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说,他们要是敢不听话,敢想逃跑,敢向我求救,“爸爸”真的会打死他们。 他们还说,妈妈被打得流了好多血,躺了一个月才终于能下地了。 我检查了弟弟妹妹的身体,他们身上也渐渐的会出现深浅不一的被鞭打的伤痕,妹妹甚至抱着我大哭,说她不想回去,说她害怕,说她很痛。 那个男人,将魔爪伸向了妹妹日渐成熟的身体。 我向蔚正清提出“抗议”。 可他只是轻描淡写地说了一句:他们能活到今天就不错了。 而后,我的“抗议”变成了“乞求”。 我求他不要让男人再伤害我的家人,交换条件是我得乖乖地心甘情愿地学着如何伺候男人,如何讨男人欢心。 那些恶心的事,我都学了。我的清白如愿以偿给了阿镜,可我的身体,却在多年前就被教导我床/事的老嬷嬷从头到脚都触碰过。 家人的命,远比我一个人的命重要,就像阿镜把安氏和安熙看得比她自己更重要一样。 从偷生到谋生,这便是我们一家人各自要付出的代价。 去仙乐门弹琴,是我的主意。 我猜测蔚正清最属意的合作对象是安家。这些年安氏企业在安镜的力挽狂澜下发展迅猛,远超出了蔚正清的预料。 明面上他总是与安镜唱反调,可实际上他是对安镜刮目相看的,不愿承认罢了。 在仙乐门可以学到很多理论之外的东西,也可以接近很多达官贵人。安镜,就是其中之一。 而我在仙乐门认识的安镜,跟别人口中的镜老板不太一样。 别人口中的镜老板冷血无情,笑里藏刀,而我认识的镜老板虽霸道凶狠,但温良纯情,还有些…愣头愣脑。 她是我见过的女子当中,最为不同的一个。 我好羡慕她。 从羡慕,演变成了爱慕。 安熙回国后,蔚正清承诺,只要我能嫁入安家促成两家生意上的合作,让安熙对我死心塌地,对蔚家不计前嫌,他就给我家人一笔钱,还他们自由。 我刻意偶遇并讨好安熙,可我在安熙身上的努力都白费了,他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他。 我们,都在逢场作戏。 我能看出,相信他也感觉得出。 既然他不戳破,我就得硬着头皮把戏演下去,演着演着竟失控了。 我爱上了他的姐姐,我爱上了一个女人。 这让我骇然,也无措。 直到阿镜来找我,吻了我,对我说——音音,我喜欢你。 那是我人生中第一次感受到什么叫幸福。 我很想告诉她,你是我的大英雄,在我很小的时候就是了。可我不能。 我是蔚家的二小姐蔚音瑕,是红姨的女儿,不是那个被她从水里捞起来的小女孩。 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 后来的日子里阿镜对我越好,我就越愧疚。因为卡恩的介入。 卡恩不知我的真实身世,只当我是被蔚正清嫌弃的庶女,当我是一枚可随意摆弄的棋子。 是他最先察觉到阿镜对我动了真情,于是说服蔚正清,让我们将计就计。我答应了他们的计划,只有这样我才能跟蔚正清“谈条件”,请求他别让卡恩“毁”了我。 我想干干净净清清白白地把自己给阿镜。若没有蔚正清的维护,我如何能逃得过卡恩那个魔鬼的摧残? 针对安氏和阿镜设下的陷阱和圈套,每一步似乎都很顺利。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等到卡恩和安氏两败俱伤,蔚正清才终于放松了警惕。 他守信用地放了我的家人,我连夜带着他们去了老城区,安置在一处早前购置好的房子里。 折磨了他们近十年的男人,在开门后就被带我去找他们的那个“杀手”就地解决了。 他是故意当着我们一家人的面这么做的,蔚正清要灭口,也是在警告我们想活命就“闭嘴”,否则男人的下场就是我们的下场。 蔚正清和卡恩一样,他们都是草菅人命的恶魔。 尽管男人该死。 多年未见,我差点认不出母亲了。 母亲的年纪比蔚夫人还要小几岁,但母亲比蔚夫人老了不止十岁。 骨瘦如柴,白发过半,佝偻着背,连双腿也站不直了。 他们很可怜,但我并不对他们感到愧疚,因为这样的局面不是我造成的。我同他们一样,亦是受害者。 那晚,我把身上所有的积蓄和蔚正清给的钱都交到了母亲手里,摸了摸弟弟妹妹们瘦得皮包骨的脸,跟母亲说了诀别语。 ——妈,你给予我的生命,我用这些年的忍辱偷生和这些钱财还给你。接下来的每一天,我都要为我爱的人活着。此后我的生死,你和弟弟妹妹们的生死,就再无半点干系了。你就当没有生过我这个女儿吧。 过去,我们的命都被死死捏在别人手里,若不听从命令去做违心的事,就难逃一死。 命如草芥,说的便是我们这群生来卑贱的底层蝼蚁。 从生到死,都由不得自己选择。 踏进蔚家大门那一天起,我走的每一步路都荆棘密布,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我总算,走完了。 …… 蔚正清在报纸上刊登与我断绝父女关系的声明,想必阿镜一定也看到了。 我不难过,我也不怕被闲杂人等看笑话,更不怕被他们骂活该,我唯一怕的,是听见愚昧无知者说“蔚音瑕和安镜伤风败俗”。 