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熙一走, 安镜立马换了衣服,配了手/枪。 “陆诚,去戮帮。” 戮帮的人基本都认识安镜,也知道安镜跟他们老大的关系够铁够硬, 且徐伟强老早就放过话,见安镜全都得恭恭敬敬听她训话,是以安镜在戮帮几乎是出入自由。 “强爷呢?” “强爷去赌场了。” “强爷去收账了。” 众口不一, 定有猫腻。 安镜态度强硬:“强爷到底去了哪儿?柏杨你说!” 众人不答,安镜拔/枪:“他是不是带人去截杀薛华了?说啊!是不是?!” 柏杨站出来:“镜老板, 您不是不知道强爷对您有多看重, 我们死了几个兄弟,还连累镜老板中了一枪, 这口气,强爷无论如何是咽不下的!” 安镜猜得没错:“薛华有工部局的人做靠山,敢大张旗鼓发什么所谓的声明,就是为了引蛇出洞,好给徐伟强扣罪名。” “强爷铁了心要做的事,我们想拦也拦不住。” “他带了多少人去?” “就……就他一人。但还有一个他认识的非帮内友人,是一名退役狙击手。” “他是活腻了,不想要命了是吧!”安镜骂道,“柏杨,你带几个弟兄去外围接应,没出事故就都别露脸。” “是。”有安镜发话,事后强爷怪罪下来,要罚也能罚得轻些。 …… 薛华所在的医院门口,围了好几家报社的记者,安镜戴穿了一身黑,帽子躲在街道转角处观察。 围观者众多,不是杀/人时机。 安镜还未发现徐伟强的身影,医院门口那边就“砰”的一声炸开了锅。薛华没来得及开口念他的声明就倒地身亡了,而周遭众人在枪声之下也全都抱头乱窜。 混乱中,巡捕房几十号人从四面八方涌入。 安镜面色凝重,压低帽沿,因为她在人群中看到了安熙和戚如月。 刚想去找他们,就见安熙警惕地和一个穿着中山装的陌生男人交头接耳,还往他手里塞了什么东西。 他们的接触很快结束,若不是她集中精力盯着自家弟弟,怕也见证不了这一幕。 紧接着,安熙拉起戚如月迅速撤离了是非之地。 愣神的空档,安镜突然被人从身后抓住胳膊往巡捕人数最少的缺口处带:“你怎么来了?” “徐伟强,薛华出院故意搞这么大动静,明显就是个圈套,巡捕房早就做好了埋伏。你这么聪明一人,为什么不能理智一点?偏要在这个节骨眼儿上……” “我如果现在不动手,薛华的发言就会刊登在明天的报纸上,而他的发言,极可能对你不利。为了隐蔽行事,我才只身前来,而且我请来的狙击手既已得手,我不会再打草惊蛇,趁乱走吧。” “砰!” “砰!” 又两声枪响。 安镜和徐伟强同时看向有人尖叫的地方,又一名大着肚子的女人赫然已躺在了血泊中。 徐伟强第一时间解释:“不是我的人干的!” 看他也很吃惊的表情,安镜了解他的为人,不是滥杀无辜的性格,便也没有怀疑。她提出另一种思路:“工部局董事薛华和一个身怀六甲的女人,死于前来报复寻仇的戮帮枪下。徐伟强,做局的人,是个狠角色。” “你信我便好。”徐伟强再次拉住安镜的胳膊,“此地不宜久留,先回去再说。” 两人疾步离开,乔装改扮后的徐伟强并没有被巡捕房的人抓住,他和安镜平安回到了戮帮开设的赌场。 安镜越想越不对劲,说道:“派人去查一查那个孕妇的身份,她的死必有蹊跷。” “今晚我会去确认后面两枪是不是他开的。” “他是谁?” “一个从死人堆里爬出来,到最后也只能靠夺命谋生的杀手罢了。” …… 安家。 安熙比安镜回家得早,正在练习弹钢琴,赫然是戚如月跟蔚音瑕联手弹奏的那首曲子。 安镜进门后站着听完,才走向他:“薛华被枪杀的消息传开了。” 安熙翻了一页琴谱,页面上是曲子的名字。 “姐,这首曲子好听吧?叫《爱之梦》。悠扬的旋律中,蕴涵着纯真高尚的爱情。” 安镜哪有心思跟他谈什么爱情:“你和如月没受伤吧?” 合上琴谱,放下琴盖,安熙若无其事地起身笑道:“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如月她受了点惊吓,我送她回去了。” “你……”要从何问起呢? “姐,”安熙先发制人,问道,“强爷是不是跟薛华有仇?” “他的事,我不清楚,你也别多问多管。”安镜不希望安熙跟徐伟强有过多交集,“租界和老城区都不太平,少去。要去就去厂里待着打理生意。” “黑/道的事少管,这句话该我说给你听。”安熙蓦地神情严肃,“姐,我们家做生意是堂堂正正走的白道,你跟强爷私交归私交,但黑白两道自古不相容,戮帮那边,你别陷太深。” 安镜与徐伟强的缘起,安熙是知道的。所以只要不涉及原则,不牵扯生命,他都不会过问。 “安氏企业和安家人遵纪守法,黑/道却以法外逍遥为荣。姐,趁早抽身吧,你欠他的,我们用钱还他,要多少都行。” “我和他,没什么欠与不欠了。”安镜为他挡了那一枪就算还了,但她仍旧心情沉重,“安熙,你劝我的话,我放心里了。你最好也把刚刚劝我的话再对自己说一遍,堂堂正正做事,别在暗夜里泥足深陷。” 安熙瞳孔猛然一缩。 安镜混迹商场,阅人无数,察颜观色的本事可比安熙强多了:“我若死于非命,无关紧要,但你不同。