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长将咒语循环念了三遍后,停下脚步,对着小孩父亲说道:“没事了,把你家孩子和媳妇带回去吧。” 小孩父亲抱起孩子,对着村长千恩万谢,村长夫人拿剪子剪开缠住大木人和小孩妈妈手的红线,又扶着她站了起来。小孩妈妈冷汗淋淋,用虚弱的声音向村长道谢后,跟在丈夫身边一瘸一拐地离开。 村长的儿孙不知何时也走了出来,帮他们把两具木人送了回去。 将他们分开的时候,小孩与大小木人手里的糯米也掉了下来,莹白色的糯米变成了黑色,还不是纯粹的黑,如被虫蛀过一般恶心。而在场的人对此都习以为常,村长夫人早就准备好了扫帚簸箕,小孩一家一走就清理起院子来。 乔枝在原地,静静伫立了很久。 村长拍了拍她的肩,吹嘘道:“这就是我们木人村木人的本事,木人移伤。这么多年,就是这一手保护了我们木人村人。” 木人村人? 乔枝觉得有些荒唐,有点可笑。 木人村里有很多人。 可当人被根据价值分出三六九等,分出牺牲的先后,那些永远率先被牺牲掉的人,称得上木人村人吗?
第104章 在无限流打十份工29 在乔枝经历过的人类社会中, 权力、财富总是由强者流向弱者,资源源源不断地向金字塔顶端汇聚。 木人村作为一个闭塞的村子,并没有那么多用来分配的资源, 但这里又有一项特殊的, 在其他地方难以这般直观进行支配的东西——健康, 也可以说是生命。 无处不在,伴随每一个木人村人从出生到死亡的木人,作为媒介将生命力从一个人身上转移到另一个人身上。乔枝可算明白,为什么村落里会有一部分人体魄强健无病无灾, 一部分人却生病虚弱甚至身体残疾,除了年幼的孩子,几乎不存在中间例子的情况。 这一现象,在村民眼中习以为常。 观望了一场发生在太阳底下的荒唐事后,乔枝告辞离开,村长挽留一番, 便回去餐厅跟那些乡贤们继续喝酒。在村长做法将小孩的伤痛转移到他母亲身上的时候,有不少乡贤就在边上围观, 待施法结束,这些人将村长簇拥在中间, 吹捧他利用木人移伤的技艺越发娴熟精湛。 “哪里哪里。”村长脸上乐开了花, 嘴上还要故作谦虚。 “不过只是木人移伤, 我们这些老家伙也做得。”有人说道,“祭祀还是得指望村长啊。” 这一句话乍听上去也是在吹捧,但语气里却夹杂了些阴阳怪气的意味来。 村长察觉了这点,眼中闪过一丝不高兴, 但很快就笑道:“大侄哪里的话,主祭的本事谁都能学, 要是哪天你学会了,我们也能指望你啊!” 这是又阴阳怪气了回去。 相对封闭,与外地沟通不密切的村子,村里人总是或多或少有一些亲戚关系。那个暗地里阴阳村长的老头看上去年纪比村长还大,在酒桌上村长叫他老大哥,这会儿却把辈分拿出来说事,单这一点就轻易挖苦了回去。 之后又提到主祭的工作,显然是在内涵这位乡贤你不去主祭,是因为不想吗?你就是想学,你这年纪了还有命学吗? 被嘲讽回去的老头脸色立刻难看起来,几乎是咬牙切齿地说道:“我是指望不上了,我哪有村长有本事啊,为了攀上老村长……” 乡贤还欲说下去,却被边上的人用力拉了下胳膊。 他立刻明白自己险些失言,紧闭嘴巴不说话了。 在诡异的氛围中,一群人表面上还要装出一副和谐亲密的样子,一起往里屋走去。乔枝冷眼看了一会儿,扭头离开了院子。 她没有回去暂时的落脚处,而是沿着主道,看似毫无目的地在村子里散步,实际上一边观察村民,一边寻找制作血糯米的材料。 清晨露,草上霜,黑狗血,与作为主材料的白糯米。 糯米这东西村子里有的是,利用木人进行的法术,往往也要用到糯米这一媒介。想来村长家中糯米是不会少的,乔枝去抓一把就是,需要用心收集的是前面三样东西。 清晨露指向明白,即为早上凝结的露水,木人村的气温不算高,越往山中走越是湿冷。蒋教授给了乔枝三个用来收集露、霜和血的杯子,杯子很小,随便找个早上就能收集满。 草上霜的收集要比露水麻烦,单说木人村的环境,霜的形成要比露水困难得多,想来必须往山中深处走。木人村四面环山,深绿色的山大多时候隐藏于白雾之中,偶然完整地现于眼前,好似屏障从四面八方往中间的小小村落压下来,看久了甚至会有压抑得喘不上气来的感觉。山坡陡峭,路况又复杂,都不用在山里设置别的东西,光是在这样的山间徒步就是不小的困难。 好在乔枝野外生存的经验还算丰富,她以前躲朝颜的时候,没少往那些信号都很难接收到的犄角旮旯跑,没想到那些经验能在这种场合派上用场。 乔枝实际上不太理解清晨的露水,和草叶上结出的霜化成的水有什么区别,不都是H2O吗?但是转念一想这是在一个并不科学的世界里,乔枝勉强接受了这些没事找事的操作。 黑狗血,是彼时要用来浸泡糯米的第三种液体。 乔枝在心里提前道了个歉,然后就在村里搜索起倒霉小狗来。 