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既然重来,时间还算充裕,那方子的真实可靠性都必须严格检验,保证不会出错后才能在姜雪青身上用。 还魂草和双生莲极为珍贵,但天灾被有效抑制住的如今可得的机会较大,姜白玉从阿宝嘴里晓得事情的前因后果之际就早早联系了各方拍卖行和交易所里的旧识、另出高价雇佣修士前去寻找这两味药。 这两天有人传讯给她,说是寻到了线索。 扶风年少时不怎么了解药理,直至后来师姐、师尊相继去世,她守着剩下的小宝,这才自己摸索着学了不少医药方面的东西,隔个两三天就要炼丹,把姜揽星的戒指空间装满才肯心安。 后来有了姜熹,也同样如此。 不过此刻九转山的明疏师姨还活得好好的,姜雪青的病自然不会由阿宝来治,姜鹿云不久前便将那法子抄录下来交给了赢忘忧,待明疏师姨研究无误后使用。 佛女还留在疏月天上,姜白玉最后竟也没真将人赶走,只当做看不见、由她去。 阿宝溜达到师姐房中时清川也在。 小宝趴于师尊怀里,似是在抽噎,师姐坐在一旁抚着她的背为她顺气,眸含爱怜和心疼。 这个孩子,一直是疏月天主峰上最小的那个,也从来是被她们捧在手里保护的对象。 姜白玉也好,姜雪青也罢,都不曾想过要让这个年幼而心性未定的孩子去承担太过沉重的负担。 姜揽星的上头有两个师姐,她大可以去做、去探索一切自己感兴趣的东西,在成年后像阿宝一样到处跑、到处荡。 扶风推门的声音传入三人耳中,小宝的背脊一僵,布满泪痕的尚且稚嫩的脸上浮现出浓厚的愧疚,这会儿居然有点不敢回头看。 姜揽星不敢去思索自己的死会对阿宝造成多大的伤害。 只换位想一想若阿宝死了她会怎样,姜揽星便觉一阵肝肠寸断般的痛苦窒息。 脚步声愈发近,小宝的头也埋得越发低。 突然,两只手自后伸来抱住她的腰,拔萝卜似的把她从师尊怀里拔了出来,既而向上用力一抛。 “阿宝!” 姜揽星眼眶红红,泪珠还挂在眼角,没反应得过来,失声喊道。 她这具躯体仅是个最最年幼的稚童,就算露出什么成熟的不赞同的神情也只会叫人忍俊不禁。 一旁哄了大半天的师尊师姐见阿宝过来,心下都不觉松了口气。 在哄小孩儿这方面,她们当真比不得姜鹿云熟练擅长。 阿宝抬手稳稳接住小宝,在她脸颊上亲了又亲,调笑:“怎么,不乐意见我?” 姜揽星被她抱住的那一刻心头酸涩难忍,鼻音重重:“我没有……我……阿宝,对不起。” 我把你一个人丢下了。 “没大没小,叫师姐。” 姜鹿云拎着这小屁孩坐到姜雪青身边,探出头就着师姐的手饮下两口泡好的热茶,又控风把师尊桌上的点心光明正大地偷了两枚,在小宝还想要张嘴说些什么之前将其中之一塞进她嘴里。 姜揽星喉咙里的话瞬间被霸道地堵得严严实实。 小宝包着腮帮子努力咀嚼,活像只毛发松软的小仓鼠,眼睛老成得不符合她如今面容的神色被冲散殆尽。 阿宝捏住她的鼻子:“你跟我对不起个什么劲儿?我是你师姐,没保护好你,应该是我来跟你道歉。” 小宝停住动作,又见扶风对着自己展眉,目光清明温柔,低声道:“你们能坐在这里,就是给我最好的礼物,算我没白折腾一遭。” “师尊师姐都在,我也在,我们好不容易团圆,你开心才对。” 姜揽星弯了唇,眼泪却不住地往下掉。她费力地咽嘴里的东西,轻轻埋头于阿宝肩上,如同踏在美梦中一样感到不真实:“我很开心,我真的很开心,我们终于团圆了。” 坐在上位的那个没长嘴的师尊一声不吭地注视着两个小的抱成一团,瞧小宝不再哭,这才清嗓来了句:“都恢复记忆了,勉强是件好事儿,今晚带你们出去吃顿好的。” 姜雪青侧眸给两个宝贝倒茶,稀罕地摸了这个摸那个:“师尊请客,可不能错过。小宝昨日才说想吃奇味坊的灵食,正巧了。” 这话说的。 阿宝不依了,拖长尾音啊了下:“师姐偏心,怎么只想着小宝,我呢?” 清川端着茶盏啜了口,凤眼一瞥,轻轻啐她:“多大的人,还吃师妹的醋?” 姜揽星靠在阿宝怀里仰头看她们,不禁抿起嘴角直笑,蓦然感觉耳垂一重,原是阿宝在咬她。 并不疼,但痒意很浓。小宝天生怕这个,当即扭动起来,大声抗议:“阿宝!不许欺负我!” 阿宝故作吃醋,把脸贴到小宝脖子上去乱蹭:“就欺负你,谁让师尊师姐都帮你说话。” 恶毒师尊挑拨离间成功后便漫不经心地倚着扶手看徒儿们的好戏,一点也没劝停的意思。 还是靠谱的疏月天大师姐待她们玩儿过一会儿后才一手一个,轻而易举地把两人分开。 “给阿宝点两只乳鸽吃,好不好?” 姜雪青哄孩子般柔声哄阿宝,唇边悬着令姜白玉牙酸的慈爱笑容。 疏月天真正意义上食物链最顶端的女人发话,扶风道君总得给她两分薄面,撇嘴磨磨蹭蹭地应了,眼睛犹然瞪向半边身子躲在师姐身后的小宝:“且看在师姐的面子上。” 