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辛太后并不想让国师风头太盛,所以近些时日颇有冷落心思。 现下太上皇已经在生死边缘,国师也不见有什么灵丹妙药,因此辛太后更是不信这些巫术邪道。 思绪转换之间,辛皇后话锋一转出声:“后宫之中总要添些新人才更热闹,听闻近来女皇夜夜留宿华容殿,甚至连长生殿门都不入,可有此事?” 善妒,可不是一国之母该有的作为,同时极容易为人所攻讦。 话里深意,非同一般。 施晚昭听出弦外之音,便也不否认,淡淡的应:“陛下初入长生殿,心绪不宁难以入睡,方才随臣妾伺候歇息。” “原是这样啊,那该让太医开些安神助眠的药。”辛太后见施皇后应答如流,丝毫不显畏惧,暗想倒是有执掌后宫母仪天下的风范。 只不过辛太后不太想让施皇后在后宫之中过于强盛,这对自己并不是什么好事,便索性直白说:“今日让施皇后前来,主要是为陛下纳妃一事,陛下虽初登基为帝,可后宫之中颇为冷清,本宫欲添设几位妃嫔,施皇后觉得如何?” 单独让和离的宋家女纳妃入宫,实在有些容易引起非议。 所以辛太后索性就多挑了两位,其中有辛家女,赵家女,两人年岁都与菖央相仿。 施晚昭目光看向一幅直言下令姿态的辛太后,心知这并不是商议而是告知罢了。 皇宫内院的事,从来都与前朝同气连枝,辛太后之所以给菖央安排妃子,想来都是因联盟达成交易罢了。 这时候施晚昭没有任何拒绝的理由。 “太后言之有理,后宫之中多些人更显热闹,不知哪几位名门闺秀?” “本宫母家的辛荟,兵部尚书赵家赵斐,以及宋相孙女宋俪。” 施晚昭听到宋俪时,忽地想起菖央未登基前些时日提起联姻的宋家女。 原来宋俪就是那位宋家女啊。 “母后挑的人选自是万中无一,不过这宋相孙女宋俪不是大皇女菖瑰殿下的皇女妃吗?”施晚昭不明白怎么宋俪突然之间想要入宫为妃。 辛太后并未立即应答施皇后的困惑,抬手端起面前的茶盏,视线看向浮沉的茶叶,浅饮一口出声道:“前些时日宋俪与大皇女菖茉和离,如今已是自由身,宋俪祖母宋相的几番请求,本宫于心不忍才准许她入宫为妃。” 施晚昭一听,心想宋俪该不会因为大皇女菖瑰继位无望,所以选择和离盯上菖央了吧。 以宋俪争强好胜的性子,说不定真能够做的出来。 不过于情于理,让菖央纳一个和离落胎的女子为妃,恐怕朝臣百姓非议言行会不绝于耳啊。 这般一想,施晚昭明白为什么辛太后要召自己详谈,估摸是想让自己主动提议。 毕竟选妃仪式复杂,菖央又心性不全,基本上只能由身为皇后的施晚昭来定夺抉择。 而到时辛太后佯装推脱一番,再假仁假义的答允纳妃。 那流言蜚语跟辛太后就没有任何关系,只有蒙在鼓里的菖央会被人朝臣在背后议论纷纷。 “另外两位妃子自是身世清白,不过宋俪确实颇为棘手,所以本宫才召施皇后前来详谈。”辛太后见施皇后没了动静,只得出声。 施晚昭暗自回神,神情平静道:“太后请放心,纳妃一事必定会如您所愿。” 既然辛太后一点都不顾忌菖央的名声,那自己也没法直面婉拒,只好应承。 “那就好啊。”辛太后还是很欣赏施皇后的通达人情,暗想这么一个好女子,若不是菖仪年岁不合适,怎么也不至于委屈给菖央做皇后。 不多时,施晚昭起身离颐养宫,偏身从廊道而出,视线远远望见在颐养宫庭院内读书的六皇女菖仪,不免有些意外。 如今宫中几位皇女早已离宫,可辛太后却一直留着六皇女菖仪在身旁,看样子是不打算让她离宫了。 这皇宫之中的皇女三岁就要与母妃分殿而住,成年偏要搬出皇宫。 而能够一直不出宫的只有继任的皇太女。 施晚昭收神上辇车,双手搭在身前,顾自思量辛太后的心思。 菖央和菖仪之中,辛太后必定是偏袒菖仪,这可不是什么好事。 待辇车停至华容殿外,施晚昭下辇车入殿,眉目神情亦不曾舒展。 一路穿过廊道庭院,视线落在那端坐在亭内执笔皱眉的某人,只见她白净面上沾染好几处墨汁却不曾察觉,整个人瞧着就像沾上墨汁的小花猫似的邋遢。 施晚昭静立远远望着沐浴璀璨日光趴在案桌的菖央明媚神情,眉头禁不住舒展开来了。 明明即将被辛太后推入暴风雨之中,她却还能这么无忧无虑,倒也算是傻人的福分吧。 施晚昭挥手屏退身后宫人,迈步走至菖央身旁,视线看向绘画着不成型图案的纸,虽然瞧不出样,但肯定不是字。 平日里菖央识字练字虽不多,但是写出来勉强也能看出字样,眼前圈圈点点的图案,明显更像是乱画一通。 “陛下,不是练字的吗?”施晚昭见她画的认真并未察觉到自己的存在,只好出声。 菖央闻声顿笔,偏头逆着光张望立身一侧的高挑身影,眉眼含笑的弯着眉嗫嚅道:“施姐姐,去好久啊。” 先前菖央一个人坐在庭院练字,自觉无趣,便想着画画。 “陛下的脸是怎么弄成这般邋遢模样的?”