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们有太多太多的回忆,太多太多的过往。 仪式台上新人交换信件,苏乐然读谭津鸣写给她的信:“……我见到你的第一面,是个大晴天,你坐在操场上,大太阳下看书。我当时就想,太阳底下读书,这人以后指定近视。” 台下发出阵阵笑声,陈婧也没忍住笑出声来,眼泪在这时候却跟着胸脯起伏一块儿跌落,滚花她的妆。 “……我们一起走过的这么多岁月,已经对彼此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但是我还是觉得有很多的话想要对你说。不过就不在这里说了,再说下去,大家的菜都该凉了,咱们这回的席定的也不便宜,好歹让大家尝尝热乎的。” “至于我想说的话,我们还有一生可以慢慢说。” 苏乐然与谭津鸣亲吻,她看向他时眼睛亮亮的,神采飞扬。原来这个世界上真的有幸福这回事,原来看到别人幸福,自己也真的会跟着幸福到流泪。 陈婧一边擦着眼泪,一边还在想。她在想那个小小的苏乐然,在想那个坏脾气的苏乐然,在想从前她们吵架,谭津鸣找到苏乐然所有的朋友来帮忙哄苏乐然。 真好啊,她们终成眷属,真好啊。 陈婧的眼泪不值钱,落了一行又一行,整个妆都花光。 眼前出现一只白皙的手,手上捏着一张餐巾纸。陈婧接过来,哽咽着道谢。 裴南山站在她边上,看着仪式台上苏乐然和谭津鸣站在一起,她们的父母站在她们身边与她们合照。 仪式台上的每个人都幸福的不像真实存在的。 裴南山的眼眶是不由自主地泛红的。 她和陈婧一起为苏乐然的幸福而幸福,但不同的是裴南山想到:这样的幸福绝对不可能落到自己的身上。 ---- 第15章 火烧云 吉他握在手上,裴南山面对台下熙熙攘攘,不紧不慢拨弦。 选给今天婚礼的是《yellow》,节奏轻快又适合这个场合。 唐清站在台下,和裴南山面对面,裴南山的每一句话都像是在唱给她听,令她不住微笑。 唐清身后,陈婧坐在桌边,常尧安频频向仪式台上侧目,凑到陈婧耳边,询问台上唱歌的人。他早上平白挨了一顿呲儿,现在已经对这女人有了那么点儿阴影。 陈婧在给他盛汤,眼皮也不抬地回答:“裴南山。” “以前怎么没有听你提起过她?” 陈婧把汤碗放到常尧安的手上,敷衍着说:“你喝汤吧,别问这么多。” 常尧安捧着碗喝了两口热乎乎的汤,眼神还直往台上溜,“你别说,她唱歌还挺好听。” “那当然了。她以前是我们大学乐队的主唱。”陈婧的语气不自觉染上淡淡的骄傲。 “你还认识这么厉害的人呢。”常尧安话里的惊讶溢于言表。 陈婧不去研究他惊讶的深意,自己喝了几口老鸭汤,在裴南山略微低沉的歌声中被汤水腻的久久不能回神。 第一次听见裴南山唱歌,唱的也是这首。 裴南山好像很喜欢这首歌,那年彩排过后正式表演,她坐在聚光灯下握着话筒,惬意而自得,情歌唱出甜蜜,如恋爱中的少女。 陈婧当时坐在台下,听着她唱歌的同时已经想完了和她恋爱终老的全部经历。 这是裴南山独特的天赋魅力,用歌声轻而易举的操控别人的情绪,令人沉浸到她的歌声里。 常尧安看陈婧盯着仪式台上的裴南山出神,凑到她耳边说:“裴南山和她对象感情真好,你听这歌唱的甜的。” 陈婧迟缓的转过头来,看着常尧安眼底下的黑眼圈,“什么?” “我说裴南山和她对象感情好。”常尧安以为陈婧真的没有听清。 陈婧迟缓的在脸上露出一个虚虚的笑容:“嗯,是。” 中午的婚宴在下午两点的时候就散了席,裴南山困顿不已,唐清开着她的车送她回了家。 一踏进门,裴南山不管不顾,倒进床里就睡。 这一觉睡到火烧云。 唐清坐在床尾,捧着手机。裴南山睁眼时满屋橙红色的光,唐清侧身坐在浓烈的橙红之中,火色亲昵的依靠在她的脖颈与指尖,它想独占唐清,不肯叫裴南山察觉唐清的美好,因而夺走她的脸孔,只给裴南山留下一张橙红中模糊的侧脸。 裴南山盯着这张侧脸轮廓,一觉仿佛白睡,重新开始天旋地转,晕头转向。 她摊开手脚,任由这股眩晕带领她去往不知名处。 “你醒了?”唐清放下手机,俯身趴下来,凑近裴南山。 裴南山的头仍然在晕,鼻腔里尽数是化妆品浓郁的工业香气。她闭上眼,“嘘,我们不说话。” “嗯?又搞什么。” 气味不像,声音也不像。只有被火烧云故意留下误导裴南山的轮廓像极了陈婧。 裴南山翻身抱住唐清。 ‘我爱唐清。’她想。 唐清的唇软软的,裴南山贴上她的嘴唇,尝到一抹甜。 裴南山像是在挑衅,挑衅那火色的火烧云刚才掩住唐清面目给她错觉。她在这持续盛大的烈焰之中脱下唐清暗红色的长裙。纵使这份火色仍然可以包裹住唐清光裸的身体,但裴南山却能抵达它所不能抵达之处。 唐清热烈甜美,湿润温暖,生机勃勃……每一处都不同于火烧云故意让裴南山误认的那个人。 ‘我爱唐清。’ 两人紧密相连,难分难舍。 