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萱呜呜咽咽地哭着,声音逐渐大了起来,好似要把内心的苦闷都发泄出来。 唐棉无端地感到心虚,这下酒也醒了。 “喂,别哭了,我又没使劲。” 周萱却不理她,还背过身去,捂着脸嚎啕大哭,身子跟着抽泣声不时发抖,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唐棉见她哭得这么惨,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清醒过来也反思了。 “对不起,我说错话了,我以后不绑你了,我把银子退你一半总行了吧。” 话落,见周萱还是哭个不停,她默默拿出几张银票,掰过周萱的手塞过去,声音也轻了下来:“你别哭了,我把银票退给你。” 周萱睁开眼,用力擦了一把脸上的泪,把银票都扬了出去。 唐棉见状,心里一堵,闷头捡起银票又递了递:“别哭了,跟谁过不过也别跟银子过不去啊,实在不行,你就打我一顿,我这次绝不还手。” 反正女魔头也不会功夫,打人估计不会太疼。 周萱哭声一滞,嗓音沙哑道:“我不要银子,你以后要用心教我武艺。” “好好好,我一定用心教。”唐棉心下一松,把银票收了起来。 空气静默了片刻,周萱红着眼睛道:“我是父王养大的,我只有父王一个爹,我只孝顺父王。” 她凭什么去孝顺那个男人,她从小就受父王疼爱,哪怕父王后来娶了钱氏,也不曾苛待过她。 钱氏对她也处处上心,她知道好歹。 打她有记忆起,她的娘亲便整日怨天尤人,根本不把她放在心上。 她幼时以为是自己不够乖巧,直到撞破娘亲跟那个男人幽会,听到娘亲打算抛下她跟那个男人走,直到她听见父王跟娘亲争执,知道娘亲给父王下毒…… 从那时候起,她就发誓这辈子只认父王,她没有娘亲,更没有什么爹。 周萱想到这里,含泪又道:“我凭什么孝顺他,他没有养过我一天,我娘就是因为他才想不开,我没有娘,也没有爹,我只有父王。” 她只有父王,从始至终,只有父王。 父王待她那样好,父王才是光风霁月的君子…… 唐棉见她如此,张了张嘴,最终只吐出三个字:“对不起…” 她喝多了,一时忘形,说话没过脑子,是她错了。 周萱好似只是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一路上都不再吭声,没有理会唐棉。 回到楼上楼,马车停在后院。 唐棉率先跳下马车,却没有走开,而是转过身来,朝周萱道:“我扶你。” 周萱瞥了她一眼,扭头从另一边跳了下去。 她还生气呢,一时半会儿哄不好的那种。 唐棉尴尬地收回手,见唐槿和楚凌月都看着自己,不由低下了头:“此事是我不对,我不该口无遮拦,我向她认过错了。” 就别都这么看着她了,怪让人不自在的。 唐槿翻了个白眼,移开视线,真是自讨苦吃,没事把人家惹哭干嘛。 楚凌月则语重心长道:“萱儿也有自己的难处,她年纪又小,性子也执拗,以后莫要如此。” 唐棉点头,小声道:“她就比我小一岁…” 唐槿便又看向她:“小一岁也是小,你都二十岁的人了,能不能大气点,知错就改,又不丢脸。” 小姐妹还真是…嘴硬。 楚凌月扯了扯唐槿的衣袖,温声道:“早些歇息吧,往后莫要绑着她了。” “我知道了。”唐棉恹恹应了一声,垂头丧气地回屋。 她真是跟酒有仇,每次一沾酒就没好事。 第一回丢了捕快的差事,第二回少了分成,至于这回,她感觉自己在小两口面前的地位都变低了,隐隐有被女魔头超越的架势。 想想就心塞,她以后再也不喝酒了。 见唐棉就这么回了屋,唐槿又担心起来:“不绑着能行吗?” 万一周萱还没改主意,再伤到小姐妹怎么办? 楚凌月语气温和道:“放心吧,萱儿本性并不坏。” 若是之前,只有唐棉一个人知晓内情,周萱动了杀心并不难理解。 但现在,她们二人也知情,周萱又不是傻子,也没有能力灭她们三个的口。 楚凌月想起周萱在院子里苦撑着蹲马步,最后神情落寞的样子,在心底轻叹一声。 那只是一个不安的少女,在用傲慢和逞强对抗自己的恐惧。 情有可原,也让人心软。 听楚凌月这么说,唐槿也不担心了,她不信周萱,但她信楚凌月的判断。 娘子说放心,那就是真的能放心了。 两人回到书房,唐槿想起破庙里的情景,问道:“那个老乞丐真的可信吗?” 她总觉得这一切来得太容易,小姐妹摇身一变就成了乞丐们的老大,怪让人不放心的。 当然,她不是不放心唐棉,她是不放心老乞丐。 一个在心上人成婚后还紧抓着不放,甚至于想混淆皇嗣的男人,能对女儿有几分真心? 