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的吗?】系统一点也不觉得自己的声音由木人发出来有什么问题,反而很期待,【我的声音还没有真正响起来过呢!】 乔枝是听过系统的声音的,很活泼,没有性别特征,像是小孩子。但她毕竟不是真正用耳朵“听”到的,那是直接出现在大脑里的声音。 系统满怀期待,可是接下来响起的,也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树枝。”女人开口,她的声音很稳重,只是听她说话,就能听出这声音来自一个富有智慧的人。 【奇怪,】系统茫然,【这是谁?我的声库里没有记录过这个声音。】 它与乔枝一起经历了四个世界,乔枝接触过的每一个人,有一些乔枝自己都没有留意到的,也被系统将声音与外貌信息记录在了资料库里。乔枝是它的第一个宿主,它还有很大的储存空间来记录这些信息。 但是此刻响起的声音,系统却没能在声库里检索到匹配的文件。 乔枝没有回答它。 她的表情空白了一瞬,像是陷入了一场太过遥远的梦。 木人不存在智慧,它说的话,实际上是乔枝以为它伪装的那个人会说的话。 虽然一些小问题没能避免,但总体上和乔枝会有的想象是大差不差的。 可如果是那个人的话…… 如果是那个人,她们跨越了生死的界限再度相见,她会说些什么呢? 那个世界里如果提到“博士”这个词,不在前面冠以姓氏或是加上指向性明确的修饰的话,它只会指一个人。她站在人类智慧的顶点,她是新文明的缔造者,世人总是将她神化,以至于出现在别人眼前的时候,她好像也有了偶像包袱,变得沉默高深起来。 但她和乔枝单独在一起的时候,她简直是一个话痨。 她说过很多重要的话,也说过很多废话。在失去一些东西以后,乔枝依旧记下了她与自己说过的每一句话,在足够的数据支持下,她完全可以推断出此时此刻,她会说什么。 这应该是一个理性的行为。 但它又似乎全然在感性的支配下进行,乔枝没有动,但有一股战栗感自体内弥散开来。 她现在要是说话的话,声音一定会颤得不成样子。 门外的“人”,一定会问出那句最关键的话,也是直到生命末尾她仍在关心的事。 “树枝。” 她又念了一遍这个词汇,只是声音要比上一次轻上许多,仿佛喟叹。 “你获得自由了吗?” ————— 乔枝睡不着了。 这件事情带给系统的震撼程度无异于小世界下一秒就要毁灭。天哪,她生物钟堪比闹钟,被朝颜表白那晚都能睡着的宿主,今晚居然睡不着了。 “睡不着。”在床上躺了半个小时的乔枝猛地睁眼,直直坐了起来,配上她一身白衣,披散下来的长发,与直勾勾的眼神,这一幕其实还有一些恐怖。 【宿主,】系统的声音都有些惶恐了,【木人最后假扮的那个人,是你的仇人吗?】 乔枝立刻否定了:【不是。】 系统倒吸一口凉气:【难不成……是你的旧情人?!】 它立马又补充道:【宿主别担心,我不会跟管理局的大坏蛋说的。】 【……如果那是我的情人的话,我能直到朝颜和我表白我才发现她喜欢我吗?】乔枝好无语。 就她以前那迟钝程度,是有恋爱经验的样子吗? 系统很奇怪:【那你为什么会因为她失眠?】 【才十点钟不算失眠吧?】乔枝忍不住道,过了会儿又叹了一口气,【我就是听到她的声音,想到了以前的一些事……唉,不说了,你别乱想。】 不是旧仇人,也不是老情人,系统的想法真是没边了,乔枝有些心累。 乔枝掀开被子,披上放在床头的外套下了床,打开电灯后又点亮桌上的蜡烛,想着反正一时间心乱睡不着,干脆看书静静心。 她去翻老村长留下来的那本日记似的工作笔记,里面没记录什么有价值的内容,乔枝很快就翻到了末尾。 也是在翻到末尾后,乔枝发现了不对劲。 “奇怪……”乔枝不禁喃喃出声。 【怎么了?】系统立刻问道。 【这本笔记中止在五年多前,除了工作以外,老村长还会把一些生活上的事顺手记下来。笔记最末写到他找人去打探孙女的消息,之后距离他去世还有五年左右的时间,为什么不继续往下写了?】 系统猜测:【会不会是因为孙女患病又自杀身亡,老村长受到的打击太大,所以不再写日记了。】 人遭逢巨变,总是会做出一些改变。 乔枝却觉得不太可能:【老村长孙女自杀后,他心灰意冷彻底卸下了村里的事物,独自居住在距离坟地这般近的地方。他失去了所有亲人,又住在其他人都不愿意过来的地方。你看老村长平日里明显十分孤独,只能在工作笔记里记一些日常琐事,好似在与人倾诉。设身处地想一想,陷入了更孤独的境地后,他更需要记录一些东西来排解。】 系统觉得宿主这样想也很有道理。 乔枝道:【他之后应该还有记过东西,而且就藏在这间屋子里。】 什么地方适合藏东西? 