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请转告彭城王,西北的边境有我,胡人不足为惧,就算内斗,郑氏也不敢拿家国与自己前程来对付我这样一个人。”萧怀玉轻声回道。 陈妤从怀玉拿出了一条精致小巧的平安结绳,“手伸出来。” 萧怀玉的手上原本有一条五彩绳结成的平安结,那是妹妹送的,但在救平阳公主时,因为水流太急而冲走了,就像被挡去了劫难,所以才从身上脱离。 这种结绳,并不是很珍贵之物,但却代表了编织之人的牵挂与祝福,所以萧怀玉并没拒绝,“多谢二娘。” “那些好听的话,妾就不说了,战场上的事情,将军一定比妾这样妇道人家要更为懂,妾能说的,就是万望珍重。”陈妤替萧怀玉系好平安结后,便由衷的祝福道。 萧怀玉没有多说什么,只是将平安结藏入袖甲中。 待陈氏走后,萧怀玉的麾下纷纷围上前询问,“校尉,刚刚的娘子,莫不是校尉刚娶的妻子?” “是啊,娘子温柔体贴,还送来平安结,校尉可真是好福气。” “站好,即将拔营,不要胡乱揣测。”萧怀玉却没有与他们嬉皮笑脸,而是严肃的训斥道。 军令如山,将士们迅速回到位置上列阵站好,萧怀玉握住缰绳飞身上马。 坐骑仍然是青骢,她提拉着缰绳轻轻调转身子,随后抬头看向了侧方的城楼。 一双锐利的眼睛正盯着城楼下的三军,恰在萧怀玉抬头的瞬间,对视了一眼。
第103章 枷锁 “出征。” 大军离开京畿,向西北前线奔赴,萧怀玉被编入了郑珩麾下步骑兵营。 “哪个是萧怀玉?”一名传信官骑马来到后方赶路的营阵中。 萧怀玉骑着马上前,“我是,” “大将军传唤。”传信官向萧怀玉说道。 萧怀玉看了一眼队伍最前方,“喏。”安抚好手下后,便跟着传信官快马追上队伍龙头。 此时的萧怀玉,面对西北军的统帅,自己的最高长官,眼里竟没有一丝恐惧,“大将军。” 郑珩撇了一眼萧怀玉,因她曾为陈文泰麾下,而自己与陈文泰乃是死敌,所以眼里充满了傲慢与不屑。 “洪城的事,吾听说了,安州之战,你功不可没。”郑珩说道,“只不过陈文泰却只提拔你做了一个小小的校尉,这实在是太屈才了。” 郑珩的话语里有试探与拉拢之意,但从眼神上,是十分鄙夷与不屑的。 萧怀玉便知道,郑珩是受了平阳公主的意,才如此心口不一。 “陈将军一向是论功行赏,我的资历不足,提拔至校尉,已是破格。”萧怀玉中肯的说道。 见人替死对头说话,郑珩心有不满,“这次你带了自己兵马过来?” “是。”萧怀玉点头。 “胡人可不好对付。”郑珩又道。 “末将知道。”萧怀玉拱手道。 “我惜你之才,你若肯真心实意投靠,我必不会亏待你。”郑珩说出了传唤她的真实目的,“只要你跟着我,这次平胡之后,我保你官拜都尉乃至将军。” 郑珩作为大将军,想要提拔麾下成为将军并不是难事,况且萧怀玉也有这个能力。 但生来就不会说谎以及虚与委蛇的萧怀玉,自然不想靠这样的捷径,因为她清楚郑珩的为人,只不过是想要利用自己,好将功勋占为己有,而利用自己的身份替她升迁。 “让末将前往西北的,是陛下的旨意,”萧怀玉当即否决了郑珩所说的投靠,“末将身为大楚的士卒,理当以身报效国家,功名利禄,也应当靠双手获取。”紧接着她又回道。 萧怀玉的话,让郑珩无从发难,毕竟这是天子的旨意,自作多情的他只得以夸赞来掩饰尴尬,“吾果然没有看错人,你既然能在陈文泰麾下屡创奇功,那么这次平胡,吾,期待你的表现。” “末将一定不辱使命。”萧怀玉拱手道。 郑珩挥了挥手,“末将告退。”萧怀玉离去后,郑珩立马变了脸色,他看着萧怀玉离去的方向,眼神变得凶恶起来,“油盐不进的蠢材。” “郑公,需要派人除掉他么?”跟在身侧的心腹压低声音问道。 郑珩却摇了摇头,“且不说他带着一千多人马不好下手,现在我们刚刚出征,这样的事不利军心,他又是我向陛下从陈文泰手里要来的,若在此时出事,陛下一定会对我起疑,来日方长,等到了西北,天高皇帝远,随便一个理由就能搪塞过去。” “公,高明。”心腹奉承道。 ※ ※ ※ ※ ※ ※ ※ ※ -- ——楚京城楼—— 因为东境之战的损耗,抽调西北增援的守军并没有很多,楚国的北边是燕国,所以大部分胡人都被燕国所拦下,只有西北一块疆域因为连通着西域,所以与诸胡接壤。 燕国崇尚武力,在燕国边境吃了亏的胡人,便将目光转向了刚刚与齐国结束战争的楚国,在西北边境大肆劫掠。 楚京的城楼上,能将出征的队伍一览无余,一阵地动山摇后,官道上只剩下飞扬的尘土。 “不知公主是在看帅领西征军的郑将军呢,还是彼时曾豁出性命于武陵相救的恩公。” 平阳公主的身后传来一道不算熟悉的声音,但因为特别,加上平阳公主记忆尤深,所以瞬间就听出来了。 平阳公主并未回头,只是静站在城楼上,观看着楼下的一切。 “看来,我当真是小看你了。”平阳冷冷说道,“你与李康,到底给她灌了什么迷魂汤。” 陈妤走到平阳公主的身侧,此时城下的军队已经走远,能看见的,不过是滚滚烟尘里的无数人影,“灌迷魂汤的,不是公主么?” 