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炎立即想起上次Uka提到的那场比赛。 倒是谈佳乐一愣:“你……又要弹钢琴了?” ‘原来她没和别人说啊。’ 不知为什么,夏炎有种隐秘的快乐。 “嗯。”盛烟言简意赅,“高考结束,准备重操旧业,看看能走多远。” 她没把那些小心思说给谈佳乐听,只是笑:“等你回国归队,队伍里有个名气响亮的键盘手不好吗?” 谈佳乐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你饶了我吧,我真不想变聋子——不过,你真想好了?嘶,你不会要报海音吧?” “还是海大金融系,这个不变。”盛烟否认。 “成。未来钢琴女王就是你。”谈佳乐比了个大拇指。 于是又就学校专业的事情聊了两句,发现虞之淇也打算报考海大。 “可以啊阿淇!”谈佳乐拍拍他肩膀,“到时候你和队长在海大把乐队先支棱着,等夏炎考过去,咱乐队又成型了。” “那你呢?”虞之淇问。 她声音微沉,视线在火光里晦暗不明。 谈佳乐傻笑:“等你们火了之后,我在A国当粉头打call。” 她说完,“哎呀”一声:“肉烤好了,快吃快吃。” 于是话题又被岔开。 吃到一半,海边有人放起了烟花。 循声望去,发现也是刚刚考完的考生,一边放一边在海边大喊,欢呼自由。 不知是谁点了两瓶啤酒,他们借礁石的角撬开酒瓶,学着大人的样子干杯,并且勒令夏炎只能在一旁围观。 一瓶酒下肚,盛烟提议:“既然乐乐马上要走,不如今天我们即兴来办场海边的街头演奏吧!” 是了。 玩儿乐队摆脱束缚向来都是盛烟的终极目标。 情绪上来了,大家也纷纷迎合。 说干就干。 海边向来不缺文青,也从来不缺文青小店。 大家分头行动,从咖啡馆老板借来吉他,又从烧烤摊客人手上搜刮来尤克里里,谈佳乐这个社交狂魔居然去露天酒吧那弄来了一面气氛组小鼓! 盛烟抓起一个玻璃杯当话筒:“大家好,我们是海中的吉他社乐队——firework。” 她还没说完就已经笑场。 众人也跟着笑做一团。 有其他游客注意到他们的动静,三三俩俩聚成一圈,跟着起哄。 “那么。”盛烟看了游客一眼,又把目光落在队员们身上,嘴里没个正形,“今天的歌送给我们自己!庆祝我们终于毕业啦!” 没有音箱,没有插电,他们把无数个课间午后练习的曲目弹了个遍,直到精疲力尽,口干舌燥。 等到最后,也没人再管所谓的街头演奏,他们围在一起坐下来,轮流传递吉他玩儿歌曲接龙,一个人弹,其他人打着拍子应和。 传到盛烟的手上,盛烟刚起了个音,夏炎就愣住。 她弹的是夏炎送她的歌。 只属于她俩的歌。 她的嗓音在海风里缱绻百转。 有人小声问:“新歌?” 刚出声便被人拉住胳膊,让他不要打破氛围。 海风吹过三巡,夏炎脸上升起点点醉意。 “夏炎,来海大吧。” 盛烟把吉他传给夏炎,歌声在风中转瞬即逝。 ——一如新年时她对她接手队长的请求。 夏炎盘腿坐在沙滩上,抬头看着盛烟,思绪却被更远的天边和更宽海面拉到远方。 她是大海孤舟,向着海面灯塔航行。 夏炎接过吉他。 “好。”
第28章 再见(一更) 高考结束, 日子好像换了张碟片。 音乐照常放着,但之前碟片勾起的那些心绪起伏却也跟着封存进另一个时空。 不知道是不是夏炎的错觉,升入高三, 一切都像按了加速键。 学校开始了一轮复习,无论是按照她自己的计划也好, 还是那夜在海边的许诺也好, 夏炎停了兼职, 一门心思备战高考。 她之前拼命兼职积蓄就是为了这一天, 哪怕何闻莺醒来,偶尔需要动用盛昌平给的那些资助,夏炎也会一笔笔记在账上, 等待高考结束再一一偿还。 她不是冥顽不灵的人,知道对现在的自己来说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盛烟把高三复习笔记全部留给了她,当夏炎抱着盛烟笔记塞回抽屉时, 还引来况贝贝的极端嫉妒:“啊啊啊我也想要学神笔记!” 夏炎嘴角微翘,随手翻开一页, 是她熟悉的清隽字迹。 那个如刻在桌面上firework般的字迹, 终于被她短暂拥有。 盛烟的笔记其实很杂乱, 不同时期批注的笔记颜色都不一样, 但每当夏炎碰到困难翻找时, 她的思绪总能跟着颜色勾连。 一如上次圣诞夜盛烟画的那条辅助线,无需多言,夏炎就能心领神会。 ……就像在和上一年的盛烟对话一样。 至于盛烟,正如她所说的那样, 一毕业就被Uka关起来魔鬼训练。 谈佳乐忙着适应国外环境, 虞之淇找了个暑假工体验生活。 