你是爸妈唯一的儿子,你的命,务必留给安家。” …… 樵帮。 一个左眼戴着黑色眼罩,左耳下半截残缺,左脸上有两指节长刀疤和烧痕的光头男人坐在虎皮椅上,右手在头顶杂乱无章地摸着,烦躁和焦虑皆有。 站在他两侧的十几人垂手而立,无人作声。 良久,一个稍有年纪的男人出声道:“东爷,这事儿会不会是那个人干的?时隔五年,一回来就大张旗鼓搞起了纺纱厂,招了不少人,还赶走了摊贩,让弟兄们没处收保护费,全然没把我们樵帮放在眼里。您就是太沉得住气了,就不该忍气吞声……” “少说两句吧,事已至此,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另一人截住他的话,“东爷那叫忍气吞声吗?东爷是不想把事闹大,想先让二嫂安心把孩子生下来。” “都他.妈给我闭嘴。”陈东怒斥道。他们说的那个人,多年前就跟他伤了眼睛、耳朵和脸脱不了干系。 五年前他在福和饭店跟女人寻欢时发生了一起爆/炸,一二楼坍塌严重,死伤数十人。巡捕房给出的调查结果是由厨房煤/气泄露、员工操作不当引起的,纯属意外。 侥幸活下来的陈东可没那么愚蠢,当时与他结怨最深的就是那人,于是他派人去查,却查到那人在爆/炸后的第二天下午就登船离开沪海了。 此一去,杳无音讯。 但也让陈东和弟兄们都坚信,那场爆/炸就是那人干的。 要不是那人跑得快,逃回海外躲了五年,早就是他陈东的刀下亡魂了。 “都杵在这儿干嘛,看着就烦。”一名身材丰腴的女人挎着价格不菲的进口名牌包包走进来,“东爷这儿有我,你们都滚吧。”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互相递眼色,然后一窝蜂地小跑出了门。 只其中戴帽子的一人在最后离开前毕恭毕敬地说了句:“悲讯传来,东爷难免伤心,嫂子……” “滚!”东爷砸了茶杯。 那个被叫做嫂子的,是跟了陈东三年的女人,张婉莹。 张婉莹是樵帮大嫂,道上的人无一不知,所以陈东不敢让张婉莹给他生孩子。 风险太大。 陈东今年四十一岁,随着年纪上来,想要孩子承欢膝下的心也越来越急,这才暗地里在相对安全的租界内勾搭且包养了一个给他生孩子的女人。 六个多月了,再有三个月,孩子一出生,他就能做爸爸了。他查了,是个带把的儿子,他连名字都想好了。 “东爷,”张婉莹坐到陈东身边,把他的头抱在胸前,“你想要孩子,我给你生。” 她知道陈东在外面养别的女人,也知道陈东想要孩子。无名无分的女人,长相普通,性子软,被自己三言两语就吓得哆嗦,掀不起什么风浪,起初她就没拿她当回事。 毕竟黑/道大哥的女人,不是谁都能做的。 陈东从没亏待她,她也识趣,尽心尽力守住自己在戮帮的一亩三分地,存私房钱和保命更要紧。 可等女人肚子里的孩子越来越大,陈东花在女人身上的心思就越来越多。 甚至,张婉莹还听到底下的小弟称那个女人为“二嫂”,有什么好东西也都第一时间往那边送,这才令她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机。 “我大费周折藏起来的女人都生不下来孩子,何况你?成天大摇大摆的,还嫌不够招风?” “反正都是藏,你也藏我一回。”她有一张花容月貌的脸蛋,跟着陈东给他长脸,也图了几年大手大脚花钱的富贵日子。可说到底,哪个女人不想有自己的孩子呢? 母凭子贵的,凭什么就不能是自己呢? 说不定等她生了孩子,还能哄着陈东把家底都给他们母子。为了安全起见,吹吹枕边风让陈东送他们出国去过奢靡的洋日子也不是没可能。 陈东看着张婉莹,二十五岁的她,容貌依旧靓丽光鲜。 心里有所动容,抬起她的下巴,在唇和脖颈上狠狠亲了两口:“好,等老子把这笔账算清了,就跟你生孩子。” …… 隔日报纸一出,头条便是工部局薛华被枪杀,次条是“作案者”同党已被抓,当夜招供,薛董和孕妇之死,皆系戮帮所为。 自此,巡捕房正式与戮帮宣战。扬言将搜集一切相关证据,誓要顺应民意将丧尽天良者“绳之于法”。 命案发生在租界,而戮帮总部在租界外。 难办,也要办。 安镜看着报纸,徐伟强说他只身前往,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同党”? 栽赃嫁祸,显然那名孕妇就是引战的另一根导-火索。 这份报纸,蔚音瑕也看了。 蔚家。 书房里,蔚正清叼着烟斗对蔚音瑕说道:“戮帮自顾不暇,安镜若贸然出手相助,必玩火自焚。” 蔚音瑕忍着心绞痛:“下一步该怎么做,还请父亲明示。” “她既已上钩,那你就欲擒故纵,让她死心塌地。只管去找她,后面的事,我们会安排。” 仙乐门发生枪案那晚,跟薛华同在一个包房的还有一神秘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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