平阳公主侧过头,发现了陈氏耳垂下悬挂的宝石吊坠,与那日乞巧节,在摊贩旁所碰到萧怀玉手中拿着的一模一样,女子对于这种独特的首饰,总有着独特的记忆。 “我不懂你在说什么。”平阳公主挑眉道。 “公主这样聪慧的人,怎会不明白呢。”陈氏继续说道,“在萧校尉踏入军营之前,不过只是大楚万千子民当中一个微不足道的存在,在他立得功勋入宫之前,与公主也从未见过,难道只凭借在章华宫护卫的几日,这样的露水之缘,就足以让他抛弃性命相救吗?” 平阳公主在武陵遇刺之事,早已在京中传开,陈妤作为将门之女,消息也自然灵通。 她所说的话,正是一直在困扰着平阳公主的疑惑,就连平阳公主自己都无法理解,一方面不断靠近,每在生死之际都会出现,然在自己伸出手想要拉拢时又远离,萧怀玉的这种行为与拒绝的语气,其反差更是让平阳公主百思不得其解。 而在陈妤的口中,平阳公主似乎听到了那个她不愿意承认的解释。 “你是在替李康传话,还是说,你在担忧你未来的夫君。”平阳公主侧头问道。 “公主果然聪慧。”陈妤柔笑道,“楚国现在面临着内忧外患的局面,将来边境会有很多战争,陛下的猜疑之心太重,希望公主可以暂时放下前嫌,这些从底层而来的武将,一心报效国家,就算是死,也应该死在战场之上,而不是阴谋诡计之中,如果一个国家充斥阴谋与权术,那么它一定无法长久,楚国之所以衰落,不正是如此吗。” “李康想用这套虚伪的说辞说动我吗?”平阳公主半眯着丹凤眼,“阴谋诡计无法长久,那么虚伪的仁义又能维持多久呢。” “兄长是为了楚国。”陈妤说道,“现在南阳王已经不知所踪,陛下失去了这颗棋子,也就失去了制衡的筹码,所以一定会更加提防与打压兄长,我想,这应该是出自公主的手笔。” 对于陈氏的聪慧,平阳公主脸色依旧平常,即便她们都能猜到,但没有证据,都是空口无凭,“你敢孤身代替李康来找我,难道就不怕吗?” “妾不怕。”陈妤回道,“公主身上所有的戾气,似乎对的都是男子,从及笄时开始,京城对公主的流言蜚语不断,但批判与恐惧的,几乎都是男子。” 陈妤似乎对平阳公主十分的了解,“妾虽然对公主的一些做法不认同,甚至是不满,但却也从公主的所有行事当中察觉到,比起我们这些被豢养在深宅中的女子,公主有着更大胆的想法,也有着我们所欠缺的勇气,没人生来就甘愿遭受压迫,而弱小,成为了所有人无能为力的借口,无法改变的事实,无力更改的结局,以及无法无法承担的后果,让很多人都缺少迈出的勇气,所以注定,永远活在深渊与黑暗当中。” 陈妤的不满,是平阳公主在得到救助过后,却对自己的救命恩人遇难不闻不问。 但同时她似乎又能够理解,或许是因为同为女子,以及同样的上层出身,一个在皇家,一个在世家。 在这个时代,野蛮与跋扈,以及足够的心狠,才能成为平阳公主冲破束缚的唯一方法。 她或许原先也是如陈妤一样,缺少迈出的勇气,但仇恨给了她,没有牵挂,便可放手一搏,哪怕跌入万丈深渊,哪怕身死。 对于陈妤今日说的一番话,平阳公主的眼里对她有了一丝不一样的情感,就好像封锁了多年的心,忽然有了理解之人。 可明明前不久,身侧这个女子还出言讽刺自己。 “你也是女子,所以你知道我想要做什么。”平阳公主道,“但帮的依旧是李康,因为这是你父亲的选择。” “兄长她不是公主所想的那种人。”陈妤向平阳公主说道,但她不认为平阳公主会相信。 “很多人都这样说过,包括你们要保的萧怀玉。”平阳公主道,“但我并不在乎他的仁义是真是假,以及他的为人如何,因为胜者,从来都只有一个,那张椅子也只有一把。” “那么,萧校尉又何其无辜呢。”陈妤说道,“公主与他接触过,应该知道他的为人,让这样的人,成为楚国立足九州的利剑,难道不好吗?” “你在城楼上与我说了半天,最终目的不过就是想保下她而已。”平阳公主说道,“可你有什么理由说服我,放过一个仇敌。” 因为萧怀玉的选择,让平阳公主将她视为敌对,陈妤遂说道:“他与兄长之间有着生死相交,所以他无法背叛兄长,但情,是足以改变一个人的,就如那天他孤身前往武陵。” “所以呢?”平阳公主的语气很冷漠,似乎不以为意。 这也在陈妤的意料之中,能够在救命恩人遇险后冷眼旁观的人,其心已经冷到了极点,又怎会为所谓的情而动容。 但陈妤并不相信平阳公主的心是不可融化的,“人内心深处真正的选择,往往要在面临绝境之时才会做出。” “父亲的确是想让我嫁给萧校尉。”陈妤随后又说道,“但通过几天的相处,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抗拒,也察觉到,在他的心中,似乎深藏着一个人,而他的不愿承认,是因为有着如天堑一般的鸿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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