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她刚把抽屉拉开条小缝时,突然一把推力砰一声把抽屉合上了,一回头,孟宁站在那里。 祁晓愣了下:“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进你房间的,我看你东西都打包好了门又开着,我手划破了想着你说床头柜抽屉里有创可贴,我叫你了,你没应……” 孟宁轻声说:“我给你拿。” “啊,哦。”祁晓说:“谢谢。” 孟宁一时站着没动,祁晓反应过来,她是在等自己出去。 她赶紧退出孟宁的房间,很快孟宁拿着创可贴出来,先带她去冲净了伤口,撕开创可贴很小心的裹在她拇指上:“会不会太紧?” “不会,这样可以。” 祁晓心里其实有点难受。 她和孟宁认识两年多了,刚开始觉得孟宁冷,熟一点之后觉得孟宁人挺好的,吃饭聚餐都能玩到一起,也挺关心她的。可刚才她一进孟宁房间才发现,她越界了。 她和孟宁算朋友么?其实她对这个问题都没有肯定的答案。现代人之间好像很多这样的关系,因为是同事或合租,每天一起吃饭玩乐,看起来熟得不行。可随着其中一人离职或搬走,这样的关系快速分崩离析。 离别时说着一定要常常出来聚聚,可是后来,仍是沦为了通讯录里头像再没浮现过的陌生人。 孟宁明天就要走了,到现在,孟宁连要去哪里旅行都没告诉她们,也没说过以后的安排。 她一点也不了解孟宁的过去,正如孟宁也不了解她的过去一样。她说的都是好的、能说的部分,她不会说自己当大学教授的妈妈其实有个情人,她不会说一开始对那个人的纠缠的确有报复她妈的部分。 她盯着拇指上的创可贴陷入沉默,听孟宁问:“怎么啦?” 她抬眸笑笑:“没有,就是有点疼。” “你不是1么?” “1就不能娇气么?” 两人总是用笑闹,把一些莫名的情绪轻轻带过。 祁晓回房后,孟宁回到自己卧室。 她还是大意了,没想到祁晓会进她房间。她拉开抽屉,看看尽头藏着的药瓶。其实她是缜密的人,药瓶上的标签早已被她撕了。 刚才那么大的反应还是心虚,总生怕有什么人看穿她。 不久后祁晓出门去玩剧本杀,她背着双肩包去了趟商业区。 宋宵上次买的鞋柜少了两个螺帽,网上客服不给力,她打算直接去实体店配上。还有祁晓觉得老出租屋的墙面不平整,还是想给投影仪配个幕布,她也打算一并去买了。 除此之外,她也不知还能做更多的什么了。 办完这些事,她正打算坐地铁回家。 身后响起一个声音:“嗨。” 她起先没反应过来这是叫她。直到身后又响起一声:“嗨。”还有人拍了拍她的肩。 她回头,愣了。 竟是岑玫瑰。 自从没有每次轮休日下午去“3rd”咖啡馆后,她已许久没见过这位人到中年犹然风情万种的咖啡师兼调酒师了。 今天岑玫瑰一头半卷的长发披在肩后,穿一件棉麻格纹衬衫配阔腿牛仔裤,腕上套着根皮筋,方便随时把头发绑起来。 很随性的打扮,素颜的脸上没妆,只抹一支瑰丽的口红。她不用刻意强调风情,那丝妩媚是从她丝丝缕缕的发梢和眼尾自然的流淌出来。 岑玫瑰说:“我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所以没法叫你。” 孟宁笑了笑:“Cara。” 岑玫瑰勾了勾唇:“你们年轻人都喜欢叫英文名,是吧?” 能看出来岑玫瑰不爱笑,勾唇的幅度很轻,转瞬即过。 她看着孟宁说:“你过完春节后再没来喝过咖啡,我还以为你离开这儿了。今天看着像你,追上一看,还真是你啊。” 孟宁答:“噢,我这段时间,有点忙。” 春节后也不过一个多月的事。 怎么现在回头去看,都感觉过了好久好久了。 “碰上也是巧了。”岑玫瑰说:“那今天忙不忙,我请你喝杯咖啡?” 孟宁犹豫了下,点头:“我请你吧。” 岑玫瑰又勾勾唇角,把她引进路边一间咖啡馆:“我逛街时常到这里坐坐,咖啡不行,环境可以。” 孟宁掏出手机准备扫码点单,她轻挡了下:“哪儿能让你一个小孩请客呢。” 孟宁乐了乐:“我都二十好几了,还是小孩么?” “总归比我小。”岑玫瑰扫码点单:“这儿豆子不行,喝调过味的好点,肉桂拿铁行么?我觉得肉桂拿铁算他们这最好喝的。” 一个很有主见的女人。 孟宁点点头:“行。” 两杯咖啡端上来,岑玫瑰问:“你最近忙什么啊?” “工作。”孟宁说:“瞎忙。” 岑玫瑰抿口咖啡,口红印在白瓷的杯沿:“你话挺少的。” 孟宁又笑:“感觉你话也不多。” 岑玫瑰放下咖啡杯点头认可:“我话是不多。” “那你还请我喝咖啡。”孟宁说着又乐:“你知道那个很火的人格测试么?两个不怎么熟的I人坐在一起简直就是灾难。” 岑玫瑰看着面前的孟宁,少见的一点妆都不化,一张脸清透透的,衬得一双眸子黑白分明。 挺爱笑,可也不知是睫毛太长还是怎么,笑起来睫羽翕动,总让人感觉雾蒙蒙的。 “我也不常请不熟的人喝咖啡啊。”