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城楼是全都城最华丽的酒楼,足有四层高,气势非凡,牌匾是金黄正楷体,听说雅城楼这三个字,还是当年梁恒宗亲笔所写,至今已经有几十年的岁月,每年年初,雅城楼的老板都会将牌匾取下,让漆工重新为牌匾染漆,用的漆料乃是金粉。 几人刚下马车,门口站着的堂倌上前迎人:“客官来了,快快请进,还有雅座。” 江怀负做了个请的动作:“长嫂之前可来过这雅城楼?听说这里的鸳鸯五珍脍味道很不错,城中许多达官显贵多次前来一品美味,听闻还有异域的葡萄酒,可以尝尝。” 萧莫辛提着裙摆上台阶,回道:“喝过一点,谈不上喜欢,喝的内中酒多一些。” “内中酒是官酿,味道自然不差,其实很多私酿和家酿的味道也不错,这雅城楼中皆有,长嫂若是想喝,都可以尝尝。” 江怀负和她推荐。 萧莫辛倒也没拒绝:“好。” 进去后是一个木制长廊,两侧是分开的隔间雅座,放完望去,一楼已经坐满了人,于是堂倌带她们直接去了三楼。 三楼雅座靠窗,坐下可以看到外面繁华忙碌的街道,还有小贩叫卖的声音。 四方桌子,萧莫辛和江怀负面对面坐下,其余三人笔直的站在一旁,碍于身份,似乎并没有落座的打算。 萧莫辛望着她们三人可爱的样子,好笑道:“坐吧,在外分什么,难不成等会儿吃饭,你们也要端着碗筷蹲地上吃?” “是。”三人听话落座。 江鸢放下手中的长剑,坐在了萧莫辛右手边的位置,小山和小玉坐在江鸢对面。 刚坐下,在酒席间穿梭而来的煌糟便过来开始斟酒,她手里拿了一个琉璃酒壶:“这是咱们楼里的荔枝酒,几位先尝尝,您要是想喝什么酒再和我说,我这边都给您上。” “好。”江怀负应声。 点菜的时候,江怀负点了一道方才说的鸳鸯五珍脍,还有鳝鱼猪肚汤和果木翅羹,其余的让堂倌直接上店中的招牌菜便可。 堂倌一走,立刻有撒暂过来售卖他自带的果品和果珍,这人油嘴滑舌,把一个蜜饯说的天花乱坠,江鸢笑了笑,觉得有趣,于是自掏腰包买了些放到桌子上。 一上午没吃什么东西,萧莫辛确实有些饿了,她撩起衣袖拿了块蜜饯放进嘴里,酸甜的梅子,味道还不错:“阿负可以尝尝,这里的蜜饯似乎比家里的好吃许多。” “好。”江怀负捏起一个放进嘴里,细嚼慢咽的品尝:“是比家中的好吃些。” 萧莫辛把蜜饯推到小山和小玉面前:“你们两个也尝尝,不过我记得小玉似乎不爱吃蜜饯,那就留着肚子等会儿吃饭吧。” “多谢小姐。”小玉颔首。 小山不挑食,她伸手拿起一块吃了,但并没有拿第二块,收回手安安静静坐着。 等了有一会儿,堂倌把饭菜端上来,每一道菜的摆盘都极其精致,闻起来肉香扑鼻,勾的人馋虫都要从肚子里跑出来了。 为了不让她们谦让,萧莫辛拿起筷子夹了块鱼肉放进自己的银盘里:“吃吧,你们不用顾忌太多,美食当下,好好享受。” 两人下意识想起身行礼,被萧莫辛一声‘嗯’按住,她们乖乖坐下吃饭。 江鸢不怎么饿,拿起筷子夹了块距离最近的饭菜,放进嘴巴里,嚼了十几次才咽。 因为在贵妃,院萧莫辛说的那些话,她们从贵妃院出来后,江怀负再没有对萧莫辛说过什么,就连搀扶的动作都少了许多。 这顿饭吃甚是安静。 