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为似乎有点不负责任,她应该也是意识到了,于是边在床边整理衣服边道:“我下了朝便过来,你再休息会儿吧。” 我打了个哈欠,道:“休息什么?” 她用我房中备着的水简单洗漱了一下后,道:“昨晚辛苦了。” “?”我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回话,我们实在是盖着被子纯睡觉,连闲谈都没有。 瞿姜解释了一句:“我醉了之后应该比较麻烦。”说完之后,她耳朵更红了。 我在床上半支起身子,正对着她道:“倒也没有。” 瞿姜“嗯”了一声之后,就飞速往外走。 我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反应过来,赶紧把她喊住,“顾菟!” “嗯?” “等一会儿,梳个头再走。” 她这衣服穿得整齐,头发可是散乱得不像样子。 这幅样子,我并不想给别人看了去。 我在军营中,自然没有人给我梳头,所以慢慢地手艺也就练出来了。 我知道此时不是提这个事的好机会,但是未免误会越闹越大,还是不得不提:“岁山来的那位姑娘。” 瞿姜道:“怎么了?” 我道:“你若是喜欢,就该解释清楚的。” 不管是对她,还是对我。 我觉得这层意思,她还是能够体会到的。 她透过铜镜看着我:“喜欢什么?” 我道:“喜欢她。” 她的语气平淡,叫人听不出分别:“你这样想?” 我没搭话,她接着道:“你觉得,我对她很好吗?” 我心中无奈,还不好吗?都让人直呼你的名字了。 她看着我闷闷不乐的样子,反倒高兴起来,“你不喜欢她?” 我道:“我喜不喜欢有什么要紧。” 她道:“很要紧。” 我给她梳好头发,岔开话题道:“快去早朝吧。” 瞿姜笑了一声,“等我回来。” 嘶,这对话。 怎么那么…… 不对劲。 瞿姜去上早朝后,我又躺回床上。但是翻了几次身,都没有睡着,便索性起来梳洗了。 雾岚看着瞿姜从我房间里走出去的时候,已经惊讶到合不上嘴,看着我吃起早饭来狼吞虎咽,说话都磕磕巴巴的。 “将……将军很饿?奴婢再……再去拿点?” 我喝完最后一口粥,还是决定解释一下:“昨天晚上我说我困了就直接睡了,没吃晚饭而已。” 雾岚“哦”了一声,“辛……辛苦了。” 我说的已经这样清楚了,她似乎还是没有弄懂我饿成这样的原因。 今天这是怎么了? 一个两个的。 我之前只是看不清瞿姜,现在竟然连雾岚也搞不懂了。 现在想想,我对雾岚其实所知甚少。只晓得她家在东南方,十二岁的时候才入宫,一路做到四品女官,因为心思细密就被瞿姜挑选来伺候我。 至于她东南方的家中还有何人,一般宫女都是六岁入宫,她缘何晚了那么多,做到四品女官又怎么还愿意来伺候我,这些我一概不知。 我之前觉得她很好,是因为我觉得瞿姜很好。 而现在当我发现瞿姜也没有那么好的时候,便不由得突然开始想多。 好吧,人就是不能想多,一想多就没完没了。 我觉得思绪越来越乱,便道:“我出去转转。” 雾岚诧异地看着我:“将军是说,在宫中转转吗?” 我点了下头。 雾岚很高兴:“真好,将军以往很少在宫中走动的。” 我道:“今日天气不错,突然就想走走看。” 因为已经决定了要离开,所以还是想要最后再看看生活了三四年的地方。 我就漫无目的地在宫里走着,连下雨了也不知道。宫中人见我腰牌,自然无人敢拦着。中途偶尔有几个想给我送伞的,但是我走得很快,没给他们这个机会。 我一路走到了城楼上。 凭借着记忆,来到了前日瞿姜站定的地方。 若是有人为我征战,再大风雨,我也愿意和那人一起担着。 但是她是瞿姜,而我是凤郁泱。 我们本不一样。 现在的情况是,师父和她,都瞒着我。 我的宗亲将真相告诉了我,我不能当作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知道她们有万般苦衷,可是灭国之灾、屠城之举、饿殍遍野,岂是一句“我是有苦衷的”就可以一笔勾销的? 我的国回不去,我的山找不到。 在这里显然也是待不住的。 这个未来帝后的身份,也很快会有真正的主人。 战事已告一段落,我没什么好帮瞿姜的了。 恍惚间,我突然有些头重脚轻,也很不幸地从城楼上就直接栽了下去。 我发誓我不是故意的,只是有点不舒服,连带着脚滑了一下。城墙上居然有青苔,也不知道这是归谁负责,居然这样玩忽职守。 行吧,守卫之责归于御内禁卫军,而掌灯之责归于内务府,这打扫之责,似乎确实不尚明确。 我回头得看看军中是否也有这样职责分配不清的事情。模棱两可并不是一件好事,反倒给了所有人推卸责任的借口。 恍惚间,我看见远处有人朝我奔来。 是瞿姜。 诶,我好不容易给她梳次头,怎么又弄乱了? ----
