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什么东西骤然断了。 清醒远比活着痛苦。 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我时日无多。 ---- 傻女醒了。
第75章 希望你永远快乐 因我的清醒,玉眉有整整一天没有出现,谁人都不知道她的去向。 等我第二天醒来,朱红旗袍被叠的好好放在我的枕头边。老实说,我不愿意醒来,去面对这个了无生气的死物。 我把她可能去过的地方找了个遍,包括她的家。 她妈妈一听,连忙摆手,很是不耐烦道:“她成天呆在你那儿,你怎么会不知道?还倒先问起我们了。” 玉眉她弟弟在旁边帮腔,对我作了个鬼脸:“就是!疯婆子自己找去,别烦我们!” 明晃晃的露缝大板牙和核桃缝大小的眼,配合从他母亲身上学来的市侩与刻薄,让人观感直降,他与玉眉形成两种极端,一个良善且好看,一个恶劣且……嗯。 我视线下落,看了他不过短短三秒,玉眉妈当即将他拉到身后护着,对我充满警惕,甚至稍稍后退一步。 见此情形,我也懒得再问,“那打扰了。” 转身欲走,玉眉妈忽然叫住我,我回头去,她毫不客气提出无理要求:“先说好啊,如果我家玉眉出了什么事,我可要你们赔钱的!” 从心到眼都写满二字——“贪财”。提到女儿不见,非但没半点紧张慌乱的神色,更不想着去找人,反而第一时间琢磨着怎么讹人钱财。 玉眉远走打拼是好事,就这么个家,换我待我都替她委屈。 我回她一笑:“好啊,那如果我把玉眉找回来了,你们可要好好待她。” 玉眉妈拉着她儿子退到门后,面露惧色,像是怕极了我突然扑上来咬她。 欺软怕硬的小人,笑一笑就怕成这样。 我上前一步再加把火。 “如果被我知道,你们敢对玉眉有半点不好,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们。” 门砰一声合上,带起一阵微风,她们已经吓得紧闭门窗,隔音差,我听到她们后怕地说:“这个江叹铃真是疯了……” 我敲敲旁边的窗,里面霎时噤声,人影偶有晃动。 疯子身份让我很有底气胡来,为水街这极易一点火星便可燎原的流言特性做迟来的报复。 “多说些,好让疯子咒你们下半辈子不得善终。” 恶言治恶人,我到现在才感到内心稍稍轻松点。回去路上,又觉得嘴上说说没太大作用,柳梦要是在,可能……还是会笑我小孩子气吧。 ———— 一直走到水街入口,我在买车票的小卖部那,问到了玉眉的行踪。小卖部的大爷说玉眉买了趟去城里的车,说是去逛逛。 看来是我紧张过度,玉眉心大,吃好玩好心情好,应该不至于因我戳穿她的扮演而伤心欲绝。 找玉眉不再是现在排在首位的事,我在路边等到了公交,去往辖区的公安局。 在那里得知,柳梦一案并未继续调查下去。 柳梦没有家人,关心她的人死的死,走的走,而最为在意她的我,被困在治疗所还没出来。 线索被大雨冲刷个一干二净,嫌疑人突然暴毙,不是心脏病发就是脑梗。至于法医当初对柳梦进行的鉴定伤,脚踝那处有别于殴打伤和路面擦伤,痕迹鉴定显示应该是某种尖细刀造成的伤痕,但难的是找到这把刀和持刀者。 线索中断已久,时隔一个月,这个案终于来了个人,负责此案的警察前来大厅,带我到较为安静的办公区。 警察一男一女,看着都年轻。 女警叫白江雪,眼睛大且亮,在问话前,先给我倒了杯热水,让我放松些,我对她第一印象很好。 “之前就想去找你了,但听你家里人说你当时生病不便前来,我们也不好多做打扰。” 对于这件事我毫不知情,想必是被奶奶她们瞒了下来。 “抱歉,耽误你们这么久。” 白江雪忙说没事。 我试探着问,“那……没有其他人再来问过吗?” “半个月前,她朋友来过,姓沈,你应该知道她的。” 沈怜双拿我传呼机不过是两天前,却有整整半个月没有问过柳梦的事。 “这样。”我握住一次性水杯,对那微微晃动的水面出了神。 白江雪开始进行询问,“方便说说你和柳梦的关系吗?” 一旁的男警察摊开本子,拿出笔准备做记录。 我看了他一眼,白江雪领会了我意思,冲他说:“我来吧,不用两个人,你去忙别的。” 男警察一愣,手指指向自己:“让我走啊?” 白江雪不多废话,直接抢过他手里的东西,将他赶走,还嘱咐他:“记得把门带上。” 关上的门隔绝了一部分门外的嘈杂,我向对面的人亮出手背,戒指在光下闪烁,“这个。” 她明显一怔,眨巴着眼。但良久后,她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看着我说:“嗯,我明白了。” 她费力消化这个怪谈,并用一种坚定有力,不带歧视和探究欲的注视,向我传达她已接受了这一事实。 白江雪是个好人,我用直觉做了个判断。 她问我,柳梦之前是否接触过什么人,或者有与她结怨的人吗? 