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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玉：“好。” 朱依依：“嗯。” 这对名义上的师兄妹同时陷入了沉默，各有心事的样子。 此时已是五月, 天气渐热，沈玉觉得室内闷得慌。起身开窗时, 一只银白色灵鸟落下, 用喙啄了啄沈玉面前的窗棂。 沈玉打开窗子, 放它进来。 “说的什么？”朱依依凑过来问道。 “是神秘人, ”沈玉将手上的纸捻成银色粉末，缓缓道：“章乾说，神秘人透露的最新位置, 是溪水乡。” “沈囿之去那里做什么？”朱依依有些好奇：“溪水乡...并不是个多么起眼的地方，让我想想，它好像在长安南面的城郊一带。唯一值得拿出来说的, 可能就是一年两次的祀游, 每年端午，长安城内还有不少人赶去观看。” 沈玉：“何为祀游？” 朱依依：“我也只是道听途说, 没亲眼见过。据说, 这溪水乡一开始沿溪流而建, 两岸民居渐成规模后, 却经常在五月和年初时莫名其妙遭遇火灾。”他下意识去摸口袋, 才想起小叶已经走了。 朱依依有些失落地拍拍空口袋继续说：“后来村中来了一位云游道人, 说是村子南面的火石山火气过旺，才导致村中经常失火，这道人想了一个法子，就是在每年五月初五和大年三十这两日前后，全村人都会聚集到宗祠内，一同赶制硕大的鲤鱼鱼灯。待到五月初五或年三十那日入夜，挑些身强力壮的，扛着几十座鱼灯沿着溪水两岸敲锣打鼓地那么一舞，最大的那只鲤鱼，则需从溪水边，一直舞上火石山，这就算是克制住了。” “因为这鱼灯样式稀奇，不像平常会制作的那些样式，比如普通的灯笼啊或者兔子之类的，在夜里摇头摆尾那么一游，还真挺像那么回事，因此这这年，跑去看的人也就越来越多，祀游就是这么来的。” 沈玉点头：“这法子确实不错，五月初五是一年之中阳气最盛之日，用鲤鱼之水克之，最合适不过。等等——你方才说我睡了几日？” 朱依依：“七日，明日便是五月初五。” 沈玉：“沈囿之出现在那里，恐怕也是为了祀游，这溪水乡的火石山中，应该有我们要找的东西，说不定......嗯，还要喊上章乾，他对阵法比较精通，走么？” 说着，沈玉拉出月丝，在手心化为向章乾传信的灵鸟。 朱依依望着白鸟飞出窗外道：“好！今晚过去调查一番，明日或许还能赶得上一睹祀游，那......”他有些迟疑地往门外走了两步，又停下了。 沈玉：“怎么了？” 朱依依：“去之前，你不要去看看杨玫吗？” 沈玉抬手利落地重新束了发带，又弯腰将束腿的绳子重新扎紧。起身时，眼中已是一片清明：“不必了，走吧。” 抬腿迈出门去，沈玉将心事一同隐入眼前一片漆黑的夜色之中——阿玫，你有自己想要去完成的事，我便尽我所能，为你扫清障碍。 只愿你，得偿所愿。 ...... 溪水乡离长安城不远，沈玉二人很快就抵达了村庄外沿。整个溪水乡从上俯瞰，也是一条鱼的形状，鱼肚稍宽，村口是鱼嘴，一株大树横在路亭边，其下是从村中流出的溪水，正源源不断地由狭长的水道流向下游，跨过水道上的桥，就是溪水乡。 此时已是深夜，竟还有几人在村口巡逻，二人连忙敛了身形，往那村口的大树后一躲。 “巡逻的人，看打扮应该是羽林军，不是什么大事，走吧。”看清后，朱依依小声对沈玉说。 沈玉没有动，她的眼睛望着村口漆黑的路亭，总觉得有些古怪——巡逻的那几个人，怎么只在那村口桥附近一小块范围内活动，却无人来这路亭休息...以她对羽林军那帮少爷兵的了解，这也太过反常了。 沈玉拦住要往前走的朱依依，随手扯出一段月丝幻成飞虫模样，往那狭窄的村口飞去。 飞虫摇摇晃晃，正飞到路亭前，还未靠近，只听得“嗡”得一声！ 在那路亭与村口之间，一道暗红色的网一闪而灭。 “什么人？！”路亭中突然飞出一红袍人——他应该一早就在那亭中守着。 朱依依小声道：“竟然是锁仙网，还好没过去！” 沈玉蹙着眉，还在想着方才的一幕：月丝化成的小虫，在碰到网的那一瞬间，融化了。 远远的，羽林军中有一人喊道：“大人，应该是什么小虫或者猫狗吧？我们没看见人呐！” 红袍天师道：“不可能，锁仙网只有在碰到灵体才会有所反应，若是普通凡人，决不会有此般情形！给我在附近仔细搜寻！” 说着，那红袍天师便快速朝着沈玉他们藏身的树后走来——周围都是一眼就望得到头的菜田，只有这棵大树后可以勉强藏几个人。 沈玉继续蹲着没动，杀眼前这位天师轻而易举，可若是打斗声惊动了其他人，事情就会变得棘手。 她并不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引发什么乱子，可问题是现在与那气势汹汹的天师距离太近，是走是留都颇为尴尬——此时天师纵然看不见他们，可他们的身体并没有消失，只是变得透明，若是真的碰上了，定会被那人发现。 “大人，都看过了！许是什么不长眼的灵兽灵虫不小心碰着了。整个村子都被围上了锁仙网，一定不会出岔子的。”一个羽林军打扮的人从桥那边跑过来，他已经困得不行，说两句话就哈欠连天。 