刚开始大家还在群里闲聊两句,但他们隔着时差, 空间,或近或远的距离,于是忙起来后却也渐渐断了消息。 夏炎当然还在管社团的事情,但因为强制换届的制度,她也早早物色好了下一个接班人。 只是九月份再次百团大战时,她在台上弹着《银河尽头》,听到台下星星眼的学弟学妹都在议论她夏炎的名字。 再也没有人说“一班那个疯子”。 大家提起她来都是“单挑绑匪又酷又飒的夏学姐。” 表演结束后,社团招新依旧火热。 有个转校过来的高二新生甚至找到高三一班来递交申请表,笑眯眯地问:“请问夏学姐是在这个班吗?” 况贝贝连忙把夏炎喊了出来。 “我是高二一班的方子木,这是我的入社申请表,昨天统一收的时候我请假了没来学校,不好意思啊,夏学姐。” 她留着齐耳短发,笑起来像只狐狸,俏皮又可爱。 夏炎被刺了一下。 方子木的明艳让她想起盛烟。 学姐,学妹,毕业,入团。 此情此景像个没有休止符的循环。 没有什么是特别的。 没有什么是独一无二的。 夏炎点头应了声“回去等通知”,回到座位时,被况贝贝揶揄:“可以啊,现在都有小学妹冲着你来了。” 夏炎笑着轻声呵斥:“别胡说。” 心底的开心却怎么也藏不住。 笑完,她又有些怔愣。 盛烟好像她记忆的一缕烟消失在校园里。 * 在那之后,夏炎只见过盛烟一面。 宽泛来讲,是三“面”。 第一面是在十一月。 夏炎周六刚考完周练,正拿了答案准备回家,打开手机就发现盛烟给在乐队小群里的留言邀请:“明天下午是比赛决赛,在海艺剧场,你有空吗?” 秋风萧瑟,把她手上的答案吹得哗啦作响。 夏炎手指拨弄,聊天页面上划,上面聊天内容不多,多半是三人对新学校和大学的吐槽。 盛烟之前从未发过比赛邀请。 一股奇妙的失落一闪而过,夏炎也说不清这股情绪是什么。 周日下午学校放半天假,夏炎刚好有空。 她问:“几点?” 盛烟过了会儿才回:“六点前到就行。” 她发了个海报过来:“A13厅。” 虞之奇跟在夏炎后面甩了个“就来,就来”的表情包。 于是第二天,夏炎先在展厅前和虞之淇碰头。 虞之淇提议买捧花:“如果老大获奖了,到时候你就上台送送。” 夏炎心里一紧。 光是想想这个场面就觉得头皮发麻。 “还是你送吧?” “我那天得从兼职的奶茶店赶回来,衣服可能会溅水,来不及换,上台不合适。” 上次成人礼在众目睽睽下给盛烟系丝带已经够让夏炎社死了,下课后况贝贝没少调侃她,她这次实在不想把场面弄大。 “那万一……”夏炎硬着头皮说,“花岂不是送不出去?” 她想说“万一盛烟输了呢”,但心里又咬准了盛烟会赢,于是假设都变得底气不足。 “那也当安慰奖。” 最终还是带了捧花去到现场。 夏炎进入会场才发现自己的担心纯属多余。 现场的人寥寥无几。 决赛参赛选手有限,应援团也少得可怜,放眼望去,评委的人数居然最多。 Uka作为盛烟唯一的后院坐在第二排,看到夏炎出现,一脸慈爱地朝她招手:“小夏也来了啊。” 那股失落变为不平的嫉妒。 “叶老师好。”夏炎礼貌回道,在Uka询问的视线中介绍了虞之淇,“这也是盛烟朋友,来为她加油的。” Uka点点头,好奇问道:“之前怎么没看到你们?” “盛烟没发,私下问她也不说。”夏炎回道。 “兴许是怕自己弹得太差颜面无光吧。”Uka是笑着说这句话的,嘴里对关门弟子的挖苦一览无余,“现在决赛了,她也把对手摸得差不多了,肯定觉得十拿九稳才跟你们说。” 很像盛烟能做出来的事。 她当第一名习惯了,就连考试都要压第二名十几分才肯罢休,不管做什么她都要十拿九稳。 “……所以您也是这次接到的邀请?” 夏炎试探问。 Uka笑而不语点点头。 嫉妒微妙地消失了。 就在这时,主持走上舞台,宣告比赛开始。 盛烟率先上场。 她穿了条青蓝色礼裙,选弹的是肖邦的波罗奈兹舞曲。 夏炎向来都对曲名头疼不已,更细节的也记不住,只能把注意力全部放在音乐的律动上。 这是夏炎第一次听盛烟在正式场合弹钢琴。 同之前在校园三楼肆意发泄不同,这首歌千锤百炼,惊心设计。 台上的盛烟优雅、得体,每一个音符都精准跃动,每一点情绪都藏在青蓝色的烟雾里半梦半醒。 很完美的演奏,表演的技巧与流露的情绪都恰到好处。 自由而不散漫,精巧而无拘束。 平心而论,这首曲子是夏炎听过盛烟弹过发挥最好的一次。 但人的主观偏好就是这么奇怪。 她听在耳朵里,满心满脑却是那天下午的瓢泼大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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