萧莫辛难得多喝了几杯荔枝酒,一整壶喝完,又找堂倌要了一壶,江鸢离她最近,也最方便服侍,所以一直在帮她倒酒。 荔枝酒不比白酒和黄酒,几壶喝下才会有醉意,但萧莫辛向来不胜酒力,往往浅尝辄止,荔枝酒就算再没有酒劲,喝多了也会醉,可她今天怎么一直闷头喝,莫非是这荔枝酒的味道比较美味,想多喝一些? 于是江鸢特意倒了杯荔枝酒品尝,甜软醇厚,陈酿的年数大概是两年,算是荔枝酒中的佳品,可也没到喝这么多的地步。 江怀负也被她们喝的好奇了:“荔枝酒很好喝吗?怎么已经喝完两壶了。” “味道一般,只是突然有了闲情。”萧莫辛说着又喝了一杯,而且一饮而尽。 江鸢没再多想,安心吃饭。 这顿饭吃了半个时辰,吃完她们出来,江鸢去柜台前结账,账房先生拿着算盘敲敲打打的一算,说道:“一百二十两。” 江鸢:“……” 知道这雅城楼吃一顿饭不便宜,但没想到不过几个菜而已,竟然要一百二十两。 幸好离开长平王府之前,坑了江郑平一万两黄金,不然自己就算掏空家底,也没办法结这顿饭的饭钱。 江鸢付了钱出来,马车已经在门口等着,她从小山面前翻过去,落在中间坐下,双手拉起了缰绳。 “长公主说要送小姐回宫休息,小姐喝了酒,身子好像不太舒服。”小山说。 江鸢担心的回头看向马车里面,眉头紧皱,明明喝不了酒,还偏偏要逞强喝,真是个又倔又要强的女人。 “驾。”江鸢扯着缰绳赶往王宫。 中午正是出来吃饭的时候,马车再快也得慢慢走,有时候遇到坑洼的地段,马车跌跌当当,她们坐着都不太舒服,更别说马车里面喝醉的那人,胃里一阵翻涌难受。 马车再次咯噔,萧莫辛瞬间弯了身子,她用手撑着才不至于摔倒在地面,那紧皱的眉头,看起来甚是楚楚可怜。 江怀负刚想伸手扶她,脑子里却下意识想起萧莫辛在贵妃院说的话,她忍着收回了手,大步跨出去撩开车帘,打开车门,对江鸢说:“鸢儿,停车,莫姑娘不太舒服。” “好。”江鸢拉住缰绳:“吁。” 江怀负从门口跳下来,紧张道:“鸢儿,我去买沆瀣浆,你进去照顾莫姑娘。” 江鸢:“好……” 江怀负急匆匆的离开去买沆瀣浆,江鸢犹豫着掀开了车帘进去,但这女人一副冷静坦然的模样端坐,没有丝毫喝醉难受的样子。 从江鸢进来,萧莫辛就一直在看她,因为她盯的太过直白,江鸢低头躲开了她的视线:“你醉了,姑姑让我照顾你。” 萧莫辛:“你怎知我不是故意喝醉?” 江鸢颔首不语,像是知道。 萧莫辛冷笑,对她的反应一猜一个准:“之前贵妃院那话,我本只想说给长公主听,你听的那么认真作何?还听进心里了。” 江鸢支吾:“可……我们之间……” 萧莫辛又恢复了初识的那般无情冷漠:“那你是想和我断绝这层暧昧关系,然后从今以后你做你的都虞侯,我做我的太后?你若是这样想,我现在就让小山和小玉杀了你,毕竟你不是我的人,却知道我那么多秘密,我怎么放心你在外活的逍遥自在。” “她是姑姑!”江鸢道。 萧莫辛:“我是你女人。” 江鸢神情呆滞了,那握在身侧骨节泛白的拳头,一时间慢慢松开。
