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走到巷子的路尽头,就要往前面的山路走去。 那里只有宗亲和队伍才能上,我们作为外人必须止步。便站在原地望,也好不被人发现。 声势浩大的队伍变得细长的一条,快要消失在葱郁的山林里。 回程的路上,才走没几步,突然冲出个小孩撞向我,我不受控朝前扑,双膝砸在了冷硬粗糙的地面上,撑在地上的手也擦破了些皮。 我抬头去看那小孩,他还在朝前跑,往山头奔去。恰巧这时回过头来瞪我,恶狠狠的,是目的明确的恶意冲撞。 我莫名感到发寒。跪在地上怔忡。旁边的玉眉气愤,但没时间去抓住那小孩,见我掌心渗血,呆愣在地,以为我疼得站不起,只得赶紧将我扶回家。 书房里,帮我简单处理完伤口,玉眉没有第一时间松开我手,望着我的伤口,轻轻碰了下,忽然说:“叹铃,明天我就要回去上班了,你要不要和我走?” 很突然。 我一时大脑空白。 听到玉眉说要走时,我下意识抗拒,因为真的很想很想她再多留几天,离别的不舍和死亡阴影的萦绕,我难以做到心态平和去独处。 “嗯?和我走吗?我怕你在这受欺负。”玉眉问。 我最后还是摇了摇头。 “不了,你放心,不会有人欺负我的。” 玉眉有些恼,点着我的额头数落我,“还没人欺负,你被小孩推倒都不见得你骂他两句。你待在这能干嘛,还不如和我一块去。” 我还是有事要干的,我要去照料柳梦的花…… 就跟心灵感应似的,玉眉瞬间点破我心思,“是不是因为柳梦?” 我沉默不语,她又来气。 “你看到现在,那个柳梦有来见过你没有?我连她人影都没见到,就这样的人值得你念着?” 玉眉并不知道柳梦已经去了省外,这阵子不在家。虽然她在骂,我仍旧没有太大心理波动。 “奶奶在这,柳梦不在家,我也得看看她的花,而且手里的活没干完,年后要交绣布的……” 说完,玉眉消了点气,但还是满脸烦躁不爽。 抓着我手提醒,“那你听到周围人怎么说我们了吧?” 我抬眼望她,她当我不知道。 “说我们和林泽熙一样,是同性恋,你要是想呆在这,别动别的歪心思,听明白了没有?” 我开始感到刺痛。 一种生疼的针扎感从受伤的手心蔓延。 流言蜚语像一种不断重复的洗脑,被小孩推倒在地时,我看着地上的白纸,无来由生出些愧疚。 尽管我明白错的确不在我和玉眉,可我仍旧感到难过。我没有能力去改变林泽熙的局面,也许也意味着没有能力去保护柳梦,毕竟我同样深陷流言。 今天只是被小孩撞就是手伤脚伤,明天会不会累及我在意的人,我不敢想。 我唯一能做的,好像只能远离柳梦,好不波及到她。 玉眉强调着年三十晚和我争吵的内容。 “不要再和柳梦走近了,安安分分的,别想那些有的没的。” 我像被拔走獠牙尖刺的蛇,一点奋起伤人、宣泄不公的勇气都没有,全无当初反驳玉眉,强调一切从心,旁人无权干涉的气势。 老实认命,不做挣扎。 “好。” ---- 下章柳梦应该就回来啦! 走榜期间还望大家投投海星,喜欢的话积极评论收藏!亲亲~ 感谢大家对这本文的喜欢和评论,感动捏~
第35章 红雨娑婆 第二天玉眉去了车站。我陪她去的,这第二次的告别没有像上回那么郑重,很平常,也很平静。 更没有从前的林泽熙。 车站人流攒动,春节已临近尾声。玉眉紧紧拉着我手朝前走,问我怎么不说话。 怕走远途的玉眉担心,我勉强笑笑,“没什么,就是没睡好。” “做噩梦了?” 我摇摇头,“就是没关好窗,后半夜冷醒了。” 玉眉一听,赶紧用手背贴了下我额头和两颊。 还好没发烧,不然依玉眉性子指定要把我带到医院。 她确实沉稳了些,没再像之前那么急躁冒进,咋咋呼呼,像缺根筋的可爱傻丫头。 其实她没猜错。 我的确做了噩梦,梦到了死去的,血红血红的林泽熙。 目睹死亡带来的阴影兴许要用漫长时间作消磨。 我不知道玉眉心理会怎么样,毕竟要一个人回去,回到老地方,总会能够触发她回忆的地方。 我还是习惯给她带了包奶糖。大巴车快要到的时候,我从挎包里拿出来塞给她。 “玉眉,你回去好好上班,不要想太多,如果在出租屋待得难过,就回员工宿舍去,再不济,就回来吧,不要强撑。” 玉眉看着糖愣了好一会,才说好。 我一听她这声就预感不对。 紧接着啪嗒一声,一滴眼泪砸在大白兔的耳朵上。 没有像之前那样嚎啕大哭,惹来众人侧目,可她埋首在我肩窝依旧哭得像个孩子。 “叹铃……其实我一点都不好……” “我总是梦到她。” “我还没有好好还她人情,她就这么走了……是不是这辈子都要亏欠她了……” 一声声啜泣和抽噎,肩膀湿了大半,湿了的毛衣外套变沉。 我恍然想到那天漫天的血色里,玉眉落下的三滴泪。 原来如此重。 