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甲卫环绕着整个金銮大殿,满朝文武都推到一旁, 留出位置给殿试的举子们。 宋窈姿和邓嘉,以及另一名学子,都坐在最靠前的位置。 宁景帝位居上首,居高临下地俯视众人。 除了几位皇子, 他还破天荒地叫了定西郡主和尤听也一同参与。 朝臣们纷纷揣摩着宁景帝此举的用意, 看来皇上是真的想要发展女子为官之策。 身为皇帝手底下做事的,自然要学会猜测这顶头上司的心思。 那些原本还想劝宁景帝废除这项政策的人, 不禁都开始沉思默然起来,只等着看这场殿试会得出什么样的结果。 学子们从来没参与过这么大的场面, 内心难掩激动, 一个个坐得笔直,尽力地保持着冷静。 在这当中,宋窈姿表现得尤为淡然。 也许是因为她进过宫好几次,也见过不少次皇帝, 所以没那么值得紧张。 桌上摆着笔墨纸砚, 她眸光流转而过,不动声色地落在大殿中的某一处。 尤听支着下颔,眼儿弯弯地正和她的视线对上。 在这庄严肃穆的金銮殿中,肆意而隐晦地弥漫出无人知晓的亲昵。 宋窈姿长睫微颤,飞快地收回了偷瞄的目光。 她嘴角轻轻向上翘了翘,手指抚着右手腕上的红豆手串。 内监在殿外燃起了香,宣告着这场殿试的开始。 在众所期待的目光中, 宁景帝走下了皇椅,来到了学子们的面前。 他走得步伐不快, 和尤听前些日子见到他相比,宁景帝看起来好像又沧桑了许多。 尤听若有所思。 据说这些年来,宁景帝一直沉迷于道法,还从宫外找了许多民间术士,为自己修炼丹药。 不知是为了求长生,还是求别的。 总之,这些丹药看起来对他并没有什么用,反而加速了他的苍老进程。 依照这么下去,皇子夺嫡之事,便刻不容缓了。 原剧情里,宁景帝确实因为这些丹药而累垮了身子,死得挺早。 但他死的时候,贺止戈早就成了太子。 而现在,局势未定,谁都有可能。 也许,这场夺嫡会比原剧情更加动荡。 宁景帝看着这些年轻的学子,先是说了几句宣言,随后便直入正题。 他问的第一个问题,是关于边境之事,和乌金国之间该采用战还是和的政策。 众人眉心轻皱,跟着一同在纸上落笔,写上自己的答案。 等到他们写得差不多的时候,宁景帝才又问出了第二个问题,关于女官的看法。 他神色冷肃,从那张脸上难以琢磨出更多的情绪。 一时之间,大殿上只有笔尖与纸张摩擦的声音。 后面几个问题,多是和国策有关,还有几个关于古人所说的话的看法。 等到诸位学子答完的时候,殿外的香烧得只剩下一点点,火星微弱地扑闪着。 宁景帝重新又坐回皇椅,内监将学子们的考卷收上来,恭敬地将之递交给宁景帝。 他伸出手,懒懒地翻阅着。 众人屏气凝神地等待着,大殿里安静无声,只有翻动纸页的幽微声响。 过了许久,宋窈姿等人等得腿都有酸麻了时,那高高在上的皇帝才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宁景帝招来身旁的内监,悄声耳语。 片刻后,内监便捧出了殿试排名的名单。 明黄的绢布上,墨笔写下了一个又一个的名字。 “一甲第一名——” 内监拖长了尖利的嗓音,慢慢吐出一个名字:“宋窈姿!” 跟着便是第二和第三的名字。 尘埃落定,满座哗然。 这是开国以来第一位女状元,象征着这个国度的女子,从此将开启不同人生的新篇章。 宋窈姿一直摸着红豆手串的手指,这才放松下来。 她一向都对自己有信心,但没到最后谁也不知道结果如何。 直到这个时候,她那颗心才能彻底地落下。 宋窈姿下意识地在人群之中寻找尤听的身影,眸光对上的那一刻,她唇边流露出真切的喜意。 第二是邓嘉,第三是个和他俩齐名的才子。 值得关注的是,三甲之中,女学子占了不少名额。 这排名,仿佛就印证了帝王的心意。 再联想到宁景帝诏定西郡主入京的事,众人终于懂了,齐声恭贺起来。 殿试结束后,道喜的人将宋窈姿几人围得个水泄不通。 等宋窈姿好不容易找到机会抽身,天色已经渐渐暗了下来。 她避开人潮,轻吁出一口气。 耳畔忽然有熟悉的嗓音响起:“宋小姐高中状元,不知道可还会赏脸饭我的端阳殿坐坐?” 她侧过头,看见女人带笑的艳丽眉眼。 “殿下。”宋窈姿欢喜地喊道。 她抿出个小小的梨涡,期盼地问:“殿下是在特意等我的吗?” 尤听挑眉,反问道:“不然呢?” “整个朝堂,除了我的窈窈,还有谁值得让我等待的。” 她嗓音轻而淡,很平常的语气,却让宋窈姿的心里冒起了阵阵欢欣。 她喜欢殿下。 也喜欢同殿下一起相处。 更喜欢殿下这么叫她的名字,仿佛……在这一刻,她们是密不可分的。 - 尤听这边,带着人欢欢喜喜地回了端阳殿。 另一头的贺止戈,却接连不断地碰了壁。 