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关于辛太后的账目,施皇后根本就没有权利拒绝,否则华容殿和颐养宫恐怕就要不合了。 施晚昭当然听出尹管事的话外音,探手拿起那本折子随意翻看。 果然数目惊人,想来那内司府总管上回没能从修缮一时获得油水,所以就准备在寿诞礼宴做文章。 自己要是拒绝就会惹辛太后的不悦,内司府总管倒是相当的阴险。 这般一想,施晚昭随意的放下折子出声:“准了,便是。” 反正西梁国已经外强中干,辛太后这么骄奢,无异于火上浇油,不过这对于自己而言并不是什么坏事。 “唔、母后寿诞,好玩么?”菖央满面贪玩的询问。 施晚昭目光看向不知危险的菖央,暗叹恐怕坏处将来都要落在她的身上了。 西梁国真要是大乱,封印之地的妖魔出世,那菖央必定是要成为亡国之君。 “太后寿诞自是热闹非凡,陛下到时想去玩?” “想~” 菖央整日里待在宫廷之中,又不得出宫玩,自然是想凑凑热闹。 施晚昭挥手示意尹管事等宫人退离,视线落向菖央掩饰不住贪玩心思的面容道:“那陛下要备什么物件作为太后寿诞贺礼呢?” 菖央咀嚼着炖的鲜香清甜的冬瓜,有些困惑道:“贺礼、什么东西?” 眼见菖央这么一幅茫然模样,施晚昭无奈的应:“太后的寿诞若是不备贺礼,恐怕就要不高兴了。” “母后不高兴、很可怕的。”菖央听着话,禁不住面上露出担忧细声说。 “是啊,到时说不定太后就要迁怒责罚我。”施晚昭可没忘记辛荟本就是辛太后母家势力。 西梁宫廷之中辛太后从来就没有放松过半分,自己若是不顺从,废后恐怕只是颐养宫一道诏令的事。 菖央没想施姐姐说的这么严重,顿时连好吃的冬瓜羹都不吃了。 “那、那怎么办呀?” 施晚昭见菖央面露担忧,抬手拿手帕替她擦拭嘴角油渍悠悠道:“陛下不必担心,到时我会给太后准备一份别开生面的贺礼。” 现下辛太后一朝干政,实在是太妨碍施晚昭最初的计划了。 倒不如早些解决对菖央皇位有威胁的存在。 秋日渐凉,薄阳出头,外边光亮如同金箔一般撒落进殿内。 菖央看着面前沐浴光亮的施姐姐,眉目间瞧着冷清淡漠,可动作却这么的温柔,心间暖烘烘的呢喃道:“施姐姐、真好。” 这满是信赖的话召回施晚昭的心绪,略微有些心虚的迎上菖央明亮目光,顾自收回擦拭的动作。 她大抵并不知道,自己此时正想着对付她的亲生母亲辛太后。 否则就不会这么天真的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了。 相比于华容殿内心思各异的两人。 此时宫廷马场内骑马的六皇侯菖仪,从马背跃下,接过手帕擦汗出声:“华容殿那方有什么动静?” “回主子今早施皇后忽地要给陛下选伴读学士,待诏学士秦芜被相中。” “秦芜,那个母后很是赏识的金科才女?” “是。” 菖仪放下手帕,有些不解施皇后的心思,迈步进入亭内就座。 宫人在旁备上茶水,狸花猫厌厌的趴在席桌,脖颈间的项圈配制一颗金铃铛,而项圈绳索的另一端此时落在菖仪手间。 菖仪一手抱住狸花猫放在膝间,掌心抚上它毛绒绒的脑袋,思绪不由得出神。 菖央痴傻多年,从前连读书识字都颇为费劲,可自从迎娶国师之女,很多事就大变模样。 这不得不让菖仪怀疑施皇后或许真懂得些奇门术法。 近来回宫的菖仪听闻前些日宫内那场大火是被施皇后施法浇灭。 如此通天本领之人,真的只甘心做一个皇后吗? 菖仪想起上回母后在避暑行宫遇刺的离奇事件。 本来菖仪还烦闷因为菖央痴傻,所以不好嫁祸于她,现下若是能抓到施皇后的错处。 只要让母后感受到威胁而大怒,那菖央势必要受其牵连。 不知这位本领过人的施皇后,究竟是会选择自保,还是牺牲自己呢? “喵呜!”狸花猫冷不防被紧紧掐住颈间时,禁不住的叫唤出声。 菖仪从思绪中抽离,指间动作舒展开来,决意要把握这一次难得的机会。 黄昏之际,菖仪回颐养宫陪同辛太后用膳。 颐养宫宫院内梁栋都有玉石雕刻,地面更是因入秋而铺上绒毛细毯,香炉淡烟清新而舒缓,主座上的辛太后身着华服,发间珠石玛瑙样式精巧,眉目之间尽是安逸姿态。 如今大权在握的辛太后,衣食起居分外奢靡,晚膳光是各色小样都有数十种。 菖仪太了解自己的母后有多么贪慕虚荣,自然不会多加言语。 “母后,不知避暑行宫的刺客可有查到幕后黑手?” 辛太后闻声,面上露出几分烦闷道:“现下还没有消息。” 菖仪故作痛心道:“仪儿没用,不能为母后分忧,更不能亲手解决那些试图阻碍母后垂帘听政的野心势力。” “这也不怪你,那等害人的鬼神技俩,母亲也是拿不准半点法子。”辛太后对于自己这个聪慧又体贴的小女儿,一向是喜爱有加。 “多谢母后体量,仪儿近来听闻施皇后通晓奇门术法,或许她能查出些端倪。” “施皇后?” 