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走过去,发现只是普通的石子,打量四周树丛,也没有什么异常。刚转回身去,却猛然察觉一抹黑影在余光里闪过,顿时吓得大步后跳,落进身后花丛里,右脚踝狠狠磕在石头上,发出一声清脆的骨头撞击的声响,鲜血登时冒出来。 我看着流血的脚踝,傻眼。 尖锐的疼痛敲击着神经,片刻后,艰难地爬起来,拖着伤脚挪出树丛,往方才黑影出现的地方而去。如果他娘的只是只猫或者狗之类的,我就要气死了。 拨开掩映的枯丛枝丫,我望着眼前一张稚气小脸,再度傻眼。 是一个约摸四五岁的小女孩儿,圆圆的眼睛,秀气的鼻子,抿着嘴与我对视。 沉默片刻,我缓过神,咳一声,柔声问:“你叫什么名字呀?怎么会在这里呀?” 小女孩儿甚是警觉,虽看着我,也未有攻击意图,却就是不开口。 我愣了愣,露出一个自觉温柔的笑,对她招招手:“先出来好不好?” 仍是沉默,但她的目光却缓缓移到我流血的脚上。 “没关系,只是一点小伤,”我冲她笑笑,从荷包里摸出一块乳糖递给她,“这个给你吃,很甜的。” 她犹豫了一下,慢慢伸出手,却又像是想起了什么似的,猛地缩了回去。 “这样吧,你先出来,”我朝她伸出手,“我送你去找你娘亲,好么?” 小女孩儿抿了抿嘴,摇头。 行叭。 看来只能使出最后一招。 我叹口气,吸吸鼻子,指了指脚上的伤:“你看,姐姐受了伤,还不认识路,你能带姐姐出去吗?不然姐姐就只能在这里流血等死了。” 一刻钟之后,我坐在一扇垂花院门前的石墩上,眯着眼眺望头顶上的刻字。根据刻字得知这是个叫作“秋水苑”的地方,猜测里面住着的应当是个女子,这便是小女孩送我来的地方。而根据她对我脚伤的关注程度,可以推测这里约莫住着个大夫。 我跛着脚跳过去敲门,等了片刻,并未有人开门,便试探着推了推,木门嘎吱一声敞开。正伸长脖子向里望去,忽然感觉颈项一凉,有什么冰冷物什贴上来。 不用低头也可知,一定是匕首长剑之类的玩意儿。立刻双手举高:“好汉饶命。” “姑娘可知,路不能乱走,门不可乱闯。” 我的脑门发凉,身后女子的声音更凉。 “知知知,”我忙不迭点头,但想到脖子上还架着不明武器,生怕幅度太大割断了喉咙,赶紧保持不动,“那什么,有话好说,你先把家伙放下。” 半晌,肩头陡然一轻,我转过身,一身蓝衣的索尔手握长剑,冷冷看着我。我不禁怀疑她方才纯粹就是在吓唬我。 好在原本就要找她,虽然这发展令彼此都不快乐,但也省了让我单脚在苏家院子里乱跳。 “我是不小心迷了路才走到这里的,”我试着跟她解释,“就很奇怪耶,走了很久也看不到一个人,想问路都没有机会,喏,还倒霉摔了腿。” 她兀自拿帕子擦剑,一副懒得搭理我的模样。 “哦,对了,”我打量着她道,“听说你受了伤?” 她手中动作顿住,猛地侧头盯住我,目光中透出几分冰冷杀气。 我嗖地缩起脖子,单脚往后一跳:“你别紧张别紧张,我没什么意思,就是江胡托我给你送个东西。” 说完掏出怀里的药包。 “喏,他说是找君先生讨来的,而且你看看,他还写了用法用量。”我递给她道。 结果她只是淡淡瞧我一眼,随即目光落在我手中的药包上,眼神变幻不定。 我等了片刻。 旁边树梢上一只肥雀啾了一声,我抖一抖手腕:“哎你快拿着啊,我手酸。” 她这才有了反应,抬头看我,有一瞬的恍惚,又突地转冷,声音也冷如寒冰:“烦请姑娘转告他,我不需要他的东西,任何东西。” “哎——” 来不及拉住她,木门已在眼前砰一声合上。 沉默了会儿,我对着紧闭的院门道:“不管你要不要,东西我是送到了,其实江胡还有一样东西想送给你,他带在身上很多年了,只是现在送给你,你也用不上了。” 我顿了顿,语气平静:“他想送你的是一件蓝裙子,你应该记得是什么样的。” 说完这些,我将药包放在门前地上,转身离开。 但一时竟忘了受伤的脚,自以为转身的姿势洒脱如行云流水,行云流水地一脚踩下,结果疼得一头毛都竖起来。 单脚行走委实考验人的体力与耐力,在平整的石板路上倒罢了,但在碎石铺就的花间小径上,就得仔细考虑每一步的落脚点,否则一个不当心,连仅剩可行动的这只脚都要崴掉。 气喘吁吁蹦了良久,一回头,才发现其实只走出了三丈远,立刻癫狂地原地抓头发。 就这样几步一歇,不知走了多久,猛一抬头,差点整个人惊飞掉。 师姐操着手靠在廊下,目光悠悠瞥一眼我身后的小院,再悠悠将我从头到脚打量一番,不咸不淡道:“你这是背着我,出来与人私会?” 无暇理会她的话,我保持着金鸡独立的姿势,颤巍巍伸出手:“快,快扶老子一把。” 师姐眯了眯眼:“你说什么?” 我一顿,语气娇柔:“好姐姐,你快扶一扶妹妹啊……” 师姐:“……” 君先生检查过我脚上的伤口,捻着胡须说幸好没有伤到骨头,不然就得十天半个月不能下地,他和君卿就只好将我丢下,先行一步云云,我趁他转身之时,默默掏出一包泻药,倒进他的茶杯里。 