村中养狗的不少,乔枝走在路上的时候,看到有人家门后拴着大狗,也看到有小孩在和小狗追逐打闹,白的黄的花的都有,一时间却没有找到蒋教授要求的,不能有一丝杂色的黑狗。 木人村不大,乔枝很快就从头到尾走了一遍。寻黑狗无果的她想了想,往村子外围走去。 大部分村舍分布在主道两边,但也有一些房屋建在这些村舍的后头。通过房屋间狭窄的通道往后走去,乔枝眼前出现了一座座低矮破败的房屋。 村子的外围,居住着村子里的边缘人。 孩子们更乐意在村子中央那条宽敞的道路上嬉戏打闹,他们的父母也会提醒他们少往外边走。一里一外,简单粗暴地区分出木人村的两种阶级来。 不仅周边的环境瞬间安静下来,空气里好像都弥漫着一股陈旧腐朽的气息。 乔枝刚走出小道就险些与人撞上,那是一个断了一条腿,只能拄着拐杖缓慢行走的老人。乔枝及时往后退了一步,但他并没有被突然走出来的乔枝吓到,依旧一步一顿地慢慢往前挪动。 乔枝很快发现老人瞎了一只朝向她这边的眼,另一只眼睛看上去也不太好使,他压根没有看到自己。 乔枝看着他走回一间破屋里,艰难地转身把房门合上,房门摇摇晃晃,还裂了许多条缝,夏天还好,要是冬天想不出该有多难熬。 乔枝往左右两边看了看,只见这里的人,这里的物,差不多都是这种情况,到处流露着一股死气沉沉的气息。 忽然间,乔枝听见了“汪”的一只狗叫,打破了此处的沉寂,光听声音,就能听出它来自一只活泼且年幼的小狗。她下意识循声看去,一开始还以为是村落里圈的小狗跑到了这里,实在是因为她没在外围感受到什么有活力的活物的气息。 然而她却看见那扇破破烂烂关不严实,还在与她差点撞到的那个老人艰难斗争的门后,露出一双黑黑亮亮的清澈眼睛,和并没露出全身但露出的部分确实不见杂色的黑毛。 乔枝双手背在身后,犹犹豫豫了好一会儿,最后也没有上前去,而是绕着村子的外围又走了一圈,直到她把木人村来来回回里里外外看了几遍,确定那是村里唯一一只黑狗。 乔枝:“……” 乔枝最后还是回到那栋房屋前,只见独眼老人还在和房门做斗争。只不过她离开以前那扇门的问题只是合不上,现在它已经半扇掉下来了。 小狗趴在老人的脚边小声叫唤,这次乔枝看清了它的全貌,这确实是一只一身黑的小黑狗。 乔枝脚步很轻,软底的鞋子走在地上就跟猫咪的肉垫似的,几乎不会发出声响。视力有碍的老人没有注意到她的到来,但小黑狗一下子就看到了。 被小黑狗黑曜石一般的眼睛注视着,乔枝感觉自己的良心隐隐作痛。 小狗的年纪还很小,不仅叫声稚嫩,眼睛也透露着不谙世事的单纯,哪怕面对乔枝这个陌生人都露出一副好奇又信赖的模样来,没有大叫,拖在身后的尾巴在地上扫了扫。 【这血就非取不可吗?】乔枝的良心更痛了。 是的,非取不可。 乔枝轻咳一声,在怎么也没法把门修好的老人面前蹲下身来,问道:“老爷爷,我能借一点小狗的血吗?” 乔枝犹犹豫豫地补充道:“半杯就可以。” ————— 蒋教授给乔枝的杯子很小,不然就剩下这点时间哪够收集满清晨露和草上霜的,她真要去考虑都是H2O用清水替代这两样东西的可能性了。 其中清晨露和草上霜都需要收集一整杯,黑狗血少一点,仅需半杯,然而看着小狗小小的身子,那半杯的分量变得沉甸甸起来。 老人放下手里的门板,用那双独眼看了面上平静自若,内心忐忑起来的乔枝许久,忽地问道:“你是村里雇来帮忙祭祀的人?” 乔枝点点头,她忽然间想起自己见过这个老人,就在她刚刚来到木人村的那个傍晚。太阳还未落山的时候,村里还算热闹,有袅袅炊烟飘向天上,也有趁着天黑前最后自由时间在家门外多待一会儿的大人小孩,独眼老人就在那些人中间。 只是他身边没有家人陪伴,拄着拐杖,孤零零地站在两栋村舍于中间留下的缝隙里。房屋投下影子,他就站在阴影之中,离洒满夕阳暮光的大道只有一步之遥,冷淡地看着主道两侧其乐融融的景象。 他实在是太不起眼,如果不是像乔枝这样特地留心四周的人,只怕是不会发现他。 “我听村里的小孩在喊,帮忙祭祀的人到村子里来了,原来就是你。”独眼老人说道,“我也不是没见过以前那些来帮忙祭祀的人,但你是第一个要黑狗血的。” 乔枝道:“除了祭祀的工作外,我还接下了蒋教授发布的工作,需要用黑狗血做一些东西。” 两个副本共用地图,也共用一批NPC,眼前这位村里唯一一个养着黑狗的老人,显然就是五尸墓副本的一个重要NPC。 老人那只看不见的眼睛灰蒙蒙的,已经无法对外界做出任何反应,但那只尚存一些视力的眼睛里,在听到乔枝的回答后流露出了奇怪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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