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玉眉不是翅膀硬了,也不是被浮华迷了眼,只是清醒了,觉得不该像从前那样当听话待宰的牛。 慢慢的,林泽熙酒劲上来,说话有些颠三倒四,不太连贯,玉眉听到后头听不懂,嗯嗯啊啊点头应,捧着林泽熙的诺基亚,像平日一样每天等属于她的电话。 她的敷衍被林泽熙看出来,抢过手机,话还是很莫名其妙。 “她问我是不是在等江叹铃。”玉眉说到这表情忿忿,怪起林泽熙有够傻的,“我除了等你电话还能等谁。” 再往后的话就更莫名其妙了。 林泽熙快要倒在饭桌前,说,她有个藏得很好的,她家里人谁都没发现的秘密。 “我只告诉你一个人,你要替我好好保密。” 玉眉说:“那你还是不要告诉我了,叹铃说我藏不住话的。” 林泽熙不管不顾,说:“你整个人都扑在你那朋友身上了,就不能回头看下我吗?” “你说啥?”玉眉很无辜,她真的没听懂。 林泽熙彻底趴在饭桌上,看对面的人是眼皮微压,像瞪。 “你是不是喜欢江叹铃?” 玉眉满脸不解。 林泽熙又问:“玉眉,你喜欢女人吗?” “不喜欢啊。”玉眉更摸不着头脑了,在她眼里,喜欢就是男女恋爱,女人?怎么可能。 “我不信。” 紧接着林泽熙就扑过来,玉眉不受控,整个人往后边的床铺倒去。 林泽熙呼吸都带着醉意。搂抱玉眉的腰,复又抬起身看她。 她说她有个秘密。 说第二遍了。 “我喜欢女人,我也喜欢玉眉。”她提醒,“你要记得替我保密,谁都不要告诉。” 玉眉被震在原地忘了动弹。 这个重磅消息过分骇人。 “欸,你怎么那么像玉眉,我没梦到过这么真的……” 直到林泽熙忽然亲过来,亲她嘴巴,把她拉回神。 玉眉的鸡皮疙瘩走遍全身,一把将林泽熙推开。林泽熙砰一声掉地上,爬不起来,便就地睡着了。 只有玉眉蜷缩在角落消化刚才的画面,她气愤无比,把嘴巴擦了一遍又一遍,擦到流血感到疼了才罢休,从天黑坐到鱼吐白,她后知后觉想,兴许林泽熙对她这么好,也许都是有目的,有所图。今天只是亲自己,保不齐明天扒她衣服。 一个不算好的开头,让死脑筋的玉眉固执地认为同性恋就是这样,不由分说将人推倒,又亲又抱,借着同性这层障眼法和酒后乱性干龌龊事。 第二天林泽熙清醒过来后,拦住收拾行李的玉眉说不要走,要走的人是她。 她真就去住了三天小旅馆,结果因为环境实在脏乱差,第四天发了疹子。玉眉终究不忍心,最后妥协,让她治好回来,两人一个睡厅,一个睡屋子。 但这并不代表翻篇。林泽熙回来后,两人的关系急转直下,玉眉不再和她上下班,和她错开时间,一个屋檐下毫无交流。 林泽熙坐不住,想要和玉眉谈,无奈一天见不到几回面,好不容易两人休息了,林泽熙刚拉住玉眉的手说:“我们谈谈。”就被玉眉大力甩开,像碰到什么妖魔鬼怪,退了好几步。 林泽熙站在原地很久,最后只留下一句对不起。 她还是对玉眉和从前一样好,但玉眉很难能和她正常相处,两人形同陌路。 林泽熙也不总是好脾气。 我打电话给玉眉那天她们就爆发了激烈的争吵,林泽熙让玉眉吃她带来的饭菜,不要总吃泡面。玉眉回绝了,林泽熙仍坚持要她吃,说玉眉感冒才好,不补充点营养到时候总容易生病。玉眉被说烦了,背过身不理。 林泽熙语气带冲,口无遮拦:“你不吃好点,面黄肌瘦,又得被隔壁那女人说你土包子、瘦不拉几、身子干瘪。” 玉眉也是硬骨头,去卧室甩门前,“你要是嫌我,我现在就可以走,我身子干瘪你也亲得下去啊,真恶心!” 这一骂,林泽熙吃瘪,往后冷静下来,再想去道歉也于事无补,玉眉除了中途借了个我的电话,其余时间都在紧闭门锁。 两人关系越发僵了起来,别说聊天了,见面都难。 一直到前阵子回来,玉眉都没有和林泽熙联系过。 玉眉时至今日也无法想明白林泽熙为什么喜欢她,更无法理解她会喜欢女人。 在玉眉眼中,林泽熙是不正常的异类,首要反应是排斥、抵触。距离过近就要头皮发麻,破口大骂,斥责她赶紧离开自己三米外。 玉眉说:“林泽熙后来有次红着眼问我,为什么要这样对待她,如果是江叹铃呢,我也会躲得远远的吗?” 我问:“你怎么答?” 玉眉坚定:“她是她,你是你,和你比,她不配。” 我哑然,哪有什么配不配,比不比。 晚风凄冷,各家各户再热闹都驱不散萦绕在我们身边的低压。 玉眉情绪平静了很多,我们没了刚才剑拔弩张的气焰,勉强算得上心平气和坐下来说话。 她靠在我身上,一再同我强调:“同性恋就是这样的,你哪怕有一点苗头,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掐了,不然哪天被人吃干抹净或者被唾沫淹死都不知道和谁哭去。” “一个人这样,不代表所有人都这样。” 玉眉反问:“那你能保证所有人都不这样吗?” 我看了她半晌,憋不出反驳的话。 