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如长虹掠影,却从一片幻影中穿过。 沈囿之嘴角还噙着笑,那是一种得逞般的笑容,就那么消失于虚空之中。 因使得的是一击必杀之力,少年双脚在地上滑行数米才停下,他有些懊恼地收剑。 许捂着胸口踉跄至少年身侧:“不好!恐怕在你切断月丝之时,他已经使用傀儡术遁走了。” “可否追寻到他的踪迹?”少年问。 “可以,每个爻月人的月丝都是独一无二的,但需要一点时间。” 沈囿之消失后,被他抛弃的那些黑袍人群龙无首,很快就被斩杀。 解决完剩下的那些麻烦,少年来到许的身边,专心看他起卦。 “在城北郊外!”许站起身大喊,那截断掉的血色月丝摇摇晃晃地升起,径直往城北方向飘去。 “跟上它!”许对其他人喊道。 少年皱了皱眉:“城北郊外?我或许知道那是哪里?这丝的速度实在是太慢,我先行一步前去验证,倘若确认就是那处,便发消息给你,以烟花为号。” “好!多谢!” 少年将剑往空中一抛,缠着剑柄的破布条又挂下来几根,但他不以为意,踩上木剑就往江村而去。 ———— 火孽阵内。 沈玉一剑刺入沈竹音心口,头顶的火球瞬间散发出灼热的光与热,将整个火孽阵内都照得一片血红。 太近了,离她的脸真的太近了。 然而眼前的人眉目低垂。 沈玉闭上眼,虽然知道这具身体中,原来的那个人早已消失不见,余下的只是一个不知被什么鸠占鹊巢的空壳。 杨玫觉得自己就要晕厥了,那血腥气越来越浓,在她鼻尖萦绕,待她向那口黑木棺材看去时,才明白原因——火球下那口血池,正像是一口沸腾的汤锅。 “殿下小心!”章乾大喊。 噗呲—— 沈玉拔出剑往后一跃,沈竹音的眼睛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睁开,只是双眼血红,右手呈向前的虬爪状,方才若是没有及时退后,此时的心恐怕就要被她生挖了去。 沈玉心底一沉,大喊:“章乾!你做的那什么阵,怨灵呢!!” 章乾也没预料到有眼前这一出,闻言忙手忙脚乱地去查看:“殿下!阵没问题,那火孽阵内的怨灵正被我的阵法锁着呢!” “那现在该当如何?”沈玉此时已与沈竹音缠斗至半空。 恍然间,沈玉产生了一种错觉,仿佛是年少时母后与自己喂招时的种种,都在眼下这情形中一一展现。 而对面的沈竹音,虽手下招式依旧招招都是死手,但其偶尔眼珠变为黑白时,动作就会变得有所凝滞,甚至有些困惑。 “殿下!恐怕这火孽阵真是空壳,先帝...先帝...”章乾的声音有些颤抖。 “快——说——!” 沈玉提剑格挡,咬着牙气喘吁吁地挡住沈竹音的攻击。 “先帝怕是第一个,被沈囿之做成傀儡的人...唯今之计,只有探入其内府,看看还有没有残存的内丹...捏碎它...”章乾的声音已带哭腔。 时间在那一刻被无限拉长。 “你...你是说,她有可能,还有自己的意识。”沈玉低声问出这一句。 章乾已经泣不成声,多年前,在他还是个小童时,就被先帝的母后选入宫中,陪伴先帝成长。 当时一起的人,还有李彦。 因为离家甚远,记不得有多少次,先帝将家书偷偷塞与自己手中,命人制作家乡的糕点赐予他,还在自己因为家乡口音被其他皇子嘲笑时奋力维护。 ...... “章乾!”沈玉一声怒喝。 “你若是还念着过去的一丝情谊,就该知道,母后希望了结,结束这屈辱的禁锢!” 章乾回过神来,才发觉自己已经挡在沈玉与沈竹音之间。 ——这几乎是出于本能般的保护。 “可..可那是先帝啊!”章乾痛呼:“我怎么忍心...” “快躲开!”沈玉来不及呵斥,只能射出一把月丝将章乾死死缠住,往旁地一抛。其后沈竹音已经动手,本该伸向章乾的利爪,狠狠扎进了沈玉的心口。 沈玉喷出一口鲜血,但与此同时,沈竹音眼底的血红也消失了。 她低头一看,沈玉的月丝同时扎进她的胸膛,将她的内丹,捏碎了。 ——“玉儿!” 沈竹音往后一倒,像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往下坠。 沈玉忍住心口剧痛,一把将沈竹音拉住,二人缓缓落于地面。 “玉儿,对...对不起。”沈竹音伸出手,想去捂住沈玉胸口,却于空中颓然掉落。 章乾含着泪跌跌撞撞跑过来,拿着伤药。 “殿下!快!快服下这丹药!” 沈玉终于支撑不住,就要倒下的时候,空中传来一句冷冰冰、却让人头皮发麻的声音。 ——“沈玉,弑母。”
