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愣了愣,眉头慢慢蹙起来。 这他娘说的什么话?! 什么叫我闹脾气?! 难道她就没有跟我闹脾气吗?! 怎么就将自个儿摘得干干净净,倒成了我在无理取闹了? 她还威胁老子呢! ……啊不是,我呸,谁他娘无理取闹了,我明明很有理! 思绪在不知不觉间跑偏,越想越觉得气愤,正要跟她理论,又听她道:“我说怎么突然就吃了熊心豹子胆,你可知,敢这样对我的,没有几个能活着从我眼前消失?” 她语声淡淡,拇指有一下没一下摩挲着我的手背,令我想到云麓山那位厨师同门,在宰杀案板上的鱼时,都要拿菜刀在鱼身上有一下没一下地比划一番。 到嘴边的话又咕咚一声咽了回去,不由缩了缩脖子,缩到一半又猛然清醒。 不对啊。 这不是我想象中的反应啊! “你不要想岔开话题。”我竖起一指,一脸严肃地道。 师姐淡然地:“哦,什么话题?” “就是——”我皱眉,思索半晌,才想到方才是在拿蔷薇试探她,顿时觉得这个人真是可恶,明知故问,分明就是在作弄我,可是要我将方才的话再讲一遍…… 啊可恶!已经被她搞没了气氛! “我倒是还没有问你,”师姐语气突然转冷,“你都做了什么好事,竟然能将索尔逼到失控?” 失控? “啊,难怪!”我兴致勃勃凑近,小声同她耳语,“我就觉得那天晚上她不对劲,说不好听的,就跟犯了精神病一样,一点儿也没有平日里的冷静自持,原来是当真受了大刺激啊……” 师姐打断我:“精神病?是什么病?” 我继续兴致勃勃道:“你不知道吧,这是君先生说的,用来形容那些异于常人的行为和表现,比如正常人都不会好端端去吃马粪吧,假如一个人突然把马粪当做美味佳肴,吃得津津有味,那这个人八成是精神病。” “这样啊…”师姐看我一眼,“我看你就挺精神病的。” ……你娘个蛋哦。 我怒目看她,就要气冲冲爬起来,被她一把按住,淡淡道:“所以你到底做了什么?” “也没什么,”我看她一眼,小声嘟囔,“就是知道了一些不该知道的……” “是么,”师姐高深莫测道,“看来你知道的确实很多,都快够索尔要了你的命了。” “还好还好,”我干笑两声,眨巴着眼睛看她,“只是有一件事,还需要师姐解惑。” 她微微低着头看我,抬手将我额前的发丝拂开:“什么?” “那一晚在河边行刺阿莹的,就是索尔吧?” “不错,”她倒是没有半分犹豫,末了又看着我,“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在她房中发现了一件夜行衣,衣袖上有被我的暗器划破的口子,而且,我记得那天晚上,那个刺客始终不敢靠近我,在我逼近的时候反而远远掠开,如今想来,应当是怕被我看到眼睛。” 说完,问她:“你是在同她交手的时候就察觉了她的身份么?所以故意放走了她。” 她轻笑一声:“我不是故意放走她,而是因为……” 蓦然间,我想起她那晚说过的话—— “……这不是挂念着还有只小猫,不舍得跑太远。” “啊我知道了你别说!”我嗖得伸手,捂住她的嘴。 她轻轻拉下我的手,眼中漾着笑意,慢慢凑近,在我额角轻吻了一下。 但不巧的是,我已兀自进入了沉思状态,眼睛盯着她的下颌,神思却跑了老远,竟然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其实这些日子,心里一直憋着这个疑问想要问她,奈何两人始终不能平心静气的对坐片刻,如今得到了解答,脑中不由地展开一番联想。 夜行衣证实了刺客就是索尔,索尔听命于苏煜,但苏煜再如何胆大包天,也不能包天到敢杀害一个郡主,况且,和南阳王府结成亲家,对苏家是如虎添翼,若只是不喜欢阿莹,大可以退婚,换个别的郡主来娶,就算南阳王所有的女儿他都看不上眼,那最坏也不过是撕破脸,少一个助力而已。 不论怎么说,只要不闹出人命,都有商量的余地,而冒险除掉阿莹,不论苏煜有何目的,对他,对苏家,都是得不偿失的一件事。他那样缜密的心思,不会不清楚。 如此种种,只能得出一个结论,便是索尔自己,对阿莹起了杀心。 为的是苏煜,也为的是她自己。 这样一来,一切都说得通了。 只是,不知道苏煜若得知自己养出来的杀手,竟意图谋杀他的未婚妻,该是什么想法。 啧啧啧,难怪君先生说,陷入情爱的女人容易丧失理智,陷入单恋的女人容易丧失心智,二者的区别好比家猪和野猪,不能小看。 索尔口口声声说着别人愚蠢可笑,却惘然不知,她才是最最可笑的那一个。不过,她是真的爱苏煜吗?总觉得这种变态的感情只有变态才理解,反正我是不懂。 想完这些,回过神来,才察觉出有些凉意,肩膀的位置也有点儿痒,正要抬手去挠一挠,扭头一看,好他奶奶的大惊失色,衣衫已被解开,胸前肩膀的肌肤赤裸着曝露在空气中——难怪会感觉到冷。 察觉到我的反应,师姐的嘴唇从我的肩头移开,漆黑长发间五官妖艳而妩媚,宛如摄人心魄的妖精,缓缓抬起眼来,看着我:“回神了?” 