此时，天师的剑尖已经快抵到朱依依的眼珠，朱依依头微微向后仰。 而红衣人却不依不饶，又要上前一步。 不能再等了！朱依依全身肌肉紧绷，飞速抬手过肩，准备拿起破木剑—— 又是“嗡的一声！比方才那只小虫撞击产生的震动大得多，但不是村口这里，而是在西面。 那天师愣了一下神，也不管这树后会藏着什么了，急忙往那爆炸声响的地方跑去。 朱依依舒了口气，正要起身，冷不丁被人拍了一下肩膀。 “谁？！” 沈玉转身，看见章乾。 “章先生，你怎么不声不响的，”朱依依抱怨道：“而且你来得挺快啊。” 章乾乐呵呵地道：“来的路上碰到一白衣少年，说是你朋友，就将我捎来了，我们只比你们晚到一步，在那菜田中看你们好久了。” 朱依依：“那......他人呢？” 章乾：“走了，刚刚那声响，应该就是他弄的吧。方才他走时说，会帮我们引开这边的人。” 朱依依：“可这村口的网密密麻麻的，引开了那天师，我们也进不去。” 章乾：“别急，走水路。方才那网亮起来的时候，我们离水很近，发觉溪流上方虽然也有网，可水中并没有，我们可以——” 朱依依：“不行！绝对不行！” 沈玉：“为何？” 朱依依：“我...我不会游泳！变成鱼的时候也不会！” 沈玉难得笑了一下，朱依依看得有些发毛：“你...你想做什么？！” 沈玉：“我想试试把别人变成鱼丢进水里是什么感觉。” 朱依依：“你——啊——” 沈玉一抬手，只听一声轻微的噗通声，朱依依变成的鱼掉下了水。只见他鱼肚皮朝上，像是英勇就义了一般直挺挺浮在水上，下一秒就要被过来的溪水冲走。 沈玉和章乾化为鱼后，只能拼命在后面先将朱依依按下水，等过了那片网，又顶着他游了片刻，才在桥墩处找了片安静的水域歇息。 沈玉先变回了人形，将朱依依从水中倒提着尾巴拎了起来，丢在一边。 沈玉：“别装死了，起来干活。” 朱依依：“沈玉，你不是人。” ——— 长安，大明宫，含元殿。 宰相武逸言，当着皇帝和满朝文武百官的面，痛陈自己被龚长林及盐铁巡院的御史柳晏蒙蔽的惨状，顺便来了一顿痛哭流涕的自我剖白，小皇帝竟然接受了他的那一番说辞，只是罚了几个月俸禄，就想将此事揭过。 冯征还想说什么，被武逸言打断：“圣人明鉴，臣如今既然还在盐铁使之位，就应尽盐铁使之责。此次私盐风波，最大的功臣，实际上是圣女赐福那日，当街揭露私盐之祸的汪皎。臣以为，汪皎能接龚长林之位。” 朝上众人开始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起来。 冯征上前一步道：“简直是胡来！汪皎一介女流，且并无盐贩经验，怎可担此重任？” 武逸言笑道：“女子不可担重任，中书令在圣女面前说这样的话，怕是意有所指，且那汪皎母家亦是盐商，并非全无贩盐经验。” “倒是冯大人近日与那王福走得很近，究竟是为何呀？” 冯征：“武逸言！我劝你谨言慎行，我冯征一辈子清清白白做官，请圣人明鉴！” 杨玫抬眼看了一眼皇帝，发觉他并未像从前一般昏昏欲睡，眼神还时常往自己这边瞟。 这皇帝又打的什么主意？ 一直闷不吭声的皇帝开口了：“国师近日不在长安，圣女怎么想？” 杨玫：“武相不计前嫌任用汪皎，应是深思熟虑过的。臣以为，汪皎可用。” 皇帝瞥了一眼气急败坏的冯征，和一脸诚恳的武逸言，道：“那就依圣女的意思，先试一试。众卿可还有事要奏？” 殿下鸦雀无声。 “那就散了吧，退朝。”皇帝挥挥手：“对了，圣女留下。” 作者有话说： 可以回头看看修改了的79章，主要是沈玉线，有一些比较大的变动。
第81章 芍药 圣旨下来的那日, 是五月初六，当日风和日丽，小有暑气, 五音仍有余韵。 汪皎在前厅接了旨，皇帝还惯例赐了系五色绳的凉扇。送走了宫里的人后, 她转身走进后堂。 虽然来了长安，可这汪家布行的后堂，一应布置, 依旧和在歙州城时一样。占了大半个墙壁的中堂下，是一道长条案, 案下八仙桌, 左右装模作样摆了两把圈椅。只是不能细看, 因为中堂挂的是延年益寿松鹿图, 楹联更是古怪——上联：架上丹丸长生妙药，下联：壶中日月不老仙龄。 杨玫正坐在那桌旁等她。 汪皎手拿凉扇扇风，颇为随意地将圣旨往桌上一丢, 大咧咧坐到杨玫对面：“本小姐可算是发达了！汪家布行，可以改名汪氏盐铺了。” 丫鬟换上一杯新茶，杨玫笑道：“改什么, 旁边再开一家就是了, 我穿不惯别家的衣裳。”她假装不经意地用左手拇指碰了一下茶杯，发觉无法握拢, 无奈换了右手。 汪皎担心地看着她。 杨玫察觉到汪皎眼神, 安抚笑道：“不妨事的。”她还打趣汪皎：“你这楹联怎么又换了？搞得像个药堂坐诊的, 大夫呢？” 汪皎嗤笑一声：“我一个蒙馆都未读完的, 才不管那些个酸文假醋。这是前日去乡下收来的, 据说这楹联灵得很, 百岁老人所写，阿玫你身体不好，以后多来我这坐坐，沾沾福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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