岑玫瑰弹一下自己的拇指,自嘲:“今天是挺莫名其妙的。” 她问孟宁:“你不是本地人,那你有没有去过一些中部城市啊?” 孟宁心里一跳。 岑玫瑰只是为了引出自己下面的话:“我年轻的时候,在鹤城待过一段时间。你知道那儿冬天没暖气,靠江的小城,又潮又冷。那儿冬天拖得长,春天就显得太短,像这儿这种初春天,总让人想起鹤城的秋天。” “鹤城的秋天,”孟宁低着头,指尖无意识在白瓷碟上划着圈:“什么样啊?” “就有那么几天好天气吧,阳光很通透,没什么云,树上也开这样一朵一朵的小花。”岑玫瑰指指窗外的一棵树:“不过开的是桂花,闻起来很甜。我那时住在一条旧巷子里,里面的小男孩喜欢疯骑那种很高大的老式自行车,叮铃铃的铃声哑着响。我还记得有个小女孩,也爱骑,一点也不愿输给那些男孩似的,有次摔破了膝盖,还是我给她上的药。” 孟宁缩在桌下的膝头微动了动。 “还有呢?”她盯着白瓷碟上的凹纹又问。 “还有啊……” 岑玫瑰说了这三个字后,良久没再开口,直到孟宁抬起头望着她,她又牵了下唇角:“没什么了。” ****** 孟宁告别岑玫瑰,回到了出租屋,不一会儿有人来敲门:“请问是要捐旧衣服么?” 孟宁点头。 她在网上找了家回收旧衣的机构,分类后捐给山区需要的人。还可以上门取衣,很是方便。 孟宁引他进来,把自己打包好的衣服都取走,这样一来,她自己就只剩行李包里简单的几件了。 之后孟宁又把出租屋里打扫了遍。 其实昨天她和祁晓刚一起打扫过,很干净,她把地板重擦了遍,又想办法擦了擦抽油烟机的污垢,水龙头也都清理一遍。 放下刷子的时候想,好像,也没什么其他可做的了。 不一会儿祁晓回来了。祁晓这人看着大大咧咧,其实心挺细的,往屋里扫一眼,肯定知道孟宁又打扫过了。 因为孟宁明天回岛上办完离职手续后,就要直接走了。 她又顺着孟宁半开的卧室门往里望一眼,那些编织袋都不见了,孟宁应该把行李都寄走了。 她也没说什么,放下包,有点闷闷的。 是孟宁主动问:“今天时间还早,咱们下楼吃你最喜欢的那家海鲜面,然后坐公交去码头?” 祁晓点头:“好啊。” 两人下楼吃面,本来是轮番请客,这次轮到祁晓,但孟宁结了账,还给祁晓加了份大头虾。 祁晓搅着面嘟囔一句:“搞什么啊。” 孟宁笑笑。 两人一起上了公交,孟宁把唯一的座位让给祁晓,祁晓靠窗坐着,抱着她和孟宁两人的包,孟宁的行李袋就放在她脚边。她平时话挺多的,望着路边的广告牌都能跟孟宁叨叨一路,然而今天望着车窗外的夕阳,只是沉默。 孟宁的影子投在车体上,因为打开的车窗缺了一块。影子也随她一起沉默。 回宿舍后也和平时没什么两样,两人简单收拾了下,她开始打游戏的时候,孟宁去游泳。 等孟宁回来的时候,她已躺下睡了。 其实她没睡着,背对着孟宁,听到孟宁轻手轻脚上床的声音,张开眼,嘴唇动了两动,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最终还是睡了过去。 再醒来时迷迷糊糊的,发现是孟宁在叫她:“祁晓,起来早训了。” 祁晓坐起来,挠挠头。 孟宁轻声说:“你明天千万别忘了设闹钟,要不,让雎梦雅每天走的时候来叫你一声。” 祁晓看起来没睡醒:“哦。” 她洗漱后赶到海滩,点名的时候意识到,从今天开始,花名册里就没有“Cara Mong”这个名字了。 祁晓和雎梦雅一起吃的早餐,孟宁一个人先吃了,去找人事部办离职手续。 祁晓吃完来到海滩控制室的时候,又一次意识到,孟宁也不会再来这控制室了。 她突然就开始跑。 雎梦雅在她身后:“哎祁晓!” 她边回头边喊:“我今天没排第一轮的班,很快就回来!” 她一路跑到码头,果然,孟宁办完了手续正在那里。 “孟宁!”祁晓远远的跑过去。 孟宁背着双肩包,脚边放着行李袋,回眸看见她意外了下:“你怎么没值班?” “今天没排第一轮的班。”她冲过来,径直抱住了孟宁。 孟宁一怔,感到祁晓死死箍着她的胳膊:“不管你是怎么想的,我就是来告诉你一声,我是真心实意把你当朋友。” 为什么人总是不擅面对离别。为什么要别扭着,沉默着,一直到最后一刻了才愿意把心里话说出来,然后一边后悔着,要是没闹那么多别扭就好了。 要是昨天一起开心的吃了海鲜面就好了。要是昨天公交车上废话了一路就好了。要是昨天促膝夜话了一整晚就好了。 孟宁:“喂……” 祁晓感觉她想挣脱,死死的箍着她胳膊不放。 孟宁笑了:“你这样,我怎么回抱你啊?” “啊?哦。”祁晓这才把力道放轻了些。 孟宁腾出手来,拥住了她的肩。起先很轻,然后很紧,脸埋在她肩头,她都没有想过,孟宁会这么用力的拥抱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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