如被母鸡护住的小鸡崽,姜揽星看看阿宝有神的瞳孔,再看看身前比自己结实太多的师姐,最后回头去瞧懒散摇扇的师尊…… 这样的好日子,究竟有几时没来过了? 姜揽星咬住舌尖压下那股子不合时宜的涩意,忍不住扬起唇角,圆圆的眸子里晦暗不再,星光闪闪,如同一个真正的孩童般抓住师姐腰间的衣裳,探出脑袋对着阿宝做了一个鬼脸。 头顶上覆着师姐温暖有力的手,揉一揉,又拍一拍,好似晓得她心底的想法,又好似单纯在给她们劝架。 离开了太久太久的暖洋洋的阳光重新照在身上,筋骨都无声地发出舒适的喟叹。姜揽星在那一刻被师尊和师姐们包围着,情不自禁地生出一种足以称之为幸福的、令她将近落泪的情绪。 时间回溯,曾经从指缝中一点点飘落的美好都逐渐回归手心、被她牢牢握紧。 小宝吃下阿宝塞来的糖,被姜鹿云挟持着提到手臂上安稳坐好,身后跟着姜白玉和姜雪青,甜滋滋的味道于口舌间炸开,将她最后一点沉闷也炸得无影无踪、再寻不见。 她如今还只是个被师尊和师姐们护在羽翼下的幼童呢。 姜雪青的院落不远处直立着道高挑的身影,蛇女一袭绣着墨蓝云纹的玄袍,视线先于姜鹿云身上停顿,随即移至她怀中的那个看起来约莫四五岁大的孩子,细细端详过姜揽星的圆眼,目光微凝。 姜鹿云已将蛇女的情况说与三人听,此时姜白玉倒见怪不怪,上下打量这神智错乱的倒霉徒孙,刚要大手一挥把小徒孙也拎走一同吃饭,就见蛇女缓慢指向阿宝手臂上坐着的小宝,迟疑地问扶风:“她是……我们的孩子?” 一句话,震住四个人。 小宝歪头,脑袋顶上蹦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姜揽星认识这个蛇妖,据说姜熹是阿宝后来收的徒儿,也是阿宝现在的道侣。 姜鹿云扶额:“……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好不容易挤出个笑脸的清川仙君嘴角瞬间下压,抬手把小宝像小麻袋一样揣回自己怀里。 姜雪青唇边噙着些似有似无的笑意,老神在在地捧着袖子安静呆在一边围观。 阿宝手臂骤空,一时间不知先对谁无语。 她倒还没忘自己在逗蛇,故而又装出年少时意气飞扬的神色,拍了拍脑门:“这是我师妹!你在胡说什么?!” 竟是闹了个大乌龙。 长大后的蛇君果然不同寻常,面色未变地放下手,扫过姜白玉和姜雪青,收起那点莫名的失落,冷静问:“那她们是谁?” 差点儿被抢走小徒儿的清川提着小宝,眼皮子也不抬,不想说话。 旁观许久的师姐轻笑:“我是阿宝的师姐,这位是我们的师尊。松引,你全都忘了吗?” 蛇女一怔,片刻后神情剧变:“阿宝?谁是阿宝?!” 姜鹿云高高举起手找存在感,挥了挥:“我。” 大蛇的模样实在像极被五雷轰顶,扶风自知这种事情说出来太荒谬、难以令人接受,口头解释也解释不清楚、无法信服。只能让蛇女自己去思考琢磨,要不然就得再来一次魂交。 再来一次,也不是现在来。 阿宝干脆化形成白狐,轻巧地跳进师姐怀里,爪子敲着师姐的手臂,示意赶紧下山。 她故意做出怒气冲冲的姿态,缩着脑袋只留一条大且蓬松的尾巴露在外头,被将她看得透透的姜雪青好笑地拍了拍屁股。 疏月天果然不能少了大师姐。 一句话结束争端的人依旧是最可靠的师姐。 姜雪青忽略蛇女的异样,语气如常地邀请她:“师尊要带我们下山觅食,松引若无事,就同去吧。” 姜熹的眼珠子险些黏在那只白狐身上,眉毛扭得像毛毛虫,脸倒是板得又臭又硬,瞧着凶得很。 但要清川来说,这臭崽子也就强忍着别下一刻哭出来罢了。 孤零零站在那儿实在可怜,小蛇妖的师尊是个比她还混账的臭崽子,躲在师姐怀里不出来、故意作弄人呢。 当师祖的对目前唯一的徒孙稍稍怜惜两秒,不容拒绝地随意抬起下颚:“走吧。” 时令正值初春,处处都发了嫩绿枝芽。天灾渐定,众生苏醒,少不得喧哗热闹一阵。 城池中往来修士极多,一路走过去就已有十数个问天门的门徒与几人行礼打招呼。 姜鹿云一眼望见两个万象潭的师妹一个抱琴一个捏笛,就坐在路边儿卖艺赚零花钱。 姜雪青颇懂音律,喜欢听丝竹之声,驻足欣赏了片刻,取出些灵石放过去,权当给两个师妹玩儿去。 再走两步,九转山的丹修师姐争到块好地儿忙活着准备搭摊子卖丹药。问天门九转山名声在外,丹药自然不愁卖,此番应能大赚一笔。 丹药摊的隔壁就是她们疏月天侧峰上的刀修与玉虚林的体修、丹霞湖的魂修联手搭建的杂技台,不仅可以观看传统表演舞刀与胸口碎大石,还可以欣赏一出魂魄出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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