晚上参加苏乐然特意组的年轻人的局,唐清没有化妆。 不是故意不化,是来不及了。 素面朝天的唐清完全换了一个人似的长相,苏乐然偷偷看了她很久,找不到她脸上有任何一点和陈婧相同的地方,而且苏乐然个人认为,不化妆的唐清比化妆的要好看太多。 没有了化妆品的遮掩,唐清独有的飒爽气质就显现,一举一动也不会刻意且做作。 唐清原本化妆的时候喜欢把自己往娇柔优雅的女人方向化,可显然她根本不是这样的人。她拿着瓶子和常尧安对吹,笑声震天响。 裴南山很安静的坐在不远处的角落里看唐清扬起脸大笑。她也跟着微笑。 柑橘味又出现在鼻端。 裴南山没有回头,余光也看见身边一道灰色的影。 “你女朋友很漂亮。” 裴南山俯身,从前面茶几上拿起刚才放下的方口杯,喝了一大口长岛冰茶。她今天没有开车,可以喝酒。 “你男朋友很有趣。” 陈婧把身上的披风整理了一下,窝进椅子里。 “你一定很爱她吧。” 裴南山被陈婧的话逗笑:“难道你不爱你的男朋友吗?” 白色的披风,和昨天一样的毛茸茸的披风外套,蛇一般缠绕在陈婧的身躯上。裴南山终于转过头看她。 不,不像蛇,像狐狸,像夜上海的舞女。 又来了——裴南山受不了自己总用这样的形容词代入陈婧,显得她是高高在上的大少爷,要去救风尘。 陈婧根本不是所谓‘风尘’,她也根本不需要她去救。 就算她需要,那个已经喝到两颊泛红的常尧安才是她的大少爷。 又来了——她总认为陈婧是风尘。 真是够了。 到底哪儿来的这种多余的傲慢?裴南山企图用酒精麻醉自己。 ‘我还爱她吗?不,我爱唐清。’ 酒精带来的兴奋让裴南山渐渐清醒。可是酒精多半又是用来麻痹神经的。 裴南山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在打架,但是她不觉得它们在打架,她甚至都没有发现自己的脑子里有两个声音。 她晕晕乎乎的清醒,没有在等陈婧的回答,也一直没有发现陈婧到现在都没有回答她的问题。 杯子里的长岛冰茶还剩下最后一口,裴南山手腕抬起杯子,玻璃沾到嘴唇上,有丝丝缕缕的凉意,和手腕上的凉意有几分类似。 视线落到那只握住手腕的手,那只手上今天没有戴戒指,是光滑的。顺着手往上看,啊,狐狸,狐狸毛又来了。 裴南山呆呆的看着陈婧。陈婧今天和从前一样化了妆的,法令纹和眼角的纹路都很明显。裴南山想叫她别再化那么浓的妆了,可是嘴巴没能发出声音来。 她的手腕被陈婧牵制了,往陈婧的唇边挪。 刚才她嘴唇沾过的地方,现在贴在陈婧的唇上,严丝合缝,没有偏差。 “你……干嘛喝我的酒。”裴南山听到自己扁平干巴的声音。 陈婧微笑:“我有点儿口渴了。” 裴南山又开始头晕目眩了。傍晚那场火烧云似乎还没有结束,可是裴南山分不清它藏起来的到底是唐清还是陈婧的面目了。 裴南山上半身晃了一下,手上杯子轻轻磕到面前的茶几上,很快身体又被陈婧扶稳。 她的手掌贴在裴南山的大臂内侧和腰间,软软的,掌心上有厚厚的茧子,磨在皮肤上,会有轻微的疼,和唐清的手不一样。 唐清的手保养的很好,一点茧子也没有。‘柔若无骨’这四个字时常被裴南山用来形容唐清的手。 “我、我给你去、去倒点水。”裴南山开口的时候也没有料到自己会变得这么结巴。 磕磕巴巴说完,她看到陈婧的眼睛在灯光下闪亮。 “不用了。”陈婧说,扶着裴南山胳膊的手离开,指尖轻轻点上空了的方口杯杯沿,这时候裴南山才发觉杯子上留下陈婧的口红印,“我已经不渴了。” 陈婧留下柑橘味和一道口红印给裴南山。 对着灯光,裴南山把那道口红印看了又看,它好像在说什么,可惜裴南山没有听懂口红的语言。 茶几上没有餐巾纸,如果让唐清看见必然会是一场轩然大波。裴南山再次把嘴唇贴到刚才的位置,试着用自己的嘴唇沾掉口红印。 事后想起来,自己当时真是喝多了。分明放下杯子换个位置坐就好,却要一遍又一遍做这个蠢动作,好像一遍又一遍与陈婧接吻。 唐清那天最后喝的很醉,常尧安也好不到哪里去。 裴南山和陈婧各自架着自己的恋人,离开前彼此对望,都从对方眼里看出无可奈何。 唐清走的时候还对常尧安叫嚣:“你你等着,下,下回,再喝!” 常尧安一手搂着陈婧的脖子,另外一手指着唐清,站在原地晃着说:“别别下回!明天!明天再战!” “好了!别战了!”裴南山第一次听见陈婧这么不高兴的说话,脚步也放慢了一点,看陈婧皱起眉头,吃力地架着酒鬼。 常尧安不自觉,搂着的动作都快变成勒。陈婧在他腋下变成一个无力的布娃娃。“我,不行!得战!男人!尊严!知道吧!” “尊严个屁!” 陈婧和裴南山异口同声,骂完常尧安之后又彼此对望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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