我笑笑,回忆起当初从别人口中了解到的旗袍女人:“恨她的人多了去,但几乎没有人会杀她。” “为什么?” “水街人欺软怕硬,喜好传播流言蜚语,但不会大胆到去杀人,他们只想安稳过日子。”玉眉妈就是个典型。 白江雪又问:“除了水街的呢?” 我摇摇头:“柳梦很少和我说过工作上的事,她不是个爱结怨的人。” 和柳梦有过过节的,我只能想到两个人,一个是许流齐,但早在柳梦从天上人间辞职前,他已经被他爸抓去厂里拧螺丝了;还有一个是被柳梦拿刀吓住的金主任。 我把这两个人名说出来,白江雪说这两人不认识嫌疑人,也有不在场证明,早已被排除在外。 “你知道单凤鸣吗?”她突然问。 我说:“知道,他很崇拜柳梦,怎么了,他有嫌疑吗?” 白江雪笑了下,没直说有或者没有,“我们没有找到这个人,在调查他们的行动轨迹上,没有实质证据,暂时还没结论。所以想问问你,对这个人了解多少?看看有没有一些可用的信息。” 我思索了片刻,有些丧气地低下头,说:“在电话里,我只知道他们去了北荡山,碰上山体滑坡,说那儿抢修道路需要两天,所以改了时间,提前回来。” 白江雪眉头微皱,“两天?你确定吗?” 她的反问让我品出端倪,一直到她说:“北荡山那天下午的确发生过滑坡,但程度并不大,抢修只花了一个晚上,新闻在第二天清晨做出了相关报道,并且当时的交通已恢复正常。” 那单凤鸣为什么要撒谎,他难道是害死柳梦背后的推手吗?这一猜测让我后背发寒,还有愤恨。 “改行程了之后,柳梦还有和你说去哪儿了?” 我尽量克制内心的波动,镇静道:“没有。” 白江雪给我留了个电话号码,让我如果有线索,随时再联系。我握着那薄薄一张纸,说好。 回到家,玉眉已经出现在我房间。我走进去,冲她背影问:“你去哪儿了,一句话也不说。” 玉眉回头看我,眼圈红红的。窘迫与尴尬似乎围绕了她很久,我的平常注视让她无地自容,眼神躲闪。她移开眼,转向书桌上的一个大布包。 “我去买东西了。” 我走过去看,玉眉拆开蓝布包,拿出一个喷漆有点斑驳磨损的相机。 “二手的,不贵。”她把相机递给我,“给你解闷用。” 玉眉说这是时下年轻人最流行的玩意,有钱人人手一部,可以用来拍照录像,很好玩的。 我笑得有些无奈,“可是我也不会用呀。” 玉眉说:“我会,我教你。” 她挪了挪屁股,给我腾出大半边位置让我坐下来,教我如何捣鼓这相机,操作不难,步骤很简单,打开取景器,选定想拍的地方,按下按钮,咔嚓一声,就好了。 就是拍出来的要比肉眼看见的模糊点,色调沉闷些。 玉眉还在向介绍新功能,很认真很仔细,但我没听进去。一心看玉眉,等她何时才敢看向我。 咔嚓响了半天,玉眉就是不看我。 我按下她摆弄的手,“玉眉,我没有不开心,不用特地买相机安慰我。” “是我沉迷在自己的世界里,错把你当作柳梦,玉眉,我错得太离谱了。”我看着她慢慢流出泪的双眼,内疚横生。 “对不起,我以后不会再这样了。” 玉眉放下相机,奋力抱住我,哭得一抽一抽的,哽咽道:“我没……没怪你啊……” 我伏在玉眉肩头,感受她因啜泣而发颤的身体,她的难过传递给我,让我再次感到疲累和空落——清醒的痛苦,像是柳梦在我心里又死了一回。 值得庆幸的是,大脑绷着的弦一直在,单凤鸣还没找到,柳梦死亡的真相,我尚未摸清。 它们吊住我一口气,我得以时刻保持清醒。 玉眉哭到我半边身子都快被她震麻了,过很久,才慢慢平复下来。 等她从我身上起来,我问她:“玉眉,你接下来要做什么,打算一直呆在这?” 玉眉眨眨眼,挂泪光看起来可怜又可爱,她居然说:“不行吗?我不能和你呆一块吗?我放心不下你。” 我笑她小题大做:“有什么放心不放心的,我已经好了,玉眉,我向你保证,我不会像以前那样浑浑噩噩的。” 说是这么说,她不是很信。 为求真实,我举三根手指发誓,“如果我有半句假话,罚我入十八层地狱。” 玉眉吓得赶紧按住我手,“我信我信!别发毒誓!” 这副慌慌失失的样子才像她。 她嘟囔着,“那……等你想离开这儿了,我们就一起去打拼,去深圳!怎么样?” 雀跃明亮的眼睛让我不忍说一句拒绝的话,“玉眉,今天我去了趟公安局,警察找我问过话。单凤鸣失踪了,要找到他才行。” 她明显失落下来,“原来你还想着这事……那你还说你好了。” 我说我好了,不代表可以将过去的一切翻篇,当无事发生。 “我不想你参与这些。”玉眉说出自己的心里话,“万一被人暗中报复,你陷入危险怎么办?又是烧庙又是跳楼,要是那凶手真的来了,你被捅刀子都不一定想着去呼救,你根本就不惜命。” 我内心泛苦,又觉得好笑,玉眉想真远啊……我拿出那张留有白警官电话号码的纸,亮给她看,“这是那个警察给我的,你放心,我不会涉险的,我会找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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