回去的路上,我伏在师姐背上胡思乱想,君先生的话提醒了我,想到过几日便要离开扬州前往苏州,若是一切顺利,我们将从苏州绕道徽州回娑罗山,这意味着君卿马上就要同他的心上人分别,并且下一次相见还不知何年何月,最坏的情况就是苏迭已被他哥搞死,此番分别就是永别,但是让君卿留在苏家……搞不好他死的比苏迭都要快。 想来想去最好的办法竟然是即刻就让他们洞房花烛,哪怕两家长辈不同意,好歹人也睡到了,不亏这一场痴情。 我拍拍师姐的肩膀:“师姐,你有春药可以借我两包么?” 背着我的人脚下一滑:“你要春药做什么?” 我道:“这还能做什么,当然是给人吃啊。” 想了想,不放心地问:“你知道春药多久发作么?这个时辰得控制好,不然中途生了枝节,吃了药却睡错了人,就太浪费钱了。” 师姐将我扔到床上,居高临下道:“你想睡谁?” 我正在思索该如何制定这计划,闻言愣住:“啊?” 她的手轻轻搭上我的肩,猛一把将我压进被子里,还小心避开了我受伤的右脚,而后一手撑在我耳边,一手搂住我的腰,将我的身体用力贴紧她,嘴唇几乎就要挨上我的嘴角,带着淡淡蛊惑意味道:“我每天陪你睡,还不够么?” 我憋着一口气,瞪圆了眼睛看头顶的帐子,仔仔细细数着上头的芙蓉刺绣。 片刻,师姐松开我,在我脑门上敲了一下:“好了,你是要憋死自己吗?” 但在得知春药是要给苏迭和君卿之后,师姐仍表示拒绝借我,真是小气鬼。 江胡从君先生口中得知我受了伤,傍晚时分屁颠屁颠跑来找我,我同他站在院门前的秋海棠下说话,他脸上是平日里的嬉皮笑脸,不见一丝悲伤痕迹。 我心知他来是所为何事,便告诉他索尔收下了他的药——我才不管她收没收,反正东西放在她门前就当她是收下了。江胡果然表现得很开心,但临走前他又想起什么似的,将我拉到一旁,神神秘秘道:“我这有个第一手消息,是关于雪域山庄的。” 我愣了一愣,不由瞥一眼身后的屋子。 “什么消息?” 江胡声音压得更低:“听说几天前,雪域山庄的新任护法,偷了教中一本珍藏密卷,逃走了。” “啊?”我呆住。 “这个人应该就是你那个,那个师姐。”江胡小心翼翼看我。 我蹙起眉,摇头:“不可能。” 江胡观察我神情,道:“这可是从魔教里出来的消息,用不了多久,各大门派都会得知,到时候,啧啧,你师姐,那可就成了众矢之的了。” 我沉默不语。 江胡继续道:“而且我听人说,那本密卷上记载的,很可能就是十七年前十二门派围剿魔教时,遍寻不见的千古奇门秘术。” “这玩意儿难道不是当年他们为了剿灭魔教而寻的由头吗?” 我冷冷道。 “其实这个,我也不大清楚,”江胡挠挠头,“毕竟十七年前的事,那十二个门派后来又被魔教杀得七七八八,侥幸逃脱的也只是些小角色,所知甚少,打听不出什么。” 我心不在焉嗯一声,转头凝望一旁的海棠花枝,微微眯起眼来。 ……难怪师姐这几日都是男装扮相,还罕见地戴了面具。 雪域山庄,新任护法,密卷。 “花花?” 江胡的手在眼前晃了晃,我抬头,见他贼里贼气道:“你想到了什么?” 我摇头:“还是有一些不明白。” 江胡失望地叹口气。 “不过,有件事倒是可以肯定,”我微微一笑,“魔教教主就快下山来了。” ---- 今天被作者朋友夸我的读者都很可爱,哈哈哈哈哈高兴的一批
第四十六章 圆圆曾说,在得知是小白将我偷偷送走之后,师姐不顾还来着小日子,忍着痛经去将小白揍了一顿。 掌门师父曾教导我们,想参破世间的真理,都要经过一番血与火的锤炼。而我经过数次血与泪的教训,才参破小白其人的真面目,代价很大。 鉴于我对他本质上的认识,一直怀疑这件事有诈,如今恰好验证,我对他的认识是多么清晰,多么准确。 那个什么千古奇门秘术的鬼玩意儿,究竟有没有这个东西并不重要,没有这个也会有其他上古鬼门秘籍之类的,只要它足够好用,能引得人人争相抢夺,在江湖上搅起风雨,这才是最重要的。 小白的计划,应当在送我下山时便开始了。 他要重现昔日雪域山庄的辉煌,有什么比让江湖再起纷争,魔教作壁上观,在恰当时机添几把火,最后坐收渔翁之利,来得更轻松的? 他怀疑师姐的身份,却碍于教中长老不能动手,便想到利用我这个无足轻重的小人物,他知道将我送下山,师姐必定会找他算账,他便乖乖挨打,让雪域上上下下都看到护法如何如何忤逆犯上,然后通知苏迭,让他传信给师姐说我遭遇暗杀,性命垂危,以此逼她下山救人。自己再颠颠去找长老们哭诉一顿,最后放出魔教护法偷走密卷叛逃的消息,祸水东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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