这一点,看周萱的态度就知道了。 那老乞丐分明是没安好心,等女儿被逍遥王养大了,才想着带女儿走,跟杜鹃鸟似的,鸠占鹊巢,用心不良。 楚凌月沉思片刻:“此事,还需要你来判断。” “我?”唐槿讶异。 楚凌月深深地望着她,轻声道:“在事成之前,我们每晚都要去那个破庙,如今唐棉既然已经跟他们打成一片,你若是跟着交谈一番,也合情合理。” 是真是假,届时自会明了。 唐槿眼睛一亮,懂了。 “有道理,我完全可以言语试探一番。” 有谎言奖励系统,她就能辨别老乞丐话里的真假了。 楚凌月嫣然一笑:“不可大意,点到为止即可。” 万一那老乞丐不怀好意,别到时候试探不成,反而被对方发现什么端倪,那就得不偿失了。 唐槿点头:“我会注意的。” “注意什么?”人未到声先到,丘凉才刚敲门,话就已经说出了口。 “门没锁,快进来吧。”唐槿一脸笑意,看向房门。 丘凉这才推门走进书房,坐到两人对面。 楚凌月默默起身行了一礼:“丘大人。” 丘凉笑笑:“坐,你们在说注意什么?” 这种时候,楚凌月一般都是不出声的,相对来说,唐槿跟丘凉之间表现得更为熟悉,两人也闲谈良多。 唐槿笑着道:“你耳朵倒是灵。” 丘凉挑眉,一点也不谦虚道:“那是,我天生神力,耳聪目明远超常人,只要我想听,隔个十几里也能听到别人在说什么。” 唐槿嗤笑一声,以为她说大话,随后便愣住了。 什么情况,系统没有一点反应,老乡来真的啊。 见唐槿愣住,丘凉扬了扬嘴角:“现在信了吧。” 对于小老乡的能力,她自然也是了解的,她说话才不虚,虚的绝不说。 毕竟,她之前已经领教过了,被人拆穿谎言怪尴尬的。 “信。”唐槿扯了扯嘴角,大家都是穿越过来的,怎么还区别对待呢,她怎么就只能搞些吃的。 丘凉笑笑:“你们方才在聊什么,还有凌月,改变主意了吗?” 见问到自己,楚凌月便言简意赅地把老乞丐的事讲了一下:“……老乞丐到底意欲何为,又是哪一边的人,还需阿槿找机会确认一番,至于我这边,还请丘大人禀明陛下,我愿意一试。” 丘凉对这个回答并不意外,她微一沉吟,道:“说到那个老乞丐,有件事我也跟你们透个底,此人姓余,名耳,出自京城余家,大理寺的余寺卿是他的族叔,我打听到他年轻时痴迷武艺,身法不错,所以在京城有个诨号,人称‘鱼儿’。” 唐槿恍然大悟,原来那个小乞丐当时说的是这个“鱼儿爷爷。” 丘凉接着道:“余耳年轻时跟逍遥王正妃确实有些旧情,在逍遥王来到平蛮州后第六年,此人突然就失去了下落,没想到这几年里,是在平蛮州做乞丐。” 当年,李氏一族没落后,余氏一族便取而代之,成了新的京城四大名门之一。 楚凌月也想到了这一点:“据我所知,余寺卿为人刚正不阿,是个中立派。” 换言之,余寺卿其人从不肖想什么从龙之功,谁坐龙椅,他忠于谁,是个聪明人。 “不错,余寺卿那时候没有攀附任何一位皇子,是个纯臣,不过余寺卿是余寺卿,余耳是余耳,我们还是谨慎些为好。”丘凉点头道。 楚凌月点点头,犹豫了一瞬张嘴想说什么,最后又抿紧了唇角。
第98章 丘凉该说的都说完了, 便起身离开。 书房里又只剩下唐槿和楚凌月。 唐槿看着神思不属的楚凌月,犹豫了一下,问道:“娘子, 你方才想说什么?” 刚刚, 丘凉没有看楚凌月,自然就没发现楚凌月那一瞬间的神色变化。 而唐槿看到了,看到了楚凌月的迟疑和欲言又止。 楚凌月微微蹙眉, 泛着愁绪的眸子缓缓看过来,看着唐槿, 一时无言。 唐槿伸手,抚平她微皱的眉宇,笑道:“娘子不想说便不说了,凡事都看开点, 不要闷着自己发愁。” 楚凌月沉默了一瞬, 缓缓道:“我是想问丘大人一件事。” “何事?”唐槿轻声问道。 楚凌月又沉默片刻,许是想开了什么,脸上闪过释然。 “还记得我跟你说,从前有个少年曾救我一命吗, 那人便是海棠的大哥,我是想问丘大人,海棠在京中的家人都如何了,此刻想来,竟觉得这问题多余。” 李家恐怕连自顾都不暇,哪还会在意一个出嫁女。 不然李海棠也不会独自一人在平蛮州苦撑。 唐槿轻笑一声:“这样说来, 娘子你岂不是差一点就做了海棠的大嫂。” 楚凌月微微扬唇:“不是差一点, 是绝无可能。” 彼时,她把感恩之心误作喜欢, 确实曾想过嫁入李家,尤其爹爹当时跟李家一起支持大皇子,也就是逍遥王。 可是啊,最后跟她定亲的不是海棠的大哥,而是李家一个死了发妻多年的鳏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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