第51章 嫉妒 几人抬头往空中看去, 只能看见沈囿之的虚影,无限放大在天穹。 周围焦黑的砾石滩、连绵的红色岩石山脉,正缓缓地崩塌, 或者说,是消隐于虚空之中, 它们并无实体。 当天地间那只让一切幻境都消弭于无形的大手,抚摸上那口黑木棺材时—— 沈玉的胳臂一轻,沈竹音的身体逐渐变得透明, 最终糅于山川湖海。 “母后,我当真...亲手杀了你。”沈玉感觉自己的心从高空坠下, 登时血肉横飞, 疼痛难忍。 天幕被撕开一个口子, 露出深蓝色夜空, 脚下的土地也逐渐显现出它本来的面目,那是一片凝着秋露的草地,间杂着半枯黄的藤蔓, 不远处原来是血池的位置,变成了一片闪着银光的湖泊。 他们似乎在一片很高的山巅,天池的水顺着悬崖往下, 发出巨大的轰鸣。 杨玫心急如焚, 方才见沈玉于空中坠落之时,她就想飞奔过去, 却被程尘死死抓住手臂。 “松开!” 程尘神色复杂地望着她:“她对你, 就这么重要么?” “比我自己重要得多, ”杨玫说:“程尘, 别逼我恨你。” * 抬头的瞬间, 沈玉看见南方天空的一颗亮星, 那是北落师门,秋季的夜空,其他的星星都黯淡无光,更显得这道星芒刺目,沈玉只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子软软往后一倒。 却倒进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师父!” ——最后一刻,杨玫终于挣脱了程尘怔然着松开的手,健步往沈玉身边冲去,一个从没用心练过武的人,却赶在章乾伸手之前,往地上一滚,不顾手臂和脸颊的刺痛,稳稳托住沈玉瘦削的后背。 师父,我终于,接住你了。 沈囿之背着手,施施然来到沈玉面前,居高临下看着她。 “沈玉?你是叫沈玉对吧?沈竹音的女儿——”沈囿之发出啧啧的声音:“造孽”半边垂着的长发盖住了他脸上的陈年旧疤,下半张脸藏在阴影里。 “你!——”章乾悲愤交加。 沈玉面如金纸,却不知从哪生出一股力,一把拉住想要冲出去的章乾:“先生,别去送死了,你...咳咳,你打不过他的。” 沈囿之笑了笑,道:“你倒是识趣得很,晓得不要白白浪费功夫。” 方才章乾喂下的丹药,缓缓地在体内周转,修复,沈玉提着一口气,继续拖延时间。 “所以...你是要我的命,何必这么大费周章,我母后在地下待了几十年了,还要劳烦她老人家回阳间走一遭,沈大人可真是...无聊得很。” 沈囿之嘴角又弯起了一丝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要你的命?不不不,沈玉,你错了。”他自顾自往那落水的悬崖边走去,好像认定在场的所有人均没有还手之力。 其实他也可以直接就将人捉了去,但那样或许就不够有趣了,看着眼前唾手可得的珍宝,沈囿之满怀恶意地想,这样还不够,远远不够。 轰鸣的水声盖住了沈囿之的话,使他的声音听起来遥远又模糊。 “沈玉,你暂时还不能死,不过——我会将你手脚都折断了,再废了你的功力,最后,你会像一条又脏、又可怜兮兮的小狗一样,被我带回去,养起来。” “我每次看见你这张脸,都恶心的想吐。” 他眼角余光瞥见瀑布悬崖之上有一株枝繁叶茂的白梅树,被溅起的水洗得更显青翠欲滴,霎时觉得碍眼得紧,挥手便想砍了。 月丝还未出手。 ——“那你且试试!!” 一道剑气自沈囿之身后破空,沈玉已猝然拔剑,她大喝一声,连带着周遭秋夜里的寒意一道,都化为凌厉的剑锋往下一刺。 噗呲—— 霜月直接刺进沈囿之的后心,像是刺进一团棉花里。 沈玉一惊,方才那一击力携万钧,想要再回身已称勉强,可眼角已瞥见一道红光,正裹着劲风重重向她扫来。 沈玉躲闪不及,被那一阵巨蟒似的月丝如秋风扫落叶般甩上天去,随即疾速坠落,眼见就要摔得粉身碎骨,沈玉提气一个侧转,霜月直直插入地面,带来巨大的冲击,登时,裂缝向四周扩散开去。 “殿下!傀儡脱身术不可频繁使用,否则极损修为,他暂时不可再金蝉脱壳了!”章乾喊道。 “好!——”沈玉强忍心口剧痛,执剑与沈囿之近身缠斗起来。 剑锋划过沈囿之的侧脸,鲜血霎时涌了出来。 “你——你竟然敢!——”沈囿之三指缓缓划过自己的脸,不可置信地说,随后便像发了狂一般,也不管自己是否占据有利的攻击角度——他如鸟般弓起后张开双臂,两手同时射出数股手臂粗细的血色丝线,欲将沈玉直接绞杀。 与此同时,章乾与程尘也飞身进入战局,其中一股将章乾直接掀翻在地不省人事,程尘拧着眉,战得亦是勉强。 沈囿之此时实际亦是强弩之末,连年炽刃的威压已将他折磨得不成人形几欲疯癫,连连施展傀儡术又让他修为大减,必须快刀斩乱麻—— 他余光一扫,正看见杨玫一人孤零零站在天池边。 秋风裹挟着水汽和血腥味吹过杨玫的脸颊,对上沈囿之的眼神,她打了个激灵。 沈囿之一咬牙,发狠割去神魂一角化为人身,继续与沈玉等人缠斗,原身的脸颊则迅速被黑色羽毛覆盖,旋即化成一只硕大的乌鸦,展翅径直向杨玫俯冲过去。 “阿玫快跑!”沈玉大喊,鲜血从她胸前大片大片地泅出,可沈玉浑然未觉。 必须马上回到阿玫身边,沈玉喘着粗气,双手持剑死死抵入眼前的傀儡心口,顿时喷出一滩腥臭的血雾。 分秒必争,沈玉此时已转身往崖边飞去,然而,沈囿之比她更快——他一爪将杨玫勾起。 杨玫悬于半空挣扎着,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变得透明,脑中浮现沈玉当日教的使用手串的方法,没过脑就念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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