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鸿麟沉默着不说话,陆平便爆了几句粗口大骂,“这里的人有七成是农户,有几个是上过战场的,更别说什么搏杀之术了,光靠那几天口头上所教,他们能学会什么呢。” 说罢,陆平恼火的看着几个同伴,“让我们打头阵,就带着这几个累赘?” “这不是让我们送死吗?” “嘘,小声点。”郭鸿麟打着手势道,“现在都已经到了安州,你难道还想做逃兵吗?” 与正规军一同作战,或许还有生还的几率,但若全都是新募兵,他们未曾上过战场,免不了贪生怕死,不战而退。 “行军途中那些试图逃走的新兵,其下场,你又不是没看见。”郭鸿麟再次警告道。 “上战场是必死,逃跑没准还有一线生机。”陆平道,“让我去送死?我这辈子连女人的手都还没碰过呢。” “你呀,总爱说些这种胡话。”郭鸿麟道,“说着怕死,可你比我们谁都想建功立业。” 陆平收起了笑脸,“谁不怕死呢,可是,我不甘心一辈子碌碌无为,我是草寇出身,生活在最底层,是小都统给了我重生的希望,除了拿命博取的军功,别无他法。” “睡吧。”郭鸿麟叹道。 就在帐中接二连三响起鼾声时,睡在帐边的萧怀玉睁开了双眼,即便因为赶路而劳累,但这样的环境始终让她无法安心入睡。 郭鸿麟与陆平的对话也被她听进了耳中,就在她思考时,军营中突然出现了呼喊。 “有人逃走了!” 哨兵与巡逻的士卒向营中大声喊道,小都统吴胥从帐中走出。 “吴都统,有十几个人打晕了哨兵,逃走了。” 吴胥连夜带着人马追赶,并命左右看守好军营,追赶的动静惊醒了各个帐中睡觉的士兵。 他们穿着未曾脱下的盔甲走出帐篷观望,“出什么事了?” “听说是癸字有两个伍当了逃兵,吴都督正亲自带人去抓呢。” 人的脚力自然跑不过马,加上不熟悉地形,最终有九个人被抓了回来。 对于逃兵,吴胥的惩罚向来是从严,这次一共出逃了十几人。 吴胥将抓回来的人捆绑在一起,带回了军营,并命侍卫军叫醒了营中所有士卒。 因为连日赶路,士卒们被叫醒后,颇有怨言,一个个拖着身体走出帐篷。 “知道逃兵的下场吗?”吴胥问着逃走的几人,同时也是在问营中所有新兵,“早在荆州,我就曾教过你们军规。” “逃兵,斩。” “吴都统饶命,吴都统饶命。”被抓回来的逃兵惊恐的磕头求饶,“我们再也不逃了。” “军令如山,在军中,没有人可以违背军规,包括统领三军的将帅。”吴胥又道。 几人见吴胥不肯宽恕,于是破罐子破摔,昂起头质问道:“我们是新兵,入营还不到一个月,为什么让我们打头阵,大楚的精锐呢,为什么不用他们?” “朝廷想让我们送死,想拿我们的血肉垒成城墙,我们都是父亲、丈夫、儿子,是家里的顶梁柱,朝廷就是这么欺骗我们的吗?” 逃兵们的愤怒质问让吴胥大怒,然而有着领兵丰厚经验的他,并没有因此慌乱,“保家卫国,是我们每一个大楚男儿的责任,国家有难,还分新兵老兵吗?” “若楚亡国,尔等父亲、丈夫、儿子,还能护得自己的父母妻儿吗?”吴胥大声质问道众人,“到那时,你们的家人便会沦为奴隶,这是你们想要的?” 营中将士纷纷低下了头,逃兵还想反驳,只见吴胥鹰眼一定,“扰乱军心,妖言惑众者,斩。” 一声令下,当着全营将士的面,来不及说话的九人被同时斩首。 九颗人头滚落到了新兵跟前,有些人来不及反应,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竟当场昏了过去。 萧怀玉站在人群中,看着血淋淋的头颅滚到脚下,却没有感到一丝不适。 而王大武与王小宝连今夜的晚饭都吐了出来,除了郭鸿麟,就连陆平也皱起了眉头。 王大武惊奇的看着萧怀玉,“怀玉哥,你不觉得恶心吗?” 萧怀玉缓缓抬起了自己的双手,仿佛早已沾满鲜血,“我不知道。” “或许是从小在家杀鱼…习惯了吧。” 作者有话说: 其实如果萧将军不带着那个类似于重生的梦开局,那么那个梦就是她今世的结局。 平阳公主这个性格不是天生的哦,而是她所处的环境,战争年代,男性大量战死,劳动力严重不足(男少女多)生育就成了头等大事。 所以历朝历代都会抓这个,也就是为什么要规定年龄强制结婚。 其实这样的背景下,女性会非常惨的,不是说什么越往前的朝代越好。 鼓励寡妇再嫁,并不是为了女性本身(而是生育能力)