施晚昭听出菖央黏人语气,兀自落座一旁,从袖中取出帕巾贴近她的脸颊擦拭,眼眸对视禁不住取笑道,“小花猫。” 菖央明亮眼眸显露困惑的问:“猫,哪儿?” 说话间,菖央想要转头寻找,谁想下一眼就被捏住下颌转了方向。 施晚昭抬手捏住她的下颌,以免她胡乱摇头晃脑,无奈的出声:“陛下,脸上这么多墨汁,刚才偷喝了不成?” “墨汁,不能喝的。”菖央顺从动作并无躲闪,满是真诚的应着。 这过于正常的话从菖央嘴里说出来,让施晚昭一时有种说不上来的感受,指腹捏了捏她软乎乎的脸颊出声:“嗯,陛下说的没错。” 人虽然傻了些,不过还不至于傻到什么都不知道的份上。 菖央咧嘴禁不住笑了笑,直至面上帕巾离开,方才将目光看向面前的画纸。 清风缓缓吹来时,画纸随之翻动,菖央连忙抬手按住画纸。 这时才看见自己双手沾染不同的墨汁,菖央后知后觉的反应低声叹:“哎呀,手也弄脏了,要洗洗~” 施晚昭闻声瞧见她的脏手,才猜测出她脸上的痕迹多半是从手上无意间蹭到,便唤宫人备上一盆温水,才给她清洗干净。 “陛下看来画的很认真。”施晚昭打趣的说着。 菖央点头应:“嗯,画了人。” “人?”施晚昭有些诧异的看了看纸上歪扭不成人样的图案,实在是瞧不出半点人样。 若是修炼的半魔半妖,那倒是瞧着有几分可能。 毕竟妖魔大多不成人样,否则凡人也不至于见到妖魔真身就吓得不轻。 菖央抬手指着画念念有词的说着:“这是施姐姐,这个是菖央,还有小人偶,好看么?” 假若不是菖央模样过于认真,施晚昭真该觉得她眼睛有问题,自己怎么会是画中这等模样。 “陛下画的很用心。”施晚昭违心的应承,只得转移话,“对了,陛下想知道为什么先前辛太后让我去颐养宫吗?” 果不其然菖央确实被吸引住思绪应:“想~” 施晚昭抬手拿起毛笔,将浓墨笔锋浸入清水瓷盘,墨汁扩散弥漫,眨眼间清水随之变了颜色缓缓出声:“辛太后想给陛下纳妃,分别是辛家赵家宋家的三位贵女,其中的宋家女便是宋俪。” 菖央面上茫然的听着,慢半拍的反应出声:“咦?” 宋俪,不是嫁给大皇姐了吗? 现在菖央还记得当初参加婚宴的热闹场面呢。 施晚昭看出菖央的困惑,便顺着说:“宋俪前些时日跟大皇女和离,所以选择进宫为妃,而余下两位也是辛太后指定的妃子,陛下必须选她们,明白吗?” 菖央虽然不是很清楚明白,但是见施姐姐满面严肃神情,连带着有些紧张出声:“必须?” “因为她们背后的母家对于陛下坐稳皇位非常重要,而且辛太后需要陛下联姻来巩固朝廷势力。”施晚昭其实话并没有说完,辛太后或许早已经存有废菖央立菖仪的心思。 只不过现在局势不适合,才推出菖央暂时来稳定朝局,一旦辛太后大权在握,那废菖央就易如反掌。 当然施晚昭是不可能让辛太后如愿以偿。 相反施晚昭正图谋着要将辛太后拉下垂帘听政的宝座。 菖央有些困惑的应:“好难啊。” 不过既然母后都已经选定妃子人选,菖央自然是没有理由反对。 一阵清风骤袭时,庭院枝条垂摆,华容殿内有一处绿池,周围植有柳树。 待盛夏定然是纳凉的好去处,只不过这会还是春日里,所以略微有些冷。 骄阳被云层遮住时,亭内光亮黯淡些许,施晚昭将洗净的笔放至一旁出声:“陛下不明白也不要紧,此事应该会等女娲祭典结束才开始选妃,对了,过些时日陛下要出宫参加祭典。” 女娲祭典一直都是西梁国最热闹的时候,去年那会菖央被狐妖重伤养病,而都城又渐起怪病使得人心惶惶,所以反倒有些冷清。 今年新皇继位,辛太后初次垂帘听政,想来一定会以全国之力举行盛大祭祀典礼来彰显圣名威望。 “喜欢,出宫玩!”菖央开心的念叨着。 上一回出去玩已经去冬的事了。 施晚昭收回思绪看向满面憧憬模样的菖央,心想自己只是替出宫,哪里说让她游玩? 女皇参加女娲祭典是执行政务,言行都要紧遵礼制,繁文缛节更是不在话下。 看来菖央还没意识到自己已经不是从前无所事事的皇太女,现下有的是眼睛盯着她出错,就连她的亲生母亲辛太后都有可能捉摸着抢她风头呢。 毕竟辛太后对于权利的心思,如今已经是昭然若揭了。 “陛下怕是想的太好了,女娲祭典事情多着呢。”施晚昭食指轻弹了下她的额前说着。 菖央不解的揉着脑门问:“为什么?” 施晚昭悠悠道:“只有小孩才总是想着玩,陛下已经是大人了,那就该做些大人该做的事,明白吗?” “哦。”这话却说的菖央眼眸黯淡无光,心想当大人感觉不怎么好玩啊。 不多时,天色昏暗,越发冷寒,二人回了殿内。 春日冷暖无常,二三月交替之时,仍旧难以捉摸。 傍晚时飘落细细绵雨,随后接连几日都是如此,湿漉漉的不曾见半分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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