第41章 叶根(一) 一晃神的功夫,我已经稳住了身体,落在地上。 对,是落。 血脉之力在我体内沉睡了多年,今天终于有苏醒的迹象了。 说起来还有些些丢人,我血脉的觉醒,并不是在我曾经为瞿姜挡刀的瞬间,也不是在我曾经设想过多次的战场上,而是在我不慎脚滑的时候。 虽然事关生死,但是还是有些……。 老实说,我觉得有些尴尬。 当扈国之所以名为当扈国,乃是因为大多数当扈国人都具有神兽当扈的血脉。 瞿姜自然也不例外。 也是很后来我才知道,瞿姜当时的速度很快,几乎是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我的面前,是因为她不惜损耗,激发了自身所有的全部能力。 即使这样,也没能够及时接住我。 “你……”她整个人都在颤抖,紧紧盯着我,“你”了半天也没有个下文。 我只好主动开口,准备和她说一声我没事。 但是瞿姜却没给我这个机会,“怎么刚刚会站在那么高的地方?而且雨这么大,不打伞会着凉的。” 我能够感受到她其实很生气,但是她的语气却是无以复加的温柔。 很多人生气的时候都是外露的,具体可以表现为表情夸张、大吼大叫、打砸扔摔。但是瞿姜却不同,她越生气,反而越冷静,也喜欢拉开距离。 有点像是在以柔克刚,以退为进。 比如现在,她虽然就在我面前,双手几乎贴在我身侧,却最终还是没有将我抱住,而是小幅度地后退了两三小步。 也或许她不是在生气,而是在害怕。 我酝酿了一会儿语言,准备照实告诉她,我是因为心情不好出来走走,没打伞纯粹是突然想淋淋雨。 但是瞿姜今日的脾气格外倔,硬是不让我说话。倒也不是捂住我的嘴,只是她一句接着一句,我没法插话进去。 也更没法反驳。 “下雨天,要打伞。” “路很滑,多小心。” “上城楼,也不要站在边缘处。” “如果它一直沉睡,怎么办呢?” 这个“它”说的是血脉之力,我其实也不知道怎么办,我也不是有意要跳下来的。 “我……”她静静地看了我一会儿,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轻声道:“刚刚淋了雨,现在有些发热,回去多休息一会。” 说着,她不由我拒绝,也不嫌弃我身上的衣服带着雨水和泥浆,直接将我当着众人的面打横抱起。同时,冷着一张脸让人去请太医。 她面无表情的时候,虽然有一种凛然不可犯的孤高之美,但是这种美太过清冷,我还是喜欢神色和缓的她。 在她的臂弯里,我本能地蜷缩起来,好方便她抱着,一只手搂在她的后颈,头也安分地靠着她的肩膀。 瞿姜似乎很喜欢我乖巧安静的时候,她低头看了我一眼,再抬眼的时候,近乎苍白的脸色才稍稍好了那么一点。 我能感受到,瞿姜的心跳很快。她虽然像是哄着人般一句重话也没有,但是心里必然是有诸多想法未告知我的。 我无声地叹了口气。 瞿姜总是这样,只说她能说的,甚至不说她该说的,绝不说她想说的,更不会说我想听的。 其实她和师父本质上,都是不爱回答问题,甚至不喜欢人主动提问的。 我又素来不是一个特别主动的人,对方进一步我都不一定会跟着一步,更别说对方退一步了。 正如我现在才发现,我从不知道师父是何许人,我也不清楚瞿姜这样。 我甚至连她是生气还是害怕都不太能分清。 我看到的,我知道的,都是她准许的。 可是,我想了解全部的她。 我的额头越来越烫,烧得也越来越严重。 随着血脉之力觉醒,我的记忆也渐渐开始恢复。 裹在被子里安心睡着的时候,我彻底想起来了——我并非一开始就跟着师父在那座山上的。 我的母亲是永翼国最为尊贵的女帝,身负永翼国流传最广的鵸鵌血脉。未免我这不受宠的便宜世子因大不敬被治罪,我还是遵循礼制,称呼她为女帝比较稳妥。 我父亲是没落凤族的人,他们之间的往事我不知晓,但是宫人们常常传说女帝乃是因为他的血统才会同他在一起。 永翼国女帝的样貌我已经记忆不清,但是我父亲倒真是极好看的人。 一般凤族人出生便会觉醒血脉之力,他们有了我之后,女帝可以说是日日期盼。 可惜我迟迟不见凤凰之征,还真是难为她好心等了五六年。 女帝和我父亲最终还是离心,我不觉得我有那么重要,但是我必然是绕不开的原因之一。 女帝从小到大都是被宠着、捧着长大了,想奉承讨好她的人更是多了去了。这边才和我父亲说“往后只做君臣”,另一边又另觅了良人。 父亲却没有紧抓此事不放,想着既然还做着君臣,便也不再沉溺情爱,开始着手于军务。 如是看来,我治军成功,兴许也是得了父亲冥冥之中相佑。 不过我很幸运,有瞿姜支持我,而父亲却不得志。甚至于被人奸人陷害,百口莫辩。 他将我托付给了师傅后,手持火把,踏上了死谏之路。 都说凤凰有金刚不坏之身,能够浴火重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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