他按照和幕僚商定好的,殿试之前,先去找到邓嘉,试图拉拢。 都已经准备好了足够的天山红,没想到去北堂街却扑了个空。 那里的人告诉贺止戈,邓嘉已经带着母亲搬走了。 至于搬去了哪里,没人知道。 好不容易等现在殿试结束,贺止戈才能堵住了邓嘉的路。 他那些预备的话术还没说完,就见邓嘉歉意地一笑,跟着贺长思走了。 贺止戈心里又惊又气。 贺长思一向一副置身事外的样子,怎么现在竟然也学起了拉拢势力这一招。 没了邓嘉,贺止戈又打算去找其他看中的学子。 结果有一个是一个,不是委婉地推辞,便是刚硬地直接拒绝。 要么,便是已经成为了贺廷或者贺长思手下的人。 一场科举,贺止戈捞了个空。 看上的都拒绝了他。 剩下的那些没人捡的学子,他又看不上。 这让一向骄傲的贺止戈大受打击,心底一腔怒火却无处发作。 贺止戈再强,也只是在军营里强。 这些文官本就不喜欢他,翰林院中他更是插不上话。 便是想要找人报复,他都无计可施。 贺止戈阴沉着一张脸回到了府邸,幕僚见状,也颇感忧心地皱起眉头。 “怎会如此?”幕僚喃喃低语,“像是有人提前知道了殿下的行动一般……” 他的后半句话说得低,没被贺止戈听进去。 贺止戈一拳狠狠砸在桌上,目光凶狠:“我也想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贺廷就算了,那贺长思也跟着掺和起来!” 幕僚沉吟道:“殿下,二皇子是皇后所出的嫡子,皇后的母家在朝野中根基深重,若是他也参与这场东宫之争,恐怕对您很是不利。” 以前他们并不把这位二皇子放在眼里,因为对方表现得对权利全然没有半点兴趣,而且也从来没卷入过权利中心。 贺止戈还曾今私下嘲弄地说过,贺长思只是个扶不起的阿斗。 但自从这场科举过后,一切好像都变得不太一样了。 贺止戈双手紧攥成拳,“自从回京以后,没一件事是顺心的。” “殿下稍安勿躁,”幕僚道,“您手握强兵,若真到了无可挽回的时候,仍然有很大的胜算。” 贺止戈盯着他看了许久,微微眯眼:“你是在叫我造反?” 幕僚浑然不惧,微微一笑道:“殿下乃是皇室血脉,何来的造反一说?” 他躬腰作揖,声音低了几分:“国不可一日无君,若天子驾崩,殿下自然应该于危难之中接过重任。” 宁景帝的身体一日不如一日,已经是个众所周知的秘密。 真到了动荡之时,手拥兵权的贺止戈,当然更有获胜的可能。 贺止戈忽然大笑起来,用力拍了拍幕僚的肩头:“好!你很好!” 之前的郁气一扫而空:“我一定会成为笑到最后之人!” 皇姐是他的,这天下,也会是他的! 想起了尤听,贺止戈眉眼又阴沉了几分。 他一直没查出来,到底是谁解了皇姐身上的相思缠。 派出监视的人说,除了贺廷贺长思,并没有其他男子接近过端阳殿。 哪怕是个小太监也没有。 贺止戈犹疑地想,难道是皇姐那里找到了相思缠的解药? 可那玩意,连他自己都没有。 不过比起有旁人比他更早地得到皇姐,这个猜测更能安抚贺止戈的心。 毕竟皇姐从小,就表现得很不一样。 他想,没关系。 只要再等一等,等到皇帝殡天,那时便是他贺止戈的天下了。 “宫里还在炼制那些乱七八糟的丹药?”贺止戈问。 幕僚道:“据咱们安插在宫里的探子来报,这些时日,皇帝吃的只多不少。” 贺止戈脸上露出一丝嘲意。 宁景帝不是个合格的父亲,但也能算得上是个不错的皇帝。 清明了大半生,临老却要败在这子虚乌有的仙道之上。 贺止戈道:“若我为帝,第一件事,便是杀光这些只知道装神弄鬼的术士。” 幕僚看他几眼,欲言又止。 贺止戈最为人诟病的地方,就是他的杀性太重。 他觉得这样下去,可能会失了民心。 一个弄不好,也许就会成为残虐不仁的暴君。 幕僚想劝,但他知道贺止戈的脾性,最终还是将想说的话都咽了下去。 窗外风声呜咽,黑云笼罩。 这场殿试仅仅是个开始,皇城的天,似是要变了。
第53章 前因【二更】 这一夜, 京城落下了场倾盆大雨。 雨打芭蕉,声声滴到明。 有人招兵买马,有人相拥而眠。 也有人, 看着炼丹炉里的火焰,望了整夜。 宁景帝轻咳了几声,问道:“还没好吗?” 炉边忙碌的术士连忙恭声应道:“回陛下的话,就快好了!” 没多久, 炼丹炉里青烟阵阵, 术士激动地笑道:“成了!成了!” 宁景帝的眼里也兴起了几分波澜。 内监恭敬地将炉中取出的两枚黑漆漆的丹药,双手递上给宁景帝。 宁景帝伸手接过。 丹身还带着灼烫的热度, 他却不管不顾,直接吞服进了口中。
116 首页 上一页 69 70 71 72 73 74 下一页 尾页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