玉眉的偏见太深,我没有太多立场去劝说,只能跳脱开性别这层,单从看待人的角度劝她:“林泽熙帮了你很多,这点你否认不了。” “是,她人情,我会还的,我打算年后搬出去了,再和她呆下去,我怕我得疯。” 想了会,她又抱着我手,说:“过几天,你陪我一块去说,我怕我和她说不下话。” 我无奈,玉眉看我不答话,摇我肩膀,“你答不答应嘛!” “好好好……” 在搬出去这件事上,玉眉是半会都等不了。大年初三这天敲响了我家的门,大清早的,天还没亮,我困得要命,还在揉眼睛看清眼前人的时候。玉眉已经拽着我出门。 只是让我和她都没有想到的是,玉眉没能等到和林泽熙说明年后回去的打算,甚至连见上面都难。 初到她家门前,处处透着诡异的氛围,门窗紧闭,不见人影,门上方正中间挂着祛邪的八卦镜、干艾草和菖蒲、道道画符黄经幡…… 玉眉比我先有动作,拉了个路过的人来问。 那人说,林泽熙出事了。
第33章 或遇恶罗刹,切莫听它言 玉眉拦住这个老人,要他把来龙去脉都说个清楚。 老人就住在林泽熙家旁边,对于她家的事,旁观的没人比他更清楚。 那老人讲话慢吞吞的,我却毫无困意。 据他所说,林泽熙从大年三十那天回来,第一天没什么事,该过年过年,该团聚团聚,那晚还拿了一碗炖肉给他。 第二天清晨,他是被打骂声吵醒的,不用他多想就知道,这丫头是又挨家里人打了,就是不知道因为什么事,喊骂的话内容大多围绕“染疯病”、“请神来治治你”…… 从早上到中午,林泽熙的反驳和哭喊从原先高亢到后面断断续续的,老人都快要听不到林泽熙的话了,这大过年,他挺怕闹出人命,便出门去看看怎么个事,劝一劝。 喊骂声由远及近,他过去时,挺多路过的人不时停下来听和看。 老人好不容易挤进人群里,见到林泽熙趴在地上,泪痕交错,头发凌乱。 她妈站在一旁,她哥人高马大,手里攥着快比得上碗口粗的麻绳,打在地上尚且扬起一阵灰,“女娃娃细皮嫩肉,那遭得住那么折腾,她露出的手臂上,鞭痕都是血淋淋的。” 玉眉听得直皱眉,我俩齐声:“打她做什么?” “好像是因为喜欢了什么人,他哥脚边有封信,拆开了,纸封和信纸都被撕碎。她妈指着她不停骂,说她不像话,越活越没个正形,说她铁定是被那什么叫日的女人下了降头,中了邪,才会这么不服管教,还说要走得远远永不回来,丢了根,忘了本,不嫁不生,和生不出蛋的鸡一样没用。” 见外头有人看热闹,她妈没有选择遮掩,去秉持所谓的家丑不可外扬,反而将大门打开,让熟人用言语和眼神审判,她这反骨叛逆的女儿如何疯了,如何失了神智。 两个人管不了,那就让千万个旁观者管,看看她能硬到什么时候。 嘴里还念着,现在好了,全部人都知道她了,她出名了,她长本事了。 林泽熙不顾旁边的喊骂声,没有力气,就伸出手去够前边,只想把那些碎纸条揽进怀里。 她哥踢开她手,打断动作,说她认不认错,还敢不敢再说走? 林泽熙声音气若游丝,表情狠毒:“我就是死不回来,否则,不是我死,就是你们死。” 一条鞭子再落下,抽到皮肉是重重的闷响。 她哥骂:“你再说一句试试?” 她妈更是气得要命,脸上的肉都是抖的。 “我挤到里头想劝,问她妈怎么个事,大过年还打孩子,她踢了下脚边的碎纸,说儿子翻了柜子,翻到一封情书,藏得有够深的,这一读才知道,她喜欢一个女人,还说什么要跟着她,永远不回来。” 老人说着,有些忍俊不禁,“嗐,我还以为什么事,不就是点儿女情长吗?无非就是对象成了女的,孩子不懂事很正常,好声好气坐下来谈谈,这事不久了了?一家子脾气一个赛一个,非得斗个你死我活。” 老人语气轻松,抱着看客心理来讲述这件事,仿佛这事不过是芝麻绿豆,不经一提。 我们却笑不出来。 “后面呢?林泽熙没死吧?”玉眉问。 “怎么可能死,她家就是把孩子打个残废都不会让她死。” 围观的好几个妇人看林泽熙实在是打得太惨。好心劝他们停下,大过年闹成这样实在不好看,等过年了再来好好解决。 林泽熙她妈不理睬,指着地上的林泽熙说她这些年大变样,完全管不了,无法无天,现在甚至扬言要杀了他们娘俩。 说到这,林泽熙她妈声泪俱下、捶胸顿足,“外人哪里比得上自家亲人,出趟远门,连家都不认了,苦哟!养了这么些年,居然养出个白眼狼!现在瞪我们那眼神,简直是要把我们抽皮扒骨!” 紧接着,便有人,猜测:“莫不是真中邪了?被有心人给害了。” 话及此,林泽熙她妈抹了一把脸,笃定道:“她指不定是在外头染了什么脏东西,被人下了蛊,才会变成今天这样!” 一听说着了魔、中了邪,大家纷纷担忧起来。有人建议,得请人来祛邪,越快越好,以免后面邪祟附身太久,就是神仙来了都救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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