第72章 萧莫辛看她这样, 有些心软,这么多年,她虽贵为长平王之女, 但却无人疼爱, 从小奔波生存, 学了众多人学不到的东西,懂了很多人可能一辈子都不懂的道理,在亲情这方面, 除了她娘亲, 另一个便是长公主。 从江鸢以往的行为和话语中可以得知, 长公主对她来说,是任何人都无法代替的存在, 但萧莫辛做不到她为此放弃自己。 马车初遇时可能是意外, 可后来两人之间相处的种种,哪怕萧莫辛对江鸢再是利用,又何尝没有付出过真心, 交付过真情。 思及此,萧莫辛心口隐隐发痛, 眼梢明显发了红, 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印出痕迹。 江鸢平复着绪,弯下背脊缓缓蹲在萧莫辛面前, 长发从肩头搭落下来,遮挡漆黑的眼眸, 她把长剑放在地上, 抓住萧莫辛放在身前握成拳头的手,摊开她的掌心攥紧, 指腹搭在手背上,如此温热柔软。 “在我小时候,有记忆里,新年第一件新衣服是姑姑买的、第一个拨浪鼓是姑姑买的、第一个风筝是姑姑买的,第一个糖画是姑姑买的。每一年长平王府进宫和皇帝过新年,姑姑总是和江郑平说,要带着小鸢儿一起来过年,虽然我不愿去,但姑姑总是念着我。进到宫中,我坐在角落里,没人和我说话,连跟前的菜都是凉的,小姑姑便把她最爱吃的蟹酿橙端到了面前,并让侍女换了我桌上的饭菜,陪在我身边,可她也只比我大七岁而已,却一直念了我十几年,连我娘亲都做不到这般细心。后来梁中宗驾崩,先皇继位,姑姑入军营,在去边疆前,她告诉我,我这一生可以不必非要出人头地,江家打下的天下,我有资格享受这太平盛世。” “你会告诉我这句话吗?”江鸢突然仰头看向萧莫辛,眼角是一滴晶莹的热泪。 不会,萧莫辛在心中回答她。 不是不会告诉她,是想不到这里。 萧莫辛抽出一只手擦掉江鸢眼尾的泪水,指腹挨着她的脸侧:“我答应你,不会逼你站在长公主的对立面,但你也要答应我,无论什么时候,都不能因为长公主站在我的对立面,这算我们彼此的约定。” “那不一定。” 江鸢突然直起腰身一脸坚定的说,连眼泪都收了回去,眼眸变的甚是清澈无害。 萧莫辛给她擦眼泪的动作顿时僵住。 江鸢脸色跟变天一样,开始理直气壮和萧莫辛算账:“今日出来游乐,姑姑不知你我之间的事情,对你暗生好意,我自当没资格开口。可你倒好,姑姑说什么,你做什么,扶你也不拒绝,夹菜也不拒绝,你这不是明摆着让姑姑多想吗?” 这厮……真是让人又气又恼。 萧莫辛也挺直身子,居高临下看着她:“江大人这是要和我理论理论?好啊,那我问问你,一开始是谁不进马车,逞强坐在外面?后来泛舟荷花池上,明明有三人船,你不陪我坐,却安排我和长公主单独乘坐,自己吃闷醋,你怨我作甚?至于长公主夹菜,你只看到我吃了,可看到我只吃了一半?” 好像,没有看到。 当时她憋了一胸腔的醋意,见这女人用银筷夹起那块鲍鱼肉,便直接低下头没看。 这样说的话,似乎是自己没理。 江鸢本想和萧莫辛算账,没想到被反过来算了一账,她尴尬的抿了抿唇,随后死皮赖脸的眯起眼睛上前,双手撑在两侧圈住萧莫辛,讨好的抱着,轻轻在她唇上落下一吻:“是我不对,只顾自己吃醋,我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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