乔枝的目光,下意识看向了那只尘封的衣柜。 据村长所言,他派人来打扫老村长故居的时候,只会清扫家具的表面,像柜子内部这些地方是不会动的。果然在乔枝打开柜门后,险些被飞出的灰尘呛到咳嗽。 散了散柜子里面的腐朽气息后,乔枝才去翻找起来。柜子里还有许多老村长生前的衣服,乔枝仔仔细细翻过去,果然在一件衣服内部的口袋里翻出一本小本。 系统惊呼:【真的有!】 乔枝却没有立刻打开这本本子看起来。 只因她在翻看旧衣服的时候,发现了这只柜子另外的玄机—— 柜子的底下,有一个夹层。 乔枝把衣服全部堆到一边,拍了拍柜底,下面很明显有一个中空的夹层。她又摸索了一下,很快就找到一个可以将木板推开的机关。 乔枝推开木板,摸黑伸手往里探去,很快就触及了什么硬邦邦的东西。 乔枝的手顿了一下。 紧接着,指尖摸索一圈,凹凸不平的触感让乔枝在脑海里描绘出了那样东西的形状。 那是一只眼睛,木头雕刻的眼睛。 乔枝神情凝重地将另一只手也伸了进去,紧接着在系统的惊呼声中,从衣柜暗格里抱出一只木人头来。
第106章 在无限流打十份工31 [三月初七, 阴。] 人出生在什么样的环境里,就会成为什么样的人吗? 我想不尽然,绥绥生在木人村, 长在木人村, 直到十三岁那年才被我送到镇上读书, 但是在我送她离开的前一个晚上,绥绥问我,难道为了自己活下去,可以心安理得地让别人去死吗? 那个时候我趴在祈安和云净的棺椁上, 悲痛地问出声,既然木人可以转移病痛,转移残疾,为什么不能转移生命,让我的儿子和儿媳活过来呢? 我不知道绥绥是什么时候来到灵堂的。 她静静地站在门边,那双和她母亲一样, 总是安静平和的眼睛就这么看着我,那眼里自然还有悲伤, 她的爸爸妈妈死了,孩子当然会像我这个父亲一样难过。 可是她的悲伤不止于此, 那是很复杂的情绪, 复杂到我无法想象这样的目光会出现在一个孩子身上。 她应该是听到了很多话的, 所以在我看向她的时候,她才会说出那样一句话来。 从父亲的手里接过木人村后,我当了三十多年的村长,老人家活着的时候夸我是最有天赋的一个, 从少时学习木人法术到现在,长辈们夸奖我, 同龄人们羡慕我,晚辈们仰慕我,我也没少为此沾沾自喜。我从来没觉得这样做是错的,将人的病痛与伤残转移走的时候,我甚至觉得自己做了好事,我挽救了一条性命。 哪怕一个生命的健康,要用另一个生命的孱弱来交换。 这样做,明明让生命发挥了最大的价值不是吗? 把男人的伤病转移到女人身上,因为男人的力气更大,能比女人干更多农活;把年轻人的伤病转移到老人身上,因为老人本来就没几年活头了,年轻人还有漫长的人生;把富人的伤病转移到穷人身上,因为富人能带着木人村发展得更好,而穷人也不是一无所获,他不是拿到了钱财吗? 我一直是这样想的,木人村的人都是这样想的。 木人法术是木人村的基石,如果开始质疑木人法术的正当性,木人村也会随之消亡吧。 一个生长在木人村的孩子,一个隐隐享受着木人法术恩惠的孩子,怎么会诞生这样的思想呢? 我忽然间不敢与绥绥对视,她的眼睛太清澈了,也许就是因为祈安和云净把她保护得很好,所以她才保存了最本真的模样,能看透我们经年累月,已经被扭曲了思想。 我感到无地自容。 我连夜为绥绥收拾了行李,让信得过的村民将她带出了村子,送去镇上读书。一生的积蓄都被我拿了出来,这些钱足够为绥绥找个能照顾好她的人家,如果可以的话,绥绥最好这辈子也不要回木人村了。 另外的一半积蓄,则用来打点村中那些德高望重的老人们。木人村山路难行,进出不便,自古以来,村里的几个大家族也在有意遏制村民离开,这确实是一个维系木人村稳定的好办法。即便我是村长,也不能随心所欲地让自己的孙女离开木人村,收买那些大家族的老人是势在必行的事。 好在一切都进行得很顺利,没过几天那位带着绥绥离开的村民就传回了好消息,绥绥已经在镇上安了家。 决定送绥绥离开,并不是因为她对我说的那句话。 我曾经听人说过,人想要得到什么,势必要付出什么,所以才会有五弊三缺这一说法。那些得天眷顾的大法师,“鳏、寡、孤、独、残”总是要占一样,“钱、命、权”也无法圆满,我想我大概也是如此。我是木人村有记载以来最精通木人法术的村长,在这方面上,老天确实够眷顾我了,许是因为如此,父母、妻子、儿子、儿媳才会接连离我而去。 也有可能我为太多人进行了木人移伤,必须得遭受报应,可这报应却没有报到我身上,而是降临到了我身边人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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