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什么乐器?”曲终后,萧怀玉从树上跳下。 “埙。”临沂公主回道,“天之诱民,如埙如篪。” 萧怀玉并不理解,于是追问曲子,“为何刚刚的乐曲,我听着很是悲伤。” “是。”临沂公主点头,“这是汉代才女卓文君所作,名为,《白头吟》” “相传卓文君为嫁司马相如不惜与之私奔离家,然而司马相如却在仕途正盛时产生了纳妾抛妻之意,卓文君得知后悲痛欲绝,遂写下此诗,最后挽回了丈夫的心意。” “人的心意,是能够因为一首诗而挽回的吗?”萧怀玉问道。 临沂公主只是为之一笑,“你相信吗?” “不。”萧怀玉摇头。 “卓文君才女之名,天下尽之,此诗一出,天下文人当如何看待司马相如?”临沂公主说着自己的见解,“他以家徒四壁,仅凭一首凤求凰便求得佳人与之私奔,苦尽甘来终得仕途,却有了轻妻之意,这样的人,有才无德。” “你可知,汉以察举制选官,名声也会影响士人的仕途。” “所谓回心转意,不过是施舍与权衡罢了。” 萧怀玉听不懂这些官腔话,只从中听出了丈夫抛弃妻子之意,临沂公主的解释,让她想起了在云梦泽中的那个噩梦,“放弃原有的一切跟随,心甘情愿付出一切,最后却被抛弃,就算对方有所悔意,也已经无法回到最初了吧?” “萧什长,似乎颇有感悟?”临沂公主惊讶的看着萧怀玉。 “没什么。”萧怀玉回道,“只是时常做一些无法理解的噩梦而已。” “就算破镜能够重圆,可是中间的裂痕却再也不可能修复如初了。”临沂公主又道。 “所以人要为了自己而活。”萧怀玉突然说道,“这首诗歌的主人所遭遇的悲惨,是她自己的选择,我来到军营,其实并不是为了家人,而是为了我自己,我做出了选择,是生还是死,都是我自己的选择,我不怨任何人。” “的确,不计后果的冲动选择,并不需要人同情。”临沂公主道,“人们往往会被眼前的景象所迷惑,从而踏入深渊,直到身处黑暗才会醒悟,但那时,已经为时已晚,虽能侥幸逃脱,可那时的你,早已不是当初的你了。” 就在萧怀玉被临沂公主手中独特的埙所吸引而跳下树来的这段时间,一伙人影在黑暗中慢慢逼近了营地。 值守的士卒因为赶路劳累而犯困,有的直接坐在地上打起了盹。 萧怀玉用环首刀劈断树枝,将其丢入火堆之中,使其保持不灭。 临沂公主拾起她所劈的枝干在地上写了几个字。 “认识吗?”临沂公主问道。 萧怀玉看了一眼,便摇了摇头,“我不识字。” “这是你的名字,萧怀玉。”临沂公主道。 萧怀玉盯着地上三个整齐有力的大字,瞪大了双眼。 “你可知,怀玉是何意?”临沂公主又问道。 萧怀玉再次摇头,昔日她想改名,却并未想到要唤做什么,然而应征时,却鬼使神差的说出了这两个字,“我只知道,玉是很珍贵的东西。” “是,怀玉,谓怀抱仁德。”临沂公主解释道,“《老子》曰:知我者希,则我者贵,是以圣人被褐怀玉。” “替你取这个名字的人,应该很珍视你吧。”临沂公主又道。 萧怀玉忽然哽咽住,名字分明是自己取的,可是她却不知道为何要取此名,只是当时在脑海中突然闪过,便就此定下了。 萧怀玉照着字比划了一番,但实在太丑,等她抬头时却发现了草地里的风吹草动。 萧怀玉拿起刀,下意识的将临沂公主护了起来,“不对劲。” “都快起来,别睡了。”萧怀玉叫唤道。 “什么?”不但其他士卒没察觉,就连临沂公主也没有发现异常。 “我闻到了不一样的气息。”萧怀玉看着平静的周围,异常警惕道,“这不是秋天泥土中该有的气息,人的气味,太明显了。” 被吵醒的将士一开始还拿起武器警惕四周,但察觉没人后便纷纷嘲笑与埋怨萧怀玉,“大半夜的,连个人影都见不到,哪儿有刺客啊?” “就是,咋咋呼呼的,怪吓人。” “莫不是安州之战,让你们这些边军打怕了?” “自己不睡,还不让我们睡。”虚惊一场的士兵们又将武器放下准备继续休息。 临沂公主看着萧怀玉的眼神,于是自觉的躲到了她的身后,似乎十分相信她的判断。 然而漆黑的夜晚,伸手不见五指,能看见的,只有眼前的篝火与将士们的影子。 萧怀玉看着不相信自己的禁卫军们,挑眉道:“我从幼时就帮助父亲下地耕种,楚国的土地,我最是清楚,我能分辨人的气味。” 然而她的话并没有引起重视,临沂公主挑眉,随后她走到火堆前拿起一块正在燃烧的柴火,将之扔到了河畔的芦苇丛中。 秋日的芦苇已经干枯,火迅速蔓延,周围漆黑的环境也被瞬间照亮,而燃烧的芦苇,也产生了大量的烟雾,被风送上了月稍。 几支箭矢从黑暗中飞来,将队伍外的几个士卒悄无声息杀害。 “有刺客,刺客!”燃烧芦苇所照耀的河面出现了动静,将士们瞬间惊慌了起来。 军官拔出腰刀,将所有人唤醒,迅速组织人马架起盾墙。 “一个活口都不要留下。”外围传来一道肃杀之声。 “杀!” 慢慢靠近的刺客,从蛰伏的泥地里一跃而起,“杀。” 