我的目光下落,落在她的手指上,莹白如玉的指尖上,松松勾着一条绸带,那是我亵衣的带子,只消轻轻一扯,所有的一切将毫无保留地剥落。 情急之下,我猛地扑上去,一口咬住那居心不良的手指。 然而,手指的主人却只是顿了一下,毫不理会我的抗拒,轻巧地带着我翻了个身。她全身的重量压在我的身上,周身血液立刻如同奔涌的泉,慌不择路地往头脑中涌去,脸颊立刻变得滚烫,脑袋也有些晕乎,颇有脑充血的前兆。 烛火终于燃尽,颤抖了两下便陡然熄灭,几乎是同时,床前帐幔悠悠落下,掩住了内里的一片光景,也恰到好处地掩住了我通红的脸。 黑夜模糊了一切,眼睛稍稍适应之时,在朦胧光影里,看到师姐眼中似缀了天边长庚星一般,定定看着我,带着前所未有的专注和温柔,令我不自禁怔住。就这样傻呆呆看着她,口中也无知觉地松了力道,齿间的手指却趁机动了动,触到我柔软的舌尖,带着一丝挑逗意味。 “不咬了么?” 我猛地回神,瞪着她,不甘示弱地一口咬下——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 她早已迅疾地抽回了手。 “你…” 只来得及呼出一口气,嘴唇就被堵上了。 这是不同于从前任何一次的吻。 温柔、缠绵而深重,脑中似沉着一片海,海浪起起伏伏,我就半没在海水中,每一次想要挣扎着喘口气,就被无处不在的水流包裹着,拖曳着,往下沉。 手臂软软地垂下,摸到光滑如水的头发,清清凉凉的,像师姐唇上的温度,然而渐渐地,那温度越来越热,越来越热,令我透不过气来,唇齿间是她轻柔却坚决的声音:“花花,张嘴。” 情不自禁地张开嘴,舌尖便被一股力道轻轻勾起,忍不住紧闭上眼睛,感受着心跳一声重过一声,手臂缓缓搭上她的肩,仿佛听到有千万朵蔷薇花蓦然绽放,发出轰然的回响。 蔷薇…… 蔷薇…… 仿佛一滴刺骨的冰泉滴入眉心,我陡然清醒过来,一把推开身上的人。 微微战栗着,我的手抵在她的胸前,用近乎于冷酷的声音说:“别碰我。” 她顿了顿,握住我的手,轻笑:“现在才害羞,是不是太晚了?”说着低下头,在我的手背上亲了一下。 “别碰我!”我狠狠抽回手,强忍着心中的反感,面无表情看着她。 终于察觉了我的不对劲,师姐嘴角的笑意迅速褪去,微微蹙起眉头:“怎么了?” 我望着她,神色镇定,内心深处却像被针扎了一般,细细密密的疼,夹杂着难以自抑的委屈和难过。我终于意识到,这种感觉是不受控制的,根本无法控制——怎么可以不受控制呢? 窗外廊下有风掠过,这个沉静无声的夜,这一方小小的天地,只有我们两个。 只有我们两个…… 可是—— 泪水漫上眼睛,我连忙偏开头,竭力抑制住冲到喉咙口的哽咽,才让声音听上去还算平静:“师姐,你走吧。” 这个样子实在太糟糕了。 身后是良久的沉默,我不敢回头,不知她是何种表情,却感觉得到她落在我身上的目光,凝然的,有如实质。 “我若偏不走呢?”忽然,她笑了一声。 我不可置信地回头,见她盘腿而坐,撑着下巴瞧我,是往日里看惯了的撩猫逗狗的闲适模样。 良久,谁也没有说话。 而我要气死了。 早知这人是个无赖,没成想如今不要脸至此了,大魔头就能占人家的床了吗?你怎么就不去占小蓝的床呢? 我欲哭无泪,可眼下实在不愿再同她虚与委蛇地周旋,我吸了吸鼻子,匆匆将衣衫整理好,扔开被子就要下床:“你不走,我走。” 一只脚都还没踩上地面就被她一把拉住,无法置信这时候内心竟有一丝庆幸,连必要的挣扎都忘记,于是又为这庆幸气恼起来。 我觉得,我快要疯了。 又愤恨,又想哭,而师姐还悠悠哉哉地问:“你想走去哪里?” 她将我拉到身前,一条腿曲起挡住床沿,也封住了我的退路。我被迫跪坐在她怀里,却死命低着头,就是不看她。 “你管我去哪里!”我噙着眼泪,语气很冲,“最差不就是跟小蓝挤一晚。” “胡说八道,”她轻弹一下我的额头,将我的脸转过来,“来,好好听我说。” 犹豫了会儿,眼风一点一点扫过去,看到她肃然的一张脸,眉心微微蹙起,目光若有所思。 “是因为索尔说的那些话么?所以才跟我闹别扭?”她柔声问,仿佛在哄一个孩子。 我抹了抹眼睛,看她一眼,却不敢开口,怕一开口就是哽咽。 实在太糟糕了。 师姐却忽然抬手,挡下我欲推就的动作,一手抬起我的脸,迫使我直面着她:“花花。” 心知我每一分表情,每一个反应都被她看得清清楚楚,这感觉宛如被扒光了衣服一般,又是羞耻,又是无助,还有些难过。而双手被两下巧妙的动作反扣在身后,想遮一遮脸都不能。 我微微垂下眼睛,一滴眼泪吧嗒砸在她手腕上。 其实更多的是为了“为什么会难过”这件事难过,这件事才是最要命的,但最最最要命的,是已经想明白了为什么,却无法直面自己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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