向死去的人寻求答案没有用,身为局外人的我更没有立场给出回应。 唯有深深地、深深地抱住玉眉,直到发车前的最后一分钟,她的抽噎才一点点平息下来。 她恢复了冷静,红肿一双眼,泪眼娑婆。 一只手去勾我的尾指,看到手心处的擦伤,她努力眨掉眼泪,做着当初的约定。 “你等我,你等我赚了大钱,我一定回来把你接走,那儿不适合你继续呆,我一定好好努力,不再让你被人欺负。” 听到这种话时,我还是会感到心头一暖,但另一方面又想,人能过好自己的生活已是万幸。 我说:“不用考虑我,真的。” 玉眉又有了点怨气。 “可我不考虑你,还能考虑谁。你最弱了,我得护着你。” 玉眉的过分关照,仿佛已然忘了我们原先的处境。 “别说这种话,等下又要被人说是同性恋了。”我故作轻松,表面打趣实则提醒。让玉眉止步,别太过了度。 玉眉眼皮细微颤动,蹙了下眉。触摸掌心的手指像是触电了似的一缩。 而后松了手。 我眼看她离了我一步远。 广播员扯着大喇叭说去往火车站的车到了,我们出了候车室,就到了室外等到乘客上车的大巴前。 车子关了窗,很闷,玉眉记了车牌号,和我在旁边等着车开。行李的磕碰和人群吵闹繁忙,我们却陷入一种诡异的沉默。 玉眉低头,踢着脚边的石。 我不禁想,是不是我刚才那话刺激到了她。 回以客套话:“玉眉,下次见了。等我有机会,我去看你。” 玉眉说:“我怕没有这一天。” “怎么会?” “怎么不会,你变得没以前那么呛我了,总觉得我们越来越远。” 让她远一点,但没有说远到一辈子不相见。 我让她放下心来。 “你永远会是我朋友里,最好的那一个。” 玉眉听着,扯了个笑,和我一样勉强。临走时还是一如既往抬手抹我泪,让我别哭。 车子发动,扬起烟尘滚滚,玉眉独身背着包,进了车门。 我看她那孤零零的背影总不免要酸鼻子。 阴霾、不舍、谨记分寸…… 经由林泽熙一事后,我开始变得敏感多疑。 同性之间过分亲密的关系,让我难以分清这究竟是我们要好的证明,还是情感变质的开端。 放在玉眉身上,这种判断就更模糊了。 无论哪一种,我都必须坚定不移地中止,保持距离才对。 种种情绪杂糅,风沙入眼,我忽然有点明白连日来意志消沉背后的根源,除开是那场死亡底色太过沉重,还有陡然生出的无力。 我无法挽留要去闯的玉眉,无法改变充斥流言和鄙夷的现状,无法明目张胆、随心所欲表达对柳梦的想念…… 甚至往后都要去隐藏自己的内心。 车子一走,我又成了一个人。 铺天盖地的孤独感入侵,我强撑的情绪瞬间崩盘。 独坐在角落处的不锈钢椅上放任自己哭了很久很久。 —— 再次感受离别的伤感,滋味并不好受。我做什么都提不起劲,对着书房的窗户发呆,窗门前垂落的枝条光秃秃的,萧索无比,看得我愈加烦闷。看着看着,眼泪淌到下巴处,我才有所发觉。 奶奶看我情绪实在不对,每逢下午闲了,拉我去院门前剥黄豆。 她当我还没走出阴影,在闲扯中说明了林泽熙一家的现状。 安葬好林泽熙后,后面他们一家就搬走了。她哥和她爸包工头,需要去外地跑工程,她妈精神状态堪忧,总得有人照料。索性直接接走,留了空的老宅在水街,逢年过节才回来。我就不用去担心门口出现什么脏东西了,被准许出门走走,散散心。 不过不能去太远,也不要靠近林泽熙宗亲所在的地方,省得像上次那样被小孩恶意报复。 元宵节那天,玉眉给我寄了东西。 一件很厚的毛毯,一板巧克力,还有一封带有手机号码的信。 信上说她一切都好。 买了一部二手手机,我可以和她打电话。并且,她搬离了出租屋,林泽熙的东西好少,她只清出了一小箱。用了个很牢固的铁箱子锁起来,以后去到哪里,就要带到哪里,就当把她走过的,和没来得及走过的路,都带她走一遍。 还说她找到了份新工作,钱比原先的多,说不定很快就能实现对我的约定。 我把那封信看了两三遍,感觉总是像被细绳吊着摇摇欲坠的心,才算落回一点点。 随着时间推移,人们对于这场双双暴死案件的讨论有所减少,加上有玉眉的书信,我的心态渐渐恢复到正常,不再莫名其妙流泪,也不会无端发怔。 但心中疙瘩一直会在,我很难去跨过这道坎。 林泽熙、玉眉偶尔入梦,警告我不要接近柳梦,不要去见她,去碰她,否则后果自负。 两人像黑白无常,又像站立在门两端的门神,怒目圆瞪。 只要她们身子一撤开,我就看到地面淌着的血,还有安静沉睡,无声无息的柳梦。 诸如此类不断的叠加刺激,我已经连柳梦这个人都不敢想了。 一想就要条件反射地联想到梦里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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