第7章 习刀 然而萧怀玉的话音刚落,便在低头时,看到滚落的人头竟还在眨眼,为此瞬间泛起了恶心,与一阵恐慌。 因为在梦中,她似乎也曾看到过这个场面,人头落地,死不瞑目,但那颗头颅,仿佛…是自己。 然而终究是梦,如今的她也只是个普通人,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杀戮,尽管梦里的场景比这残忍千倍百倍,终不过是虚无一场。 吴胥的严惩很是奏效,除了杀头之外,逃兵们会被记录在册,等待他们家族的,将是更沉重的徭役与赋税,所以在接下来的几天里,军营中再没出现过逃兵。 萧怀玉不想死,所以在听到郭鸿麟的话时,她的心中也摇摆不定。 她想要建功,想要证明作为女子不输任何人,而不是被当做阵前卒白白送死。 但今夜的事也给了她提醒,军中对逃兵的态度,实行的乃是连坐之法,而萧怀玉唯一牵挂的便是自己尚未成年的幼妹。 “我一定要活下来。”萧怀玉坐在草席上擦拭着自己的刀,“郭兄。” “嗯?”正在与陆平谈话的郭鸿麟转过身。 “你会用刀吗?”萧怀玉认真的问道。 “当然。”郭鸿麟回道,“我是军户出身,军中常用的武器几乎都会。” “请你教我。”萧怀玉将自己的刀双手奉上,眼里充满了赤诚,“我不想死。” 郭鸿麟与陆平对视了一眼,陆平傲慢的挑起头,“徒弟都找上门了,郭大将军还不教教?” “什么将军,尽说胡话。”郭鸿麟斥道。 陆平转过身倒在草席上,“哎,睡了睡了,动静小点啊。” 郭鸿麟看着其他入睡的两人,“好,把这两个人也一起叫醒。” 就这样,王大武与王小宝在睡梦中被拽出了帐,“又有人逃了吗?” “逃什么逃。”郭鸿麟训斥道,“我们是来上阵杀敌的,难道你们真的要这样上战场。” “接下来,我要教你们环首刀与长盾的用法。”郭鸿麟拿起一把刀。 作为步兵装备,环首刀与长盾是军中最常见的武器。 “刀与剑的用法不同,基础刀法一共有十三式,骑兵与步兵持刀有所不同。” “剑以两面开刃,剑身薄而易断,故以刺为主,而刀只开刃一面,且背脊厚重,不易折断,故而以劈砍为主。”郭鸿麟向三人介绍着环首刀的构造。 “所以在战场上用刀时,不要进行刺击,因为刀身厚重,刺击恐难以拔出,在战场上失去武器,是一件很危险也很愚蠢的事。” “如果拥有足够的力气,是不是就没有这么多顾虑?”萧怀玉提问道。 “对。”郭鸿麟点头,“我教的,是你们作为新兵,无法熟练运用刀盾之用,日后在战场上经过磨炼,你们会自己领悟的。” 随后郭鸿麟将握刀的手势交给三人,“步兵以单手握刀,单手持盾,若是盾丢,以双手握刀进行劈、斩、推、扫。” “记住,要攻击敌人的薄弱之处,步兵没有裙甲,这是弱点之一,攻击的同时也要注意防范,除此以外还有喉,眼睛,这两处地方是人体最脆弱的地方,可以用刺、扎,至于盔甲处,不要用刺,因为一旦刺入,刀身很可能被厚重的甲卡住,这样的局面是十分危险的。” 对于郭鸿麟的倾囊相授,萧怀玉听得很是认真。 “最后一点,军中作战,向来是以团队为主,极少单兵作战,我们是一伍,所以在作战时要相互配合,槊兵进行远程进攻,掩护刀兵近战,而刀兵则是近战肉搏,抵御眼前的敌人,保护槊兵,利用各自武器的优点,扬长避短,只有这样才能在战场上增加活下来的几率。” “记住,如果你们因恐惧而退缩,那么你害的不光是自己,还有你的战友。” “入了军营,就不再是百姓,而是保家卫国的战士,我们为国而战,为家而战。” 郭鸿麟的话慷慨激昂,让三个刀兵热血沸腾,“我们是西楚的战士,我们为国而战!” 随后郭鸿麟拿起刀简单的示范了几个动作后便将刀还给了萧怀玉,并重新拿起一副刀盾,“怀玉,你来,按照我示范的,进攻我。” 萧怀玉一手握着刀一手持盾走上前。 “来。”见她迟迟不动手,郭鸿麟便宽慰道:“我学过战场搏杀之术,你伤不到我的。” 听到郭鸿麟的话,萧怀玉轻吐了一口气,她紧握手中的环首刀抬起双眼。 “来,把我当做敌人。”郭鸿麟用刀拍了拍长盾。 “杀!”一声嘶吼,萧怀玉奋力一劈。 郭鸿麟用盾成功抵挡,萧怀玉连砍了几下,都被郭鸿麟挡了下来。 或许是不习惯刀盾并用,萧怀玉将手中的盾扔了,双手握刀朝郭鸿麟的各个要害重重砍去。 面对突然迅猛的攻势,就好像换了一个人一样,郭鸿麟不再只用盾抵挡,而是刀盾并用,用手中的刀挑开萧怀玉的挥砍。 最后通过反击,将萧怀玉手中的刀击落才让其停下,而郭鸿麟的盾也被萧怀玉打落。 众人见到这一幕无不震惊,“天爷诶,神仙打架?” “什么神仙打架。”郭鸿麟冷了二人一眼,“东齐有位虎将,手持一把大刀,能将人马劈碎。” 郭鸿麟的话让几人都吓了一跳。 “力道和速度都不错,赶得上老兵了,只不过缺乏格斗技巧。”郭鸿麟弯腰拾起地上掉落的盾剑,“你…” 郭鸿麟抬起头,迟疑的看着萧怀玉,“练过武?” 萧怀玉当即摇头,“没,我阿爷与翁翁都是农户。” “你很有悟性,也很勤奋,假以时日,你能在战场上独当一面。”郭鸿麟擦拭着刚刚因为砍击而留下的痕迹,“我父亲说过,军营中有两种人,一种是靠勤奋与努力获得功勋成为将军的,还有一种,那就是他生来,就是将军。” “生来就是将军?”萧怀玉拿着刀愣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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