪怕是我骨折后,离婚这件事也拖了很久,我忘记究竟是哪一天,我妈终于明白这人本性难移,当夜,她额角还流着血就拉着我,拿上证件去派出所报了案。”

  “但最可怕的是,甚至离婚也不是解决这件事的万全之策——即使他和我母亲离婚了,我依旧是他的亲生女儿——你还记得我和你第一次……那天,身上的伤吗?”

  “难道那是……”娄夏心里咯噔一声,怎么会不记得?那天她吻过她嘴角的伤,也抚过每一寸青紫,那具瘦弱、残破到了极点的身躯,她这辈子恐怕都难以忘怀。

  “嗯。是我爸打的。”杜若瑶讲述这一切的时候都很冷静,好像她仅仅是个局外人、说书人,“即使他们离婚了,即使我已经搬出家里,即使我们已经好几年没说过话,他依旧可以在听到我的消息时——听到让他觉得蒙羞的、关于我的消息时——找到我,对我挥拳。”

  那一天杜若瑶倒在家里,杜君走后,她在地上疼了很久才能勉强站起来。她没有流一滴眼泪,却深刻地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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