辛太后有些意外菖仪的话语,又想施皇后母亲是西梁国师,兴许是懂些术法的。 菖仪顺着话说:“是啊,施皇后的术法听闻很是了不得,上回宫中大火就是被施皇后招来雨水浇灭阻止才火灾。” “竟有这等本领?”辛太后一听,露面诧异,平日里施皇后性子温和顺从,从不显山露水。 “仪儿也是分外惊讶,没想到皇姐娶的施皇后会有如此本领,难怪近来皇姐言行举止越发正常许多,今早施皇后还挑选待诏秦学士为皇姐伴读,想来兴许是快治好皇姐的痴傻。” “挑选秦学士做伴读,本宫怎么不知情?”辛太后越听越觉得不对劲,这个施皇后作为后宫之主,私自结交朝中官员,真的仅仅只是为治菖央的病? 菖仪见辛太后已经心存怀疑,便适可而止的改口道:“也许是施皇后想要给母后一个惊喜吧,毕竟母后这些年一直在为皇姐的病情忧心忡忡。” 辛太后面色微沉道:“来人,好生去盯着华容殿近来的动静,如有异常,随时汇报。” “是。”王管事颔首应。 殿内一时悄然无声,菖仪亦不再过多挑拨,以免操之过急适得其反。 夜幕无声笼罩住刀光剑影的西梁宫廷,残月点星被阴沉沉的乌云遮掩干净,全然不见半点生气。 长夜漫漫,秋风渐起,枯枝残叶无情凋零。 待天光破晓时,茫茫浓雾遮掩西梁宫廷高楼屋瓦,只隐隐瞧见各宫道有三两宫人懒散的清扫些落叶。 忽地有一人疾步而来,迅速穿过宫道,似是急迫的行进,面上忐忑间满是期待。 这人并不是别人,而是昨日里被挑选上的待诏学士秦芜。 平日里秦芜大多负责管理宫廷文书,除却辛太后召见问政,大部分时候都是清闲居多。 可现下秦芜却还是大清早的来到华容外殿,几番平复呼吸,方才上前出声:“待诏学士秦芜,请见。” 自从昨日见过施皇后,秦芜就失了分寸,心里迫不及待的想问再见上一面。 这种急切犹如蚂蚁在心头噬咬,让秦芜夜不能寐。 “秦学士,请进。”华容殿尹管事领着这位年轻的学士入亭园,一边解释,“陛下同皇后娘娘还在用膳,恐怕需要稍等。” “多谢。”秦芜应道,眼见这会亭园内分外清净,兀自入座。 华容殿,历代西梁皇后的住所,其内里自然是无不尽奢华,不过施皇后却与这繁华似是隔着万千隔阂。 秦芜见过的许多世家贵女,却没有一个像施皇后这般不同。 施皇后眉目之间有着天然的疏离,可周身言行举止却是雅丽大方,清贵至极。 而都城内的世家贵女大多装扮的艳丽夺目,甚至有些比楼舍女人还要不堪入目。 秦芜轻视这些世家贵女只识金玉不懂诗书,自然也看不上她们。 从秦芜成为待诏学士,不管是都城世家,亦或是母家故人,她们都有推荐女子。 但是秦芜一个入眼的都没瞧上,唯独见着施皇后,忍不住生出觊觎撩拨念头。 秦芜抬手端起茶盏饮了口,有些急躁。 正当秦芜躁动之时,忽地听闻亭园外细索传来的声响,目光眺望而去。 只见廊道中施皇后一身月蓝水莲绣花繁纹宽袖秋衣,恍若月中仙人,哪怕瞧不清面貌,却仍旧被她清影身段吸引所有目光。 秦芜难耐的吞咽了下,心想假若施皇后未曾成亲就好了。 又或者自己是那痴傻的女皇陛下,那该有多好啊。 施皇后这么一个的妙人,却嫁给一个痴傻儿,简直是上苍无眼。 那方廊道内的人离得越来越近,秦芜回神移开目光不敢直视。 “秦学士久等了。”施晚昭领着困顿的菖央入座。 菖央本以为今日不用早朝,可以偷懒多睡会,谁想还是被施姐姐从暖和的被窝里抓了出来。 现下菖央是一点精神都没有,整个人懒散的依偎着施姐姐,全然不在乎旁人的目光。 秦芜起身行礼道:“参见女皇陛下,皇后娘娘。” “不必拘礼,今日秦学士继续诵读西梁列传。”施晚昭瞥了眼柔弱无骨的某人,还以为或许是她昨日失血过多,所以身子太虚。 “是。”秦芜目光掠过女皇依偎施皇后的亲昵姿态时,身形略微僵硬,故作镇定的移开目光。 这痴傻女皇何德何能! 只是投了个好胎,明明什么都不会,却什么都有了。 既坐上西梁皇位,又得到施皇后,秦芜越想越觉得愤愤不平,连带诵读气息都有些急促。 十年苦读,一朝中举,结果干的却是大户人家书童的职责,真是讽刺。 可是施皇后却不再像昨日那般将目光注视自己,秦芜顿时感受到莫大的失落。 而对于秦芜的心思,施晚昭无从得知,只是招手唤来尹管事细声叮嘱道:“你去让人炖一盅红枣桂圆羹。” “是。”尹管事以为是施皇后癸水缘故,身子不适,便立即去安排。 待亭内只余三人,秦芜诵读间歇之余,目光瞥向仍旧同痴傻女皇亲昵姿态的施皇后,禁不住停顿斗胆出声:“这西梁列传过于晦涩难懂,皇后娘娘为何让微臣给陛下念如此难的文章?” 按理应当是由简及难较为合适,而且既然是诵读,那女皇至少应该好生听讲,可施皇后却任由女皇瞌睡浪费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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