因为全身都包裹着黑衣,他们与夜色融为她一体,故而靠近时让人无法察觉。 由于提前有所警惕,所以那些朝临沂公主而来的箭矢都被萧怀玉斩断拦了下来。 “公主,抓紧我,不要离开我的视线。”萧怀玉说道。 “杀了东齐公主,赏百金。” 在金钱的诱惑下,刺客们纷纷挥刀向前,军官当即下令撤除防御反击。 在篝火的火光照耀下,荒凉的草地里展开了激烈的厮杀。 刀光剑影,血染河床,一批刺客牵制住了禁军,其余人则冲向了临沂公主。 锋利的环首刀从头顶劈下,溅射出的鲜血洒在了篝火中,刺客就此倒下,但尚未气绝,火,点燃了他的黑衣,然而他却无力起身灭火,同伴践踏着他的身体,此刻,没有一个人在意地上,“救…救…我。”最终他在灼烧的痛苦之中而亡。 厮杀中,一名刺客的一只手被萧怀玉斩断,一声刺耳的惊叫划破了天际。 萧怀玉一边护着临沂公主,一边将人踹进了火堆中,丝毫没有心软。 “公主,上马。” 见她们想要上马逃走,刺客中的头领于是挥刀将营地里的马,全部砍杀。 在保护临沂公主的过程中,萧怀的身上也负了好几道伤。 临沂公主看着伤口处的血流,“萧什长,你受伤了。” 面对数量众多的刺客,萧怀玉握紧了手中的刀,她并非不知道伤口的疼痛。 梦中死亡前的那种痛苦,就像身临其境,那是一场她永远也不愿意回忆的噩梦,如此真实,如此令人害怕。 “比疼痛让人更畏惧的,是死亡。” 半刻钟后,萧怀玉手中的刀已经沾满了鲜血,她的脸上与盔甲上都是血染。 在接连失去七个同伴之后,剩下三个人竟害怕得向后退了几步,“不是说禁军都是饭桶吗…” “她不是禁军,她身上的甲胄,是…王府的侍卫军?” “不,齐国公主身侧的,安州的边军,是从齐人手中活下来的边军。” 从齐人手中活下来的边军,这句话镇住了众人。 “他就一个人怕什么,就算是耗也能耗死他!”解决完一批禁军后,几个刺客一同来到了马车前将她们围住。 作者有话说: 前文有写过,平阳公主的玉上刻着怀玉两个字,其实就是在暗示,这个名字是上一世,平阳公主给她取的(因为她的原名不太好啦,平阳公主就给她改了。) 平阳和萧怀玉的羁绊,其实不是临沂公主可以插足的,虽然前期接触比较多哈,但是临沂只是想拉拢她而已。 另外,不光是萧重生了哦。 还有还有,萧怀玉相貌平平是因为长得黑哈(不是天生黑,只是种地干粗活晒黑的)这个时代喜阴柔,黑的话,基本上就不搭边了,所以也跟好看不搭边。
第26章 脱困 “去拦住她。” 在一番激烈的厮杀过后,刺客们逐渐看清了形势,头领旋即命一批人缠住禁军,随后将刀指向了刺杀临沂公主的最后阻碍——萧怀玉。 “这些人的口音,是楚人。”临沂公主在萧怀玉身后提醒道,“你可以放开我的,他们要杀的,只是我。” “我说过。”萧怀玉并没有松开手,反而抓得更紧了,“我会送你安全归齐。” “对于你们楚国而言,杀了我,对日后的战事,只会是有利的。”临沂公主继续提醒道。 “那又如何。”萧怀玉却不管这些,“两国交战,当要堂堂正正的比拼,暗中刺杀一个弱女子算什么。” 两个刺客举刀杀来,其中一人逼迫着萧怀玉与临沂公主分开。 二人分头对付,一个杀向临沂公主,另一个则将萧怀玉拦住,“哪里去。” “滚开!”萧怀玉怒吼一声,只见没有甲胄护身的刺客,在交手几招后便被砍断了一只胳膊,倒在地上叫苦不堪。 她将阻拦之人解决后,几个欲合力抓捕临沂公主的刺客只好再次回过身来联合对付她。 “先一起解决那个步兵,东齐公主力弱,自然无法逃脱。” 面对几人的围攻,萧怀玉逐渐力竭,一名刺客挥刀砍去,在她抵挡与防御时,其他几人便伺机寻找机会出手。 萧怀玉只得拼尽全身力气解围,躲开了刺客的致命一击后,锋利的刀还是刺进了她的腿中。 肉体所感知的剧痛让她瞬间爆发,她挥起手中的刀,将两名刺客斩杀。 “杀了他。”其余刺客见有机会,于是上前将之压制住。 萧怀玉倒在血泊中动弹不得,一名刺客用刀狠狠朝她的眉心扎去。 她瞪着双眼,拼尽全身力气挣脱了压在双手上的束缚,旋即合握住了扎向头顶的利刃。 刺客握着刀柄拼命往下压,锋利的刀刃划破了萧怀玉的手掌,鲜血顺着刀尖滴在了她的脸上。 就在她将要坚持不住时,刺客的胸膛却突然从后背被贯穿,他低头看着自己胸前的刀刃,生命的迅速流失,让他无力再握剑,还没来得及往身后看便倒在了尸堆中。 临沂公主松开握刀的双手,后退了几步,血液的味道十分浓腥,她也感到十分不适。 篝火被适才的打斗踢乱,火越来越小,直至被鲜血湮灭,今夜的月光有些黯淡,众人的视线变得模糊不堪,这给了萧怀玉喘息之机,她推开尸体,拾起地上的刀,将阻拦的刺客杀退,旋即一把拉过临沂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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