阿镜,我爱你,不是伤风败俗。对不起,我管不住他们恶毒的嘴,是我连累了你。 告别母亲他们后,我失魂落魄地去了红姨那儿。 门上了锁。 我有钥匙。 可红姨的去向,我竟一无所知。 还有阿镜,安家被坏人霸占了,阿镜和安熙也都不知去向。 我在红姨家住了几天,却始终没有等到红姨。街坊邻居只称她搬走了,但没人知道搬去了哪里。 那几天,我时常坐在河边看天上的云彩。 每每身后有车轮滚过的声音,我都会回头看,直到车子消失,再直到声音消失。 我很想念阿镜骑车载我去交保护费那日的雨后清凉,想念轻拂鬓发的秋风,想念那辆阿镜买来带我骑了一次就丢失在路边的自行车…… 最想念的,是阿镜。 我忍着思念的痛,不去关心阿镜的下落。其实我本来,也没脸再见她。 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盼只盼她和安熙都已安全离开沪海。 安熙曾想方设法传了消息进来,问我愿不愿意跟随阿镜离开?怎么会不愿意呢? 他们姐弟都是言出必行的人,若我说愿意,我相信他们会不计一切代价带我出去,但我不能拖累阿镜。 蔚正清告诉我,安家姐弟已经把卡恩惹急了,卡恩也已在蔚家周围安排了暗线,就等着他们送上门来。至于是杀无赦还是活捉折磨,就不得而知了。 关乎阿镜的性命,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况且那时蔚正清还没有放过我的家人,我走不了。 所以我回了话,让他们速离勿念。 得到自由后的我一直在思考,我还能为阿镜做些什么? 卡恩,是陷害阿镜身败名裂、无家可归的罪魁祸首,更是夺走阿镜父母和多少无辜者性命的大魔头,他该拿命来偿。 于是,我给蔚正清打了电话,以帮他消除后患的名义求他告诉我卡恩的消息。再然后,我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去接近卡恩。 蔚正清忌惮卡恩,也痛恨卡恩。谁喜欢被人牵着鼻子走呢? 旅馆的房间里,卡恩粗鄙不堪的一言一行对我都是羞辱。我一个弱女子,想要全身而退,难如登天。 我不能弄脏自己,我的身体是阿镜的。摆在眼前的路,只有一条——同归于尽。 我不怕死。 遗憾的是,无缘与阿镜白头。说好要陪她长命百岁,我要食言了。 可为什么,为什么阿镜会在窗外?为什么要让阿镜听见卡恩那些不堪入耳的淫词? 阿镜。 你恨透我了对不对? 活着,比死更痛苦。这句话,我深刻领悟到了。 我赌上命,却只把木簪刺进了卡恩的肩。就在我以为自己要命丧当场时,阿镜回来了,我的大英雄回来了。 阿镜拉着我的手,让卡恩死在了我和她的手里。 那一刻,我双腿发软抖得很厉害。我不是怕血,也不是怕杀人,我是怕阿镜看我的眼神。 那本该明亮清澈的眸子,那本该柔情蜜意的目光,里面全是冰凉的恨意。 还有那支木簪,在老城区的夜里,我用小刀在上面刻下了“镜”字。那是我珍爱的礼物,以及珍爱的阿镜的名。 木簪被遗弃在了卡恩的脖子上。 我怎会不懂呢?被阿镜遗弃的不是簪子,而是她对我的情。 枪林弹雨中,为了掩护我们逃走,戮帮的好几个弟兄死了,我最熟悉的柏杨也死了。 他们都因我而死。 被阿镜拉着赤脚跑了一路,我的脚鲜血淋漓痛到麻木,但更麻木的,是心。 我也没资格喊痛,因为我,是罪该万死的那个。 夜里躺在床上,当阿镜问我有没有心的时候,我想说,我有心,心里装着你,装着我的大英雄。 她不会想听我的声音。我明白。我闭嘴。 她说,要让我痛苦的活着。 阿镜,你好残忍。怪只怪,我残忍在先。 最后,阿镜枕在我的胸口睡着了。 她没有向我要解释,没有问我卡恩说的是真还是假。 解释什么呢? 我百口莫辩,也罪有应得。 仙乐舞厅,就是整个布局的伊始。身为安氏企业一把手的安镜,两年前就入了“我们”精心布置的天罗地网中。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坏女人,阿镜说她不会原谅伤害过她的人。她,不会原谅我。 趁着阿镜熟睡,我才能好好的摸摸她。 头发长了,脸瘦了。 咚,咚,咚,我的心跳得很快,让我不禁想起和阿镜的“第一次”。 上/床这一项是原计划里就有的,但自从和阿镜相爱后,这一项变得好难实施。 阿镜视我如珍宝,宠我疼我,舍不得我受半点委屈,所以迟迟不肯要。我却怕以后再没机会,一定要给。哪怕她知道真相后恨我。 阿镜,是我厚颜无耻,自私自利,只想做你的女人,让你永远都忘不了我。 床上的事,跟男人,跟女人,我都学过。 阿镜说她不会。我信。 我的第一次,阿镜的第一次。两具身体的契合,也是灵魂的契合。 那晚的我彻夜无眠。阿镜的呼吸绵长,轻轻打在我的脸庞。 借着床头灯的微微光亮,和与阿镜近在咫尺的距离,我得以看清她的容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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