楼上,尤听的房间灯也依旧亮着。 像两人间某种无声的较量,比谁的心更狠。 又比谁的心更软。 身体松懈下来,跑了大半宿的疲惫,让白念昭很快感到了涌上的困意。 不知道又站了多久。 风有些凉,她蹲下身子,靠着路灯的杆,慢慢将自己蜷缩成小小的一团。 昏昏睡过去的前一秒,她好像听见了一声叹息。 又好像没有。 尤听站在白念昭跟前,低着眸看了半晌。 她伸出手,指尖落在小孩被风吹得冰凉的脸颊上。 “何必呢。”尤听低声说。 睡着的小姑娘给不了她任何回应,嗫嚅着唇不知道在说些什么。 睡梦中的白念昭手上一松,抱着的书就落到了地上。 尤听捡起来才发现,这并不是书,准确来说是个厚厚的本子。 她略犹豫了下,伸手翻开。 页面上的字有多有少,隔着几页夹着做成标本的干花花瓣—— 都是她曾经送给白念昭的花。 尤听心头一软,垂眸仔细看去,这些纸页上写的都是白念昭的日记。 身处白家的压抑生活之中,那次宴会初遇,她成了白念昭眼中唯一的色彩。 再后面的一页页,就成了隐秘情思的记载。 从白念昭还没开窍的时候,就已然将尤听视作深渊里的暖光。 最后一页,应该是白念昭出院以后才写的。 字迹潦草了些,纸上还有湿润的痕迹。 很简短的几句话: “我只是喜欢上了一个人,也是个错误吗?” 尤听猛地阖上书页,干枯的花瓣飘然从中落下,跌到了地面上。 她想狠心离开,裙角忽然被人牵住。 白念昭睡得轻,刚刚的动静已然闹醒了她。 头脑还没反应过来,身体已经下意识地动了起来,她伸出指尖,紧紧地拉住了身前的人。 怕稍微一松,尤听就成了随风而逝的幻象。 “姐姐。”白念昭仰头看她,像只无家可归的小狗。 眼里水雾缥缈,神色小心翼翼地祈求: “别不要我。”
第23章 可问春风 头顶的吊灯散发着璀璨的异色光泽, 客厅明亮,暖黄驱散了所有的黑暗。 白念昭站在中间,手指不安地捏着衣角。 仿佛回到了数日前, 她第一次被尤听带到梦语江南的样子。 一件外套突然盖在她的头上,她听见尤听说:“穿上。” 白念昭利落地套上,暖意顿时融进了身体的每寸肌肤。 闻着外套上熟悉的浅浅香味,她忽然有些怀念地笑了笑。 “谢谢姐姐。” 尤听坐在沙发上, 抬起眼去看。 小孩身影单薄地站着, 对上她的目光后,脸上却扬起了抹笑容。 ……傻得很。 也是, 不傻怎么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做出这些让她心情复杂的事来。 “今天你就在这里先休息, ”尤听别开眼, “明早我让人送你回去。” 白念昭抿了抿唇。 她低下头,声音轻软却倔强:“不走。” 尤听挑眉:“胆子大了?” “姐姐,”白念昭忽然向前走了几步,抬眸看着尤听, “我想试试。” 灯光明亮, 将眼中的情绪照得一览无遗。 “试什么?”尤听问。 小姑娘垂眸,一错不错地凝望着她。 忽然微弯起眼角,认真地说:“试试,让你也喜欢我。” …… …… 坐在办公室里,尤听随手拿着一支钢笔转着。 桌上摆着摊开的文件,她的心思却明显不在这里。 秘书走进来,小声说:“小尤总, 白小姐又来了。” 转笔的手指停了下来。 尤听说:“知道了。” 秘书关上办公室的门退了出去后,她起身, 走到窗边向下看去。 马路宽阔而干净,她轻而易举地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 靠着棵树,手里捧着本书认真地看着。 在白念昭腿边,还放着一束新鲜的花束。 尤听之前的那一套,她学得倒是挺好。 收回视线,尤听重又回到办公椅上坐下。 看到手边的保温杯,哭笑不得的轻轻一叹——那是今早出门的时候,白念昭硬塞给她的。 说每天喝咖啡对身体不好,里面是她自己泡的花茶。 这小孩还真是如她所说,用各种方法,笨拙又真诚地试着让尤听接受她。 自从那夜后,尤听让人将白念昭送回了梦语江南。 但每晚回去,依旧会看见跑得气喘吁吁的小兔子,蹲在门口冲她招手,甜甜地喊:“姐姐,你回来了。” 白念昭白日要去上课,晚上还要走好远一段路到尤听的住处。 她也不吵不闹,就是安安静静地靠墙站着,自己拿着书温习。 但尤听不论是饿了渴了,她都总能在第一时间察觉到。 甚至尤听只是稍抬了抬手,白念昭就已经将需要的东西递了过来。 小姑娘很乖,不需要尤听怎么操心。 只是总眉眼弯弯地望着尤听,目光中闪烁着欢欣与期冀。 偶尔尤听如果给出了点回应,她就会高兴大半天,藏都藏不住。 不得不承认,对上那双隐有水光的眼时,尤听心软了。 心软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第三次……第无数次。 