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枝意识到独眼老人这是觉得她在找死。 她坦然自若地迎上了老人的目光,老人嘟囔了一句“还真是头一回见”,颤颤巍巍地从小凳上站了起来,还抱起了那只目光一直在她们两人中间移来移去的小黑狗。乔枝上前扶了扶他,老人站稳后说道:“可以,但作为交换,你需要帮我做一些事。” 乔枝一口答应了下来。 独眼老人需要乔枝帮忙做的事,便是帮他翻新一下这座破破烂烂的屋子,倒也不为难乔枝把它改造成什么豪宅,只要把残破的地方补上就行。 乔枝满口答应,首先修理的就是那扇破破烂烂的门。乔枝干脆把老人拆了一半的房门整个儿卸了下来,很不客气地去村长那里薅了木料和一套木工工具。村长把东西给她的时候,还惊讶地问她:“你现在就要开始做木人了?” “不是啊,”乔枝表示,“我去给人修房子。” 村长:“……” 不好意思,像她这样一次性接下两项任务的人,工作就是这样穿插着进行的。 木工工具实际上老村长屋里也有,但不是生锈就是钝了,乔枝也不去修理它们,她现在对村长感官很差,逮着村长一个人可劲儿薅羊毛。不仅拿了崭新的工具和木料,还捎走了一条鱼和肉骨头。 肉骨头是给小黑狗准备的,乔枝修门的时候小黑狗在边上啃得可欢。鱼则是给独眼老人准备的,老人家徒四壁,家中也没有第二个人,想来平时生活得十分艰难,乔枝叮叮当当把木门修好后,眼看着天色渐暗,今天是来不及修补窗户和屋顶了,就拎着鱼去给老人做鱼羹。 老人家里的菜刀钝得厉害,于是赵娘子送给乔枝的那把匕首没在怪物身上发挥什么用场,先在这条鱼那大显身手。鱼在村长家中就已经被拍死了,乔枝动作麻利地剔除鳞片,剖去内脏,将鱼煮熟以后,又挑走鱼刺,将鱼肉打成可以直接下咽的糊糊,最后又与同样煮成糊状物的大米混在一起。 乔枝理解中的鱼羹,第一次制作就顺利完成了。 独眼老人身体衰老得厉害,牙齿也掉了许多,剩下几颗看上去也岌岌可危,正适合吃这种不用咬的糊糊。 做完饭后乔枝洗了手,她看见窗外黯淡了的暮光,一边用布巾擦着手,一边向独眼老人告别:“我明天再来。” 独眼老人用一种像是第一回见到这一物种的目光看着她。 小黑狗仿佛意识到了乔枝要离开,松开嘴里已经没了肉的骨头,不舍地跑过来蹭她的裤腿,拼命摇着尾巴。乔枝俯下身摸了摸它的头顶,很快便起身往门口走去。 然而在出门以前,她被老人叫住了。 “你跟我来。”独眼老人向她招了招手。 乔枝一时间还以为她无意间完成了什么隐藏条件,老人要告诉她与五尸墓有关的线索,然而跟着老人来到卧室后,乔枝看着老人打开一扇窗户,窗户后是几棵稀疏长在地里的树,树后站着一对男女。 他们借着树木的遮掩拥抱在一起,全然没有注意到不远处打开的一扇窗,与窗户后的三只眼睛。 乔枝立刻认出来,这对情侣中的男方是村长的孙子。 独眼老人嘶哑的声音在乔枝耳边响起:“那个女娃是何二伯的孙女,木人村有三个大姓,何家就是其中一个,现在何家是何二伯当家,他子辈有一双儿女,孙辈目前就这么一个孙女,当眼珠子似的宠着。” 乔枝知道何二伯是谁,那是接风宴上村长邀请来的乡贤之一,村长介绍过。他坐得离主位很近,显然在村中地位不凡。 “现在那个村长在村里头地位不稳,他孙子要是跟何家的女娃勾搭上,他想必会很高兴。”独眼老人淡淡道,“只是何二伯恐怕不会高兴。” 恐怕就是因为女方家长的态度,这对情侣才会来到如此偏僻的地方私会,偷偷摸摸地交流感情。 他们显然是没有把村中如独眼老人这般的边缘人放在眼中的,也一定想不到他们的私情不知在什么时候被独眼老人发现了。 “为什么?”乔枝问,“村长也就这么一个孙子,哪怕他地位不太稳固,两家也算得上门当户对。” 独眼老人嗤笑了一声:“村长不属于村里任何一个大姓,回到五年前,他们在村里也就普普通通一户人家,当然,比我这样的糟老头子是要好上不少的,但和何家比起来什么都算不上。你可知道他是怎么从村里一个普通人,跃升为村长的?” “不知道。”乔枝摇头。 “他是被上一任村长强行扶上去的!”独眼老人说道。 天色又暗了一分,树木枝叶投下的阴影愈深,将那对抱在一起难舍难分的情侣笼罩其中。 “老村长可厉害着呢,木人村有记载的村长当中,没有一个木人法术能比他厉害的。我这只眼睛,我这条腿,三十年还好好的,被何二伯不小心从山上掉下来,摔断了腿,戳瞎了眼的儿子买走了。想要转移器官可比转移伤病难多了,但是老村长只花上一刻钟的时间,腿和眼睛就都转过去了。”独眼老人咧嘴一笑。 他的笑容显出几分凄苦与怨恨来,他说自己的眼睛和腿是被人买走的,可是当年那场买卖,又有几分心甘情愿呢? “老村长在任的时候,在村子里可谓说一不二,连扶一个不起眼的外姓人继任这件事,都愣是叫他做成了。”独眼老人又说道,“新旧两位村长,彼此非亲非故的,你猜现任村长是怎么说动老村长教他祭祀的本事,还一意孤行把村长的位置传给他的?” 乔枝继续摇头,猜不出。 独眼老人的脸上,露出了嘲弄的神情,并非对着乔枝,而是对着远处的那对情人。 “老村长的本事虽然厉害,但只怕是太厉害才遭了天谴,他老婆、儿子、儿媳都是意外暴亡。木人能把伤病、残疾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但对着死人可没办法,死了就是死了,没法把活人的命转移到死人身上。这三个人死掉后,老村长就只剩下孙女一个亲人,他恐怕是担心孙女留在木人村也会和她爸爸妈妈奶奶一样出意外,于是平时不允许村民离开的木人村,老村长硬是把自己的孙女送出去读书。” “可惜怕什么来什么,他孙女还是出了事。读书期间他孙女患了绝症,绝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醒来也是痛得不停惨叫。这病医院治不了,但木人能治。不过这可不是买条胳膊买条腿那么简单,这病落谁身上谁死,老村长是想给他孙女买命呢!” “买命可不是容易的事,而老村长孙女眼看着撑不了几天了。老村长急得火烧眉毛,就在这时候,那条命竟是被人送上门了。” 乔枝眼睫微微一颤。 她想,她已经知道是谁送上来的了。 “现任村长的孙子成家早,成家没几年他媳妇就生了个孩子。你应该已经去过村长家了吧,可有看到年龄对得上的女人和小孩?” “没有。”乔枝道。 独眼老人嘲讽地笑了一声。 “可惜啊,那么小的一个小孩,还不怎么知事呢就没了命。他妈妈是不情愿的,但家里也就一个婆婆愿意为她说话,婆婆在家中,又也是没地位的,话没说上几句,两个人反而都被锁在了屋里,放出来的时候小孩已经用白布盖着了,没过几天,那个年轻媳妇也承受不住,跳井自尽了。”独眼老人指着不远处村长孙子的身影说道,“这男人以前有过老婆孩子,家里还做出过那种事,你说何二伯,怎么会愿意自己的孙女嫁过去呢?” 独眼老人说完这句话没多久,身体一直黏在一起的两个人终于依依不舍地分开了,乔枝也意识到天色已晚,他们这是要趁天黑前赶紧回家去,乔枝自己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 “谢谢您告诉我这些。”乔枝对独眼老人说道。 “没什么好谢的。”独眼老人摆了摆手,拄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走回桌前,开始吃他那碗鱼羹,“就算我不告诉你,你也能打听到。” 确实,这样的关键信息,玩家是一定能够在副本里找到的。 但是独眼老人直接告诉她,给乔枝节省了很多时间。 “我先离开了,明天九点半再来。”乔枝说道,她给自己留出了一点收集露水的时间。 独眼老人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走了。 “还有一件事,”乔枝离开前,问了老人最后一个问题,“老村长的孙女,现在怎么样了?” 独眼老人放下了勺子。 “病好后的第二天,她就上吊死了。”
第105章 在无限流打十份工30 乔枝从独眼老人家离开的时候, 天便暗得只剩一点稀薄微光,遥遥点缀在天际。等她回到老村长家,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去。 相较白日, 夜间温度要低上许多, 夜风拂来时, 白日正合适的衣裳此刻显得单薄。 夜风从坟地的方向吹来。 寒凉以外,又添了鬼气森森的气息。 乔枝开锁推门,走进屋里后便反手将门合上,夜风与坟地的阴影都被阻拦在门后, 远处的山间起了薄雾,茫茫白雾暂时还未蔓延到村里来。 落下灯绳,电灯又是闪了好一会儿才稳定下来。不等电压稳定,乔枝便进了厨房,熟练地煮饭烧水,把今日的晚餐解决了。她自己做饭肯定比不上中午的接风宴丰盛, 但吃着却要自在许多。 明日一大早就要去采晨露,乔枝将自己的睡觉时间也往前调, 洗完澡后点燃卧房桌上的蜡烛,打算背会儿咒语就去睡觉。 虽说门窗紧闭, 但屋内气流并非不流动的。这间屋子空置太久, 门窗皆有些朽坏, 留下道道缝隙。阴风就从这些缝隙间钻进来,蜡烛哪怕有边上的柜子挡上一挡,烛火仍微微跳动。 但再怎么说光线也要比头顶的电灯好。乔枝昨晚靠在床头看书,舒服倒是舒服, 但看得眼睛酸疼。 桌上此刻摊了两本册子,一本是老村长留下的《天地鬼神沟通经咒》, 一本是蒋教授给的《阴阳镇煞经》。制作血糯米的办法,与化解五尸煞气的过程皆由蒋教授总结大师的笔记后,抄录下来转递乔枝,唯有这本《阴阳镇煞经》,是没被处理过的大师遗物。 两本经书中抄录的同样是由无意义音节组成的咒语,让乔枝很难不联想到它们之间可能有关系。 果不其然,在乔枝将二者通篇比对之后,发觉有一些咒语是一模一样的。 难道这些咒语,在两个副本里都生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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