于是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新买的住处再次安置上了白念昭的房间。 而白念昭,就像之前尤听接她下课一样,她现在课后就会直接跑到公司楼下等着尤听。 整个公司的人差不多都认识了白念昭。 尤听曾说过不需要,白念昭就只是低着头不说话,第二天照样我行我素。 小兔子自从经历过一趟火灾后,变得越来越有自己的主意了。 只是,也越来越倔了。 尤听本以为白念昭会很快知难而退,结果这丫头反而越挫越勇。 以前只是自己悄悄写日记,现在每天直接送一封信给尤听。 尤听打开看过。 信里并不全是关于她们之间的事,更多的是像小孩生活中的记录。 看见奇形怪状的云,路边新开的奶茶店,又或是今天做试题考了个高分。 一行行看下来,仿佛也跟着亲身参与了白念昭的每日生活中。 而在每封信的末尾,都是千篇一律的一句话: “姐姐,今天你有喜欢上我吗?” 她低头处理起公务来,脑海里却不由地想起了楼下的小兔子。 ……喜欢吗? 刚刚签下一份文件,秘书忽然急急忙忙地敲门进来:“小尤总,不好了,楼下,楼下……” 尤听霍然抬眸,语气急切了几分:“楼下怎么了?” 秘书脸色奇怪地说:“楼下吵起来了。” - 尤听坐上电梯下楼,柳眉轻蹙, 秘书没说清楚事情,她也没功夫听完,放下笔就直接出了门。 原本还担心是白念昭出了什么事,结果到了楼下一看,脚步不由微微顿住。 这是个什么情况? 一辆轮椅摔在一边,地上的尤傲风在艰难地试图爬起来。 白念昭抓着背包带站在一边,神色无辜。 而她身边,竟然站着严老爷子和严融严丽姐弟俩。 白念昭第一个看见尤听,她抓起脚边的花束便向她跑过来。 “姐姐,”白念昭笑着,“我来接你下班啦。” 尤听接过她手里的花,又极其自然地将白念昭的背包也接了过来。 “怎么回事?”她问。 严丽姐弟搀扶着严老爷子走过来,瞥了眼那边骂骂咧咧的尤傲风,呸了声:“真是晦气。” “本来是想接听听去吃饭的,”严融脸色难看地说,“一来就撞上这个小兔崽子在骂白小姐。” 那他这暴脾气能忍? 当场给人把轮椅掀翻了。 说起来也是巧。 宋知秋出事以后,尤家的声誉一落千丈。 作为被害者,背后又有严家支持的尤听,在接手尤氏集团后的几个方案后,都做得极好。 反而让众人刮目相看,刷了一波民心所向。 尤父不论走到哪里,背后总有人对他指指点点。 他大受打击,加上生意上也有遭受了颇多挫折,财政拮据,不得不将手里的股份变卖。 经此一事,他仿佛被彻底击垮,打算收拾东西离开这个伤心地出国。 但尤父认命了,尤傲风还没认。 他不知道事情是怎么一步步变成今天这个地步,左思右想,最后觉得,似乎都是从尤听回国的那天起,整个世界都开始有了变化。 如果尤听没有回来,是不是,他仍然还能是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尤家少爷? 这个想法如梦魇般缠绕在他的脑海里,浑浑噩噩间,尤傲风推着轮椅来到了公司的楼下。 他打算进去,却被保安拦下,“先生,请问您有预约吗?没有相关证件的无关人员不能入内。” 无关人员? 尤傲风默念着这几个字,只觉得荒谬又讥讽。 他一转眼,忽然看见了正在楼下看着书的白念昭。 白念昭同样看见了他,眼神毫无波澜地将视线收回。 不知为何,看见她这幅样子,尤傲风觉得刺眼极了。 谁都可以看不起他,但白念昭不行。 从看见白念昭的第一眼起,他心头一直都有种莫名的感觉。 这个女人不该对他这样。 她应该谦卑地匍匐在他膝下,感恩戴德地接受他所给予的一切。 一个低贱的私生女,凭什么视他为空气? 凭尤听吗? 不知名的怒火燃起,尤傲风推着轮椅朝白念昭过去,张口就是嘲讽:“搭不上我,就来抱尤听的大腿,白小姐果然是好手段。” 刚开始白念昭只是皱了皱眉,没打算理会他。 但他越骂越难听,且基本上是在针对尤听。 她忍无可忍地回击了几句。 尤傲风敏锐地察觉到了某件事,盯着她问:“你这么护着她,怎么,你喜欢尤听?” 周边暗地里看热闹的人不少,如果是之前,白念昭一定没胆子回应。 但现在她想通了。 死都不怕,别的也没什么好怕的。 白念昭回瞪了尤傲风一眼,应声道:“是,我喜欢姐姐。” 明明是意料之中的答案,却还是让尤傲风感到莫名的愤怒。 他眼里尽是恶意,啐道:“真恶心!” 严融就是这时候出现的,毫不犹豫地给了尤傲风一拳。 这会儿,他凑到尤听面前,邀功似的得瑟:“听